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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伯父分的宅子就在大伯父隔壁,原来住的是大堂哥。大堂哥自然不愿意搬到老二宅子里,和一大家子去挤。
也是磨磨蹭蹭的,有些不痛快。
三伯母一向比别个精明些。早早建了新房子却一直没住。这时要搬家,一大家子都高高兴兴。
四伯父暂时不动。他一向在县城做工的,打算过几天去县城买个房子住。所以分房产时,他选了一块空地。暂时也不打算盖新房。
六叔孩子相对小。老爷子又是极容易偏疼老儿子的,就把老宅子隔壁,他们原本居住的房子给了他们。所以也不用挪窝。
半天时间,原本熙熙攘攘,十分拥挤的家里,一下子就空荡起来。
爷爷蹲在门口,一袋一袋的接着抽烟。
多年不曾下厨的奶奶,默默走进厨房。
钱如意跟进去:“奶,我来吧。”
“不用。”奶奶倔强的将她推出去。
钱如意站在厨房门口,直觉心里难受的像塞了一团旧棉花。
她走到爷爷面前。
爷爷磕了嗑烟锅,站起身:“我娃不是早就想有一间自己的屋子么?去挑,去挑。让小七和九儿也一人挑一间来住。”
钱如意还没有开口,一旁的小七苦着脸道:“有屋子了又怎样呢?我娘连炕上铺的毡子都拿走了。”
爷爷叹息了一声,转身进屋。片刻抱着自己的铺盖出来,递给小七:“拿去。”
小七高兴的抱起铺盖就走。
九儿道:“我也要。”
爷爷有几分无奈道:“赶明儿让你奶奶给你做一床新的。”
九儿不依:“我现在就要。昨儿晚上,我就冷的不能睡。”
小七道:“咱们先一同挤挤。”
“我不。”九儿说着,跑进上房屋里,一眼看见钱如意的铺盖整整齐齐放在那里,他跑过去抱了就走。
“你这孩子……”奶奶看见了,从厨房出来:“你拿走了,你姐盖什么?”
九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一个赔钱货,冻死拉倒。”
“个小兔崽子……”奶奶说着,举起手来要打小九。钱如意拉住了她:“让他抱走吧。”
奶奶叹了一口气,仿佛忽然间苍老了许多,望着钱如意:“你们几个,也是命苦。”
钱如意知道两老心里这会儿也不好受,虽然自己也满腹苦闷,可还是强行挤出个笑脸:“奶,我们有您这样的爷爷、奶奶,不苦。”
爷爷看向闷不做声的父亲:“你跟娃,日子还得过。赶明儿去趟县城,先紧着要紧的,置办一些。”
钱五郎低着头:“家里墙缝都让那娘们抠索干净了,拿什么置办?”
“我这里还有些,你先拿去用。”
钱五郎的眼圈顿时红了,偌大个男人,眼泪汪汪,甚是可怜。
奶奶做了晚饭,几个人围着桌子,分外的冷清。要知道,往日吃饭,家里三大桌都挤不下的。往往都要男人先吃之后,孩子再吃,最后才是女娘们一起打扫残羹剩饭。
如今,几个人连一张桌子都坐不满。
除了少不更事的小九儿,低着头稀里呼噜吃的香甜,其余几人都吃不下。
这时,四伯带着一大家子走来,之前他们去给大伯、二伯家帮忙了,这会儿才回来。
原本冷清的院子,顿时恢复了些往日的热闹。
老两口的心情明显舒展了,钱如意郁闷的心也跟着豁亮了几分。
她十分清楚,人总是要长大的。之前都是爷爷、奶奶护着她,照顾她,之后便要她来照顾爷爷、奶奶了。
伯伯和叔叔们虽然孝顺,可都是有家室的人,这又分了家的。各自都是一大摊子事情。总不能老麻烦他们。况且这么多年,因为钱如意有个葛六女那样的母亲,亏欠这一大家子已经够多了。她自认于情于理照顾爷爷、奶奶这件事,都责无旁贷。
几人潦草吃过晚饭,四伯母便走去厨房刷锅洗碗。
四伯抱着他的小孙子,和爷爷、奶奶说话。
钱如意靠在奶奶身旁默默听着。
四伯看见了,催促她:“你要是困了,就屋里睡觉去。”
钱如意摇头:“不困。”
四伯顺口道:“赶明儿我在城里买房子的时候,给你留个屋子。你要是在家闷了,就和你奶奶一起,去我那儿住着去。”看得出,对于分家这件事,四伯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他说着话,眉眼里就都是愉悦的笑意,向着二老道:“爹,娘,我说实话你们肯定要骂我不孝。想到将来要去县上住,你们俩我倒是放心,可我就是有些舍不下如意丫头。”
奶奶道:“那也好办。等你到了城里,就在附近给如意找个好人家。”
四伯还没有开口,就听厨房的四伯母接口:“我倒是巴不得呢。我也不瞒您。往常那是三泼猴在,万事她都站在前头,轮不到我张嘴。我早有那样的心思了,只怕您二老和五弟舍不得。”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厨房端着一簸箩洗干净的菜瓜走了出来,先递给爷爷一个,又给奶奶。之后给院子里每个人都拿一个。
有吃的,也有不吃的。
四伯母散了一圈后,才自己拿了一个,坐在奶奶旁边,咬了一口菜瓜,嚼的咔嚓响。
此时,虽说比起往常人少了许多,可也足够温馨了。
几个大人不觉坐到深夜。四伯发现爷爷、奶奶,连同钱如意都没有要去睡觉的意思,他以为三人对于分家这种事,心里不好受。安慰道:“我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家的。大哥他们住的又不远,也会时常走动。咱们家是分开了,可一家人的心是不会分的。”
爷爷点头:“我的孩子,我信得过。你明儿还要上工,去睡吧。”
四伯点头,这才离开。
爷爷站起身,向着奶奶道:“你和如意也睡觉去吧。”
奶奶道:“你呢?”
要知道,现在爷孙三人,只有一床铺盖。
爷爷道:“我后院儿栅棚里对付一宿去。”
“那怎么行。”钱如意拉住爷爷:“您岁数大了,要去也是我去。”
“哪有大姑娘家家睡草屋的?”
爷爷说的没错,所谓栅棚其实就是庄户人家堆放柴草的地方,又叫草屋,大户人家称作柴房。
奶奶跟着道:“不还有一床铺盖吗?咱仨人对付、对付。”
爷爷摆手:“不用了,把褥子给老五吧,被子你俩挤一挤。左不过就一宿,况且,秋老虎还没走呢,夜里也不太冷。”
爷爷的话音未落,四伯忽然开门从屋内出来,望着爷爷:“爹,你为啥要去睡栅棚?”
外头的三人都默然了。
四伯转头就要找钱五郎算账:“老五,你就是这么对待咱爹娘的?”
“四伯……”钱如意低呼了一声:“是我娘,把什么都拿走了。我爹心里也不好受呢。”
话音未落,钱五郎拉门出来,径直闷着头往后院栅棚去了。
四伯追着他:“老五,你还来劲了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