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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周唯心和卫勇亮连夜下山去了。赵大妹带着孱弱的娃子,搬到了屋后赵丰收搭建的茅草房里。
钱如意将将收拾好屋子,负责发丧前站的宫人们就已经到了。
话说钱如意还从来没有见到过皇家殡葬得阵势。先帝虽然功绩非凡,但是因为个中不可对人言得原因,先帝的丧事办得其实十分的仓促。
皇后虽然年轻,可正因为如此,才显得更加令人悲戚。才牵扯的人多。因此,钱如意虽然幽禁在这深山之中,也察觉到她的丧礼之隆重,似乎更甚于先帝了。
世态炎凉,大抵如此。纵然你是九五至尊,也难逃这世俗的掌控。
钱如意自来跟前只有一个年幼的藩王独子湘文。宫中因此提前派人过来,先行收拾起来。
安置了明黄的床帐,簇新的被褥。就连抱炉都一应俱全。
钱如意诧异:“这是……”
领头的宫人倒是恭敬:“回禀太妃娘娘。因着太子尚且年幼,正好太妃娘娘在这里,所以太后的意思,来日太子便在太妃娘娘这里住下。太子由您照顾,太后娘娘和皇上没有不放心的。”
“原来这样。”钱如意这才明了:“我竟忘了那孩子了。”
因为太子要来的原故,钱如意这里空前的热闹起来。光是内侍,宫婢就不知来了多少。钱如意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不过,这也并不妨碍她一件事,一件事吩咐下去。这点儿能耐她还是有的。因此,虽然突兀的来了许多人,钱如意这里仍旧井井有条,井然有序。
这其中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既然太子要来,太子要用的东西,包括膳食等一应东西都会提前到来。由钱如意分派着安置起来。太子的东西可都是好东西。虽然也都是素食,可比起这山上寡淡粗鄙的东西,可要好得太多了。
钱如意少不得中饱私囊一点儿,悄悄的匀一点儿出来,交给湘文,偷偷的送到后头赵丰收那里,让赵大妹拿来熬煮了哺喂那羸弱的婴儿。
也对亏了这些精细的好东西,那孩子的身体日渐得好了起来。简直一日一个样子。再有二十天之后,四十天的娃子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般,长得白白胖胖,眉眼清秀。不难看出,将来长大了,必定是个好看的女孩儿。
钱如意谢过苍天和大地,这才打发赵丰收送赵大妹祖孙俩下山。
赵大妹道:“那怎么行?如果我们都走了,这山上不是就剩下你一个人了么?”
钱如意摆手:“不是还有湘文陪着我么?还有那样多宫中的内侍们,不怕的。”她转而又嘱咐赵丰收:“你这趟下山去,不要着急回来。等皇后的丧事过了,再回来不迟。”
赵大妹不解:“为什么?”
赵丰收却什么都没问,点了点头:“嗯。”
钱如意向赵大妹道:“一句话两句话也说不清楚,你只管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就行了。对了……”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这趟回去,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就算你进得郭家的门去,只怕也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要是实在不方便带娃,就把这孩子暂且寄放在吉祥那里吧。”
赵大妹更加不解:“我回自己的家,有什么不容易的?吉祥又是谁?”
钱如意道:“你路上问你哥便是了。”又一叠声的催促他们快走。
赵大妹这才跟着赵丰收下山去。
钱如意站在院子前的平坦之处,目视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转了个弯看不见了。
湘文拉着她的手道:“太妃奶奶,你舍不得他们么?”
钱如意摇头:“不是。”
湘文转而问道:“那如果我走了,你想我么?”
钱如意点头:“想。”
湘文这才高兴了:“太妃奶奶最好了。我也想你。”
钱如意拉着他:“外头风大,怪冷的。咱们回去吧。”话虽如此,却又惹不住转头向着赵丰收走去的方向张望了两眼。而后无声的叹息了一声,这才拉着湘文往会走。
不是钱如意性格孤僻,非要赶赵丰收离开。实在这其中的纠葛太多。钱如意深知,不独周唯心是天家心头的一根刺,自己也是太后心头的一根刺。
太后可能不会真的要钱如意的命。可难保她不会拿钱如意身边的人作伐。之前,她不就把注意打到周唯心身上了么?除开周唯心的身份特殊意外,钱如意可不认为太后那样做,没有自己的原因的在里头。
不管是周唯心也好,还是赵丰收也好,甚至赵大妹也好,都是钱如意在乎的人。他们之中不管谁受了牵连,钱如意心里都不会十分的不好过。
因此,还是将他们都远远的遣走的好。
钱如意牵着湘文,心中十分的庆幸:“幸好还有你可以陪着我啊。”
湘文竟然也跟个小老头一样,学着钱如意的神态和语气道:“幸好有太妃奶奶陪着湘文啊。”
两人说完,一老一小相视一笑。
钱如意伸手点了一下他的鼻尖儿:“小鬼灵精。”
湘文顿时就哈哈笑了起来:“我是好孩子呢。”
钱如意问道:“你功夫学得怎么样?”
湘文见问,顿时就心虚起来,却还嘴硬:“我可没有学功夫。”
钱如意望着他:“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跟着那老疯子学功夫对不对?不然,你又能和谁学呢?那些和尚可是轻易不肯教人的。”
湘文神秘兮兮道:“我可以偷偷的学啊。”
“咦……”钱如意顿时严肃起来:“这可不行。偷师就好比偷人东西一样,是最最无耻的事情。你将来可是要做西南地大土司的人,怎么能做那样的事情呢?”
湘文道:“可是,太妃奶奶不是不喜欢我和那老疯子学么?”
钱如意道:“不喜欢那是我的事。老疯子肯教你,那是你和他的事。以后可千万不要再去寺里偷学那些和尚的功夫了。万一被捉到,丢人的可不只是你自己,还有我和你娘呢。”
湘文点了点头:“哦……孙儿记下了。”
钱如意道:“这做事最是见人品,总要端端正正的,亮亮堂堂的。你说对不对?”
湘文点头:“嗯。”
钱如意牵着他已经进了屋子,看见屋内焕然一新的摆设。钱如意觉得自己有必要再嘱咐湘文几句:“太子比你大三岁。如果他让你叫他哥哥,你才能叫。如果他没有这么说,你是不能这样称呼他的。”
“那是为什么?全生不就叫我哥哥的么?那太子比我大,我不叫他哥哥。要叫什么?”
“叫太子啊。太子是储君。储君也是君。你娘是藩王,你就是藩王的儿子,你就臣子。自古以来君臣有别。所以,这件事你一定要记在心上。
还有,见了太子要行礼。他不叫你起来,你就不能起来。知道了么?”
“为什么?”
“他是太子,是君,你是臣啊。臣子拜见君上不是应该的么?”
“为什么他是君,我就要是臣?”
“天命使然。”
“天命是什么?”
“就是……”钱如意想了想:“就是轮到他了,他也没有办法。就好像,你是你娘的儿子,轮到你了,你也没有办法。”
“哦……原来是这样。”
钱如意又教他怎么行礼。湘文十分聪明,一学就会。钱如意十分的欣慰。忽而又想起什么:“湘文啊,你都七岁了,过了年就八岁了。也该学写字了呢。”
湘文顿时便露出十分不情愿的神色:“我最不愿意做得事情就是写字了。我爹会写那么多字,又有什么用呢?那些人还是瞧他不起。因此,我不学。”
钱如意摇头:“你这理由不对。俗话说的好,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正因为你爹被人看不起,你才要更加的争气,将来出人头地,让人再不敢看不起你爹啊。”
“那和写字有什么关系?”
“你要不认字,怎么看账本儿?被那些贪婪无赖的人糊弄了怎么办?”
湘文显然没有想到这一点儿,闻言若有所思的点头道:“原来这样,会写字还有这样的好处。”
转眼间,就到了皇后出殡的日子。那京中丧礼的隆重,钱如意是无缘得见的。不过,等皇后的灵柩到了雁栖寺的时候,剩下也只有繁华褪尽的荒凉了。
钱如意站在院子前的空地上,看着寥寥落落的人在院子前走动着。比起之前皇后的灵柩没有到来之前,还要萧索几分。她的心中不由感叹,原来不管风光也好,隆重也罢。到了这般境地之时,也都是曲终人散,空留寂寥。
太子是当今皇帝的第三子,因为是皇后嫡出,皇帝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立他为储君。这一点,倒是和胡大郎留下的行事作风一脉相承。
也正是因此,太子的年纪并不大,也才十来岁而已。
一个十来岁的娃娃,能有多少主见。少不得只是被那些大臣们拥簇着。麻木的履行这各项仪式罢了。等太子来到钱如意这里这的时候,已经疲惫的连眼神都无了光彩。
钱如意屏退侍人,才转头间。太子已然倒在床榻上睡着了。
对于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不管是身为太子,还是平明百姓。如此年幼的时候失去母亲,无疑都是一件十分悲惨的事情。然而,太子表现的却十分的冷静。或者说麻木的冷静。
这个时候,湘文还单膝跪在地上,保持着给太子行礼的姿势呢。因为钱如意说过,太子不让起来,就不能起来。这孩子还挺听话。不过这个时候就有些尴尬了。太子睡着了。
湘文抬头望着钱如意。
钱如意向他摆手,示意他起来。
湘文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不过脑子还是有些懵,十分不满道:“他怎么能这样?”
钱如意无奈道:“见机行事吧。”
湘文道:“那我接下来要怎么做?”
钱如意道:“你在这里陪着太子啊。”
湘文无奈道:“好吧。”真个搬个矮板凳,坐在床榻前,两手支腮,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熟睡中得太子。
钱如意悄然走出来,去看着那些侍人们做饭食。这些人她一概不熟悉,因此要格外留心。
湘文毕竟年幼,坐着坐着自己也犯困起来。耷拉这眼皮就开始打盹儿。忽然听见哭泣的声音,先是低微得低泣声,渐渐的哭声大起来,变成嚎啕大哭。
湘文这才已经醒来:“谁?谁在哭?”
那哭声黯淡了下去,不过却还伴着啜泣之声。
湘文在屋子里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明黄色的床榻上。太子背对着他躺着,一动不动。不过,那哭声分明是从他那里传来的。
湘文记着钱如意对自己的尊尊教诲,因此,一时之间也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过了片刻之后,听着那哭声又渐渐大了起来。似乎是压抑不住,有迸发之势。
小孩子嘛,就算记着大人的教诲,多半也是不会贯彻到底的。湘文听着太子哭得可怜,便也顾不得什么了。他先是探头向着床上看了看,什么都看不见。于是就伸手推了推太子:“哎……”
太子的声音一噎,吓得湘文就是一缩:“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你我什么哭啊?”
太子的哭声顿住,浑身紧绷起来。可见他在用尽浑身的力气忍着不哭。
湘文歉意道:“我问你,不是不让你哭得。你要是实在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哇……”下一刻太子便嚎啕大哭起来。
湘文便重新坐回矮凳子上,看着太子背对着自己大哭。
钱如意听见太子的哭声,悄悄掀开门帘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太子躺在床榻上嚎啕大哭着。湘文支着两腮,坐在床前的矮凳子上,真的认认真真的陪着他。这种事,估计也就孩子能做出来。也只有孩子这样做出来才显得纯真诚挚。要是换个大人,说不得就成假惺惺的了。
钱如意心里明白,太子这般的大哭,才是一个孩子初初失去母亲应该有的表现。有些事情,并不是越压抑越好。该哭的时候就要哭,该笑的时候笑这才是正常的人生。
太子哭累了,湘文才又站起身,半倾着身子,锲而不舍的追问:“你为什么这样伤心啊?”
这一句话不打紧,本来哭累了,渐渐收住哭声的太子,又要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