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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篝火在风中呼呼燃烧,祭师披着兽皮,用法杖不断敲击地面,这是引路的声音。
正在豪饮麦芽酒的诸神听到沙特阿卡人的声音后已经闻声赶来,接受凡人的馈赠,同时降临祝福。
格萨尔一行人在祈祷如果敌我双方都侍奉同样的神,请更偏爱我们,如果侍奉的神不同,但愿我们的神比对方的强大。
七个虔诚者主动献身,只有虔诚的生灵能够博得神灵的喜悦,否则,任何一点污垢都会使天神愤怒,别说祝福,如果船支会在海中突然沉底,利斧会在挥出时就化为粉末,战士们突然间就传播瘟疫,这一定就是天神震怒后的后果。
格萨尔肩上站着一只白羽的猫头鹰,他双眸里泛起神样的颜色,仿佛诸神已经降临。
身着白衣的祭品已经站在台上,双手主动套进了两边木架上的绳索。
他们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光荣,他们会比异眸的格萨尔,比筑船的伊利亚,比智慧的先知都要先一步看到诸神,接受神的抚摸,饱饮天国的美酒。
祭师不卑不亢的为格萨尔奉上锋利的弯刀。
当祭师穿上兽皮,站上祭坛时,他就是唯一能和诸神沟通的人,此时的他,地位不比格萨尔王低。
格萨尔弯腰,低头,接过了祭师捧上的弯刀,踩着鼓点一步步走向祭品。
格萨尔一一和祭品们对视,点头,用无声的语言交代了所有沙特阿卡人都知道的铁律:
整个过程,直到鲜血流尽,都不要吭声,任何一声凡间的声响都是对天神的不敬,天神便不会让他进入宫殿。
献祭就这么安静的进行,在一阵冰凉的触感中,弯刀已从后背穿出。
格萨尔至始至终都与他们对视,两者眼中都同样虔诚,弯刀慢慢上移,肚子上划出一道竖向的血口,腥臭的血带走最后一丝活力,没有灵魂的肉现在比无骨者还要瘫软的掉在格萨尔怀中,此刻,他们的灵魂已经在去往天神宫殿的路上。
为了战争的献祭结束了,格萨尔身上的血比陷入敌阵时还要多。
那个女人的提议十分危险,这一对兄弟如果联合,格萨尔将面对强大的敌人,若这个女人心思一变,自己则会腹背受敌。
但是得胜后的战果太诱人,土地,如此肥沃的土地,肥力好到杂草都是嫩青色的土地,只要胜利,就能得到。
格萨尔愿意,也不得不为之一战,因为他已经不是战士格萨尔,是孤岛之王,格萨尔。
浓雾在湖面上浮动,战鼓声让雾气荡出波纹,被船头破开的水面还不知道它载着异邦的来客。
船的形状渐渐清晰,低沉的鼓响让格萨尔的船队像来自冥界的船队,岸上的士兵对此更加肯定的认为这支船队是天神的愤怒,因为他们首先看到的是令人胆寒的船头,船头上,悬挂着人头。
格萨尔在战争之前就让战士们割掉了所有俘虏的头颅,挂在了船的前侧。
岸上已经有人认出来,头颅中有自己的战友。
不久前还在一起训练,喝酒,唱歌,在女性堆中享乐,但现在,他们却无一例外的睁着空洞的眼,长着腐烂的嘴,被悬吊在绳上,像在不断的在噩梦中循环。
格萨尔这一举动引起了他们的愤怒?
不会!
看似粗枝大叶的格萨尔其实颇懂人心,他能让自己的大笑引起所有人的大笑,能用自己的坚定让所有人坚定,同样的,在和这对兄弟的两次交锋中,他已经了解了对方的特点。
两岸列阵的士兵在寒冷的霜雾中只有一个感受:前所未有的恐怖。
强做镇静的表面下默念的不是应敌和胜利,而是求你攻打对岸,求你攻打对岸!求你!攻打对岸!
格萨尔的船在湖心停下,他半跪在船头听着两岸敌人心里的声音。
湖面上的波纹安静了下来。
两岸士兵的心思被格萨尔洞察,一览无余的像水里的鱼。
左岸已经竖起盾墙,里面有刀斧手和长矛手在战战兢兢。
右岸没有防御工事,稀稀拉拉的几支队伍在走马,显然,右岸的领袖更有小孩般的心机,浓雾里必然有伏兵。
两岸隔着湖,中间没有桥梁,不会有左右增援的情况,视野里没有船,说明不善海战更何况,沙特阿卡人最不怕的就是海战。
安蒂缇娜的士兵全是防御的盾女,没有船支,她的兵也没有在船上,她在船尾,是人质,也是同伴,后背无忧。
格萨尔左左右右的拍打起船头,捕捉两岸最细微的心理反应。
拍打声越来越急促,响亮,溅起大量的水花,突然的格萨尔在船头站起,“左!”他喊道。
战鼓声对一岸的人意味着赦免,对另一岸,则是大难临头。
格萨尔冒着箭雨登岸后,在第一次短兵相接中就判断到了,这是一支强调秩序和战术的队伍,所有人都整齐化一,举盾,突刺,前进,搭弓,射箭,但是,士兵怕战且呆板,完全没有主见和个人机动性。
赌对了,这是我最想对抗的军队。对抗这种对手只要把首领击杀,队伍会立即崩溃。
格萨尔丢下了盾,把剑换在不熟练的左手,右手解下腰间的战斧,如步无人之境一样向骑着大马的将领奔去。
最先感到不安的是马匹,它高台前蹄嘶鸣,迅速转身,上面的将领一看就是习惯了发号司令的摸样,他还不解原因,一面指挥着队伍,一面驾驭着不安的骏马。
这马真好,身躯和伊利亚的筑船一样流畅优美,浑身乌黑油亮,没有一点点杂毛,格萨尔不忍心对马下手,眼睛如毒蛇盯着那位领主。
领主重新驾驭好马后扫视战场,后悔没有听从战马的本能,战场全面溃败,透骨、猛烈的杀意像山上的石流。
晚了。马上的人默念。
和格萨尔对视的一瞬间,飞斧在歪嘴一笑中来到了眉头。
勇猛的沙特阿卡人得到天神的神力,在他们眼中,岸上的盾墙如泥塑,刀斧如朽木。
真的,一切都和格萨尔在沙特阿卡时宣扬的那样,这里的男人弱不禁风。
沙特阿卡人像收割羊羔一样收割着败军,格萨尔躺在地上大喘粗气。
安蒂缇娜最先跑到格萨尔身边,投入格萨尔怀中,亲吻几处不深的伤口,接着又和格萨尔旁若无人的热烈拥吻。
女人站了起来,首先喊起“格萨尔王!格萨尔王!”
于是,整个岸边都响彻了同一句话:
“格萨尔王!格萨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