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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朴的青石道,记叙了黑水河上千年的悠久历史。
这里的居民已经记不清在多少代以前,荒僻的滇南黑苗开始用青石铺满村寨的每一条街道。
祭尤大典前夕的风云涌动,无数族内青年火热的目光都紧盯着大校之后的重头戏‘告尤遴选’。
一朝身入豪门,显贵尊崇荣达四方,成为了这一季未婚的青年苗民重点关注的议题。
血腥的夜晚,公羊族巫家祭祀的身死,族内贵胄权势地位之争成为街头巷尾的谈资。向来高调护短的公羊和惬隐然默不作声。
按理族内死了一位祭司,这是一件大事,出奇的是两位族巫,以及竹楼中那位不问世事的大巫皆选择了沉默。仿佛一切从来都没发生过。
东南角弘良大祭司周边居民平日里育养的蛊虫一夜间离奇消失殆尽,种种异象笼罩着这座平静的苗寨。
行人在青石道上走过,轻缓的脚步胜似日常的宁静,未知的异状往往之局限于夜晚。
朱北辰想通了一件事,念头如青光瞬间闪烁在脑海,他要拜弘良为师,他需要学习苗疆的巫蛊,而巫蛊的精髓正在黑水河苗地。
他扣开了弘良屋子的门,弘良盘膝坐在床上,双眼紧闭,“来了?”他对房间内的动静洞若观火,朱北辰的出现对于他来说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就好像他应该这样做,应该这时候来到这间屋子。
“我,我想拜您为师,请教我苗地的巫蛊之术。”朱北辰犹豫了下,话间有所停顿,双膝下跪,不由弘良接话,径直叩拜下去。
他深明苗地的规矩,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很难被黑苗所接受,唯有狠下心思先行叩拜之礼。直到这一刻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想学巫蛊,只是突然间有了这种想法,并且很迫切。
“你先起来吧,我……”弘良没有立时答应,朱北辰的心是坎坷不安的,暗道您能不能别这样,真要三跪九叩考验一番再说?
“明日我安排三千去后山,你也同他一块去吧。”弘良紧闭双眼,再不发一言。
黑水河位于群山之间,趟过黑水河就是黑苗寨建筑群,建筑群后方是一座高耸的山峰。黑苗的居所本就是极为偏僻的所在,荒凉的后山中又有着什么?
西南角,青石道尽头的那幢竹楼中,燃着熏香的室内,一方九弦古琴置放在琴台上。一双纤纤玉指拨动细若蛛丝的琴弦,一丝丝清脆空灵的琴音响绝。
一曲毕,楼外枝叶若风尘拂动,安神的香凝四溢。弹琴的女子娥眉紧蹙,似不太满意,蛛丝般的琴弦清冷,抚琴人的容颜清丽脱俗。
“此曲九弦,声弦曲高,调易成,意难韵!”她无奈地摇头,又一次失败了。就连她自己也忘了这是第几次尝试弹奏九弦音,音阶准度,拨弦缓重,尽掌握得细微均匀,拿捏得恰到好处,弹出的弦音却总是无法引起天地频率的共鸣。
七律九弦音最是讲究曲韵,曲调易成,曲意难寻。
乐谱流落黑水河上千年,七律九弦共计十六曲目,然千年来竟无一人可演化曲意,就连完整的演奏完一首曲目都是不可多得的奢望。
可想而知,研习七律九弦音的艰难。而苗地注重苦修的是巫蛊一途,音律涉及的人少之又少,通达者更是寥寥无几。
但她不一样,十年前佟佳慕秋身故时,第一次将这部至高的曲谱交至她的手中,并嘱咐她勤加练习。
十年后,她才方始知,这部传奇若天籁的音韵是上古九黎族秘传的七律九弦音。她没有辜负姥姥的期望,今年初,七律之音已成,空涧鸣响!
九黎一族巫蛊的声名在外,世人只知苗疆巫蛊,却不知九黎音韵。这十年来,她才恍若明白姥姥的用意,九黎族至上的巫蛊之术不存在于毒蛊蛇蚁中,至上的音律融合大自然的频率,感悟人世间一花一草一木的枯荣,才是上古时期巫族兴起的本源。
由祭进至巫,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对神秘的自然界力量的领悟。
也是这十年间,她勤学音律,以音律渐悟巫族之道,方才在第十年,圆了佟佳慕秋的预言,成就了大巫之位。
“姑娘,不行咱就别练了,这翻来覆去就那么几首曲目,您都弹了整整十年了。”凝云心疼地抓起大巫柔弱细滑的小手揉捏着,手指缝出锐利的琴弦竟生刻出一道血痕。
凝云哪里知道她所担心的是什么,七律九弦音涵盖世间音律万有。七律主幽冥起尸伏蛊之音,每祭炼吹奏一次,都是在以燃烧奏曲人的生命精华为代价。而九弦音曲意合乎九天玄妙道法,方可平抚人世咒怨洞晓天机。
她冥冥中有感,也许自己仅有三年的时间,三年中无法通晓七律九弦音,自己与那人的寿元也就只剩下三年了。大巫本身就是领悟天道命途而存在,如同往昔佟佳慕秋感悟生死。
上古九黎族,渊源可追溯至更为久远的史前巫族,奇思妙方,天道至理皆由那一代的巫族精研探索,总结成文,流传至今。这部七律九弦总曲是由一代祖巫蚩尤的妻子若凡传下来的。
她似在自说自话,凝云面带彷徨地聆听着。
“若凡当年也仅仅只能吹奏七律,否则九黎蚩尤先祖不会身死。”大巫略带伤感的目光含着凄迷的色彩。
玉指滑落琴弦,连排的清音震荡!
“姑娘,翰墨祭司亡故……”凝云话头未闭合,抚琴的大巫平静地回答道,“我已知晓!”
“黑水河的夜,极不平静,可能就连我这座竹楼都不是很太平,日后你夜里需注意点。”
凝云面露疑惑,难道有连姑娘都会顾及畏惧的事情么?
“那宗政族巫派莫雨姑娘前来询问,姑娘您的意思是?”
“一切都等今年的祭尤大典结束后吧。”
她缓缓起身,走至窗沿,屋外是日无一日的晨光建筑,慵懒的大黑依旧蜷缩在地面上,时不时地吐着信子。她嘴角微咧,一口洁净亮白的玉齿在日照下绽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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