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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寒风猎猎敲打着窗棂,簌簌落下一地盐花白雪。
王若茀瘫坐在床榻之下,她双目空荡涣散,怨泪止不住滚落在脖颈、衣襟之处。
太累,只觉得自己每日都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进退两难,煎熬不堪。
“王家女”一词从来都不如旁人看到的那般风光,虽是受尽天下女子羡艳,可皮囊下的深深苦涩、无奈,又要同何人说?
爱而不得,死而不舍...
她与姑母,之所以这么多年相处亲昵,无非是因为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罢了。
她们都尝过王家给予的痛苦,不管是情爱,又或是被剥夺的稚幼之年。
那是此生灼烧在身的疤,是今世烙印于心的恨!
王若茀无声哽咽,咸涩的泪珠灌进她嘴里,涌在她心头。
她最爱吃蜜饯,因为“苦”尝的太多,而“甜”又从未得到过...
她这辈子最恨两件事,一恨自己投身将相富贵之族,二恨自己是个女儿身。
可是,她也有不悔的事。
那便是与他相遇。
王若茀深知,就算没有体内的情蛊牵引,她仍是会无可救药的爱上瀛栖。
他是她的劫难,亦是她的期盼。
在家族与情爱二者之间,她终是选择背叛家族,奔赴情爱。
王若茀抹泪撑起身子,她步履蹒跚走到书桌旁,将母亲刚才说出的那一连串儿名字,一丝不差落于纸上。
写罢停笔后,她俯案崩溃。
泪如滂沱,嚎啕悲泣...
陆国公府,揽月阁。
陆子虞身披木槿花素色大氅在院落之中无聊着堆雪,她小手被冻得通红,还有些酥麻麻的痒意。
她这辈子,还是头一遭见雪呐!
本该是欣喜邀来一众人打雪仗,可京中局势动乱,也没那个心思玩闹。
这真是憋在屋里忒久了,忍不住出来透透气儿。
算算日子,她的包袱应该早就抵了南疆,自家爷也该是收到了才对。可一连多日,怎么半些风声都无,更别说派人回来传信...
还有她写给二哥哥的信,也如石沉大海,鸟遁云空。
陆子虞近来有些心绪不宁,她隐隐觉得南疆好像是出了什么事儿。
正胡乱猜想着,落宁急匆匆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小姐,小姐——”
陆子虞撂下掌心的雪球,刚巧不偏不倚砸在团子的小脑袋上。
肥溜溜的身子打了个激灵,赶紧深一脚浅一脚的扑腾没影了。
“什么事儿这么急?可是南疆有信传来?”陆子虞顾不上找团子,喜眉笑目朝着落宁问声道。
“南疆?”落宁身子一顿,神色茫然。好半晌她才迷瞪过来小姐问的是什么事儿,“南疆还没信传回来...”
陆子虞肩头一泄,眼里的喜气儿倏然消散。
娇唇微微撅起,似有不悦,“那是什么事儿?可别又拿着乱七八糟的账簿来惹我。”
自家三哥整日去穆府同婉婉谈情说爱,这暮沧斋的进账、支出好些天都没人打理了。
府里上下,也总算都知晓他们三少根本不是什么守财奴,人家彻彻底底就是位大情圣...
落宁掩唇笑了笑,忙走上前搀扶着自家小姐进屋,“谁敢拿账簿来惹您发恼?外头冷,咱们进屋里去说。”
二人先在屋外跺了跺脚,将绣鞋上的碎雪给跺掉了些才走进屋中。
“神神秘秘,到底是有什么事儿说?”陆子虞将大氅解下,只穿了身桂子绿的缎窄锦衫。
屋内热腾腾的,火炉子烧得正旺。
落宁抻手将自家小姐的大氅接过来,抖落了几下,才挂好在木施上。
她眉眼欣慰,“这二月都快出了,再过些日子便是要等着立春。”声音顿了顿,带了些许颤颤,“立春往后再数个十五日,可就是您的及笄生辰了。”
等着及笄已过,九皇子也差不多该从南疆回来了...
一想到自己从小贴心照顾的人儿要出府嫁人,落宁眼窝霎时红如兔。
陆子虞深知落宁是个多愁善感的主儿,平日里瞅着她没心没肺,可那细腻绵绵之处,都毫无保留给了自己。
“哭个甚?出嫁了你便是不跟我了?”陆子虞佯装恼怒去替落宁擦泪,“本娘子可把话说明白了,除非有个待你极好的汉子来求着跟我讨了你,否则你哪儿也甭想去!”
落宁正是情到伤感之处,一听自家小姐打趣她,面颊比那眼窝更是要红个三分。
“哎哟,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哭上一通?”落宁抹泪气笑了,从怀里掏出一支模样精巧的牡丹钗,“这是暮沧斋掌柜送来的,说是拿给您一瞧便能明白。”
她将手里的牡丹钗递给自家小姐。
陆子虞接过,轻车熟路将那牡丹钗给分解成了两块儿。她摘下耳坠子,用着耳钩小心将那牡丹钗柄里头塞的东西给勾了出来。
落宁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
“这...这...”她话都有些说不利索。
钗柄里头塞着一小缎儿软烟罗。
陆子虞没急着同落宁去说道这事儿,她不紧不慢地将那软烟罗给展开。
上头写了一连串儿的名字。
这是?
陆子虞端详了片刻,终是明白这软烟罗上记着这么些人名作何。
这些都是王氏一族的幕僚之臣,有些官阶算不上大,可手中握有实权。
让陆子虞没想到的是,右相幕僚之中,那些自拟清高,文绉绉的高官少之又少,反倒是一些七八品的小官多至无数。
那些七八品的父母小官们看似如蝼蚁,实则大有所用。小到管理百姓吃穿用度,大到京中四街值守,若是其中一环有岔,整个京城百姓恐怕都要遭殃。
陆子虞从没想过王家的势力会如此根深蒂固。就好像一棵榕树般,枝叶落入水中,还会增添新芽。
事到如今,陆子虞竟然有些佩服王渝州的隐忍。
这股子磅礴势力凝结而成,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
若是王渝州知晓二皇子瀛钊就是他的独苗,兴许手段会更为狠辣,而不是像现在这般,还可淡然先找幕僚商讨出个万全之策。
陆子虞捧着手中的软烟罗,她看的仔细,美眸不放过任何一个字儿。
软烟罗上,有一位幕僚小官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寻街校尉——常辽。
这不过是一个闲散官职,连同芝麻官都算不上。
可陆子虞发现,软烟罗上记录着这位名唤常渊的寻街校尉,是这些日去往右相府次数最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