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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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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岛上空,一片巨大的乌云裹挟着黑色的雨水悄然而至,狂风从天际掠过狠狠拍在霁山墓园四周的梧桐树上,光秃秃的树干被风吹动掉下几块冰凉的尘埃,随着风落在悼念者黑色的衣角上。

    “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阿南的。”一个伟岸英俊的中年男人蹲在周雪的墓前承诺到,他的身后是周雪生前的同事与朋友。周雪生前人脉很广,所以墓园里乌泱泱站了一片。

    孟烨带着周南避开人群,躲到了不远处的梧桐树下。躲起来的原因很简单,她和周南同样的不喜人多,而且周南不想见他的父亲。

    他们得知周雪的死讯是一个月前。那天孟烨像往常一样在实验室整理资料,周雪的一个学生忽然哭着跑进了实验室告诉她周雪在米亚殉职了。她一开始还不信的,可打开手机搜新闻时一眼就看到了米亚某地实验室爆炸的消息。

    虽然她和周雪不过半年多的交情,可是周雪帮过她很多忙,而且她们也很合得来,所以一时之间孟烨的情绪陷入了震惊和压抑之中,在实验室呆坐了一会儿孟烨眼前忽然浮现出周南的样子,背上包匆匆赶回家,刚一进门孟烨就被泪眼朦胧的周南抱住。

    那天晚上周南哭了一会儿后安静的像是一个玻璃娃娃,直到睡着前周南迷迷糊糊抱着她不肯撒手时才出声咕囔了许多她听不懂的话,他说他怕极了,事情不该是这样的,他还说不要离开他,他忍受不了再次失去的痛苦了。

    再次失去?孟烨忽然想到那些传言,他们都说周南从小是祖父母带大的,直到一年前祖父母去世才被周雪接到身边,他说的失去是这个吧。孟烨更心疼了,周姐去世对他影响一定很大,他已经没有亲人了,除了那个从没露过面的父亲。

    后来米亚的相关人员给每一位研究人员的相关家属都打了电话,致歉后告诉他们因为爆炸来的太突然整个实验室无一人生还,就连尸体也被烧光了。周南的父亲何易州得到消息后,从地球的另一边赶到蓝岛,用不到一周的时间办好了葬礼所需的一切。

    不得不说,何易州身上具备大多数成功人士都有的特点,聪明沉稳又成熟世故。他到蓝岛的第一天就去了孟烨的家里,为了接回周南没少花心思,又是买东西又是打亲情牌。可周南丝毫没有一丝动摇,他仍然不打算回何家。

    其实孟烨看得出来,何易州对周南是很上心的,可或许是因为周南性子倔又和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所以一直不松口跟他走。

    “孟小姐?”何易州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孟烨面前。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孟烨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看向那人,“何先生有什么事吗?”

    “等葬礼结束,一起吃个饭吧?”何易州态度温和。

    孟烨不好做决定于是侧头去看周南,却看到他大半张脸藏在墨绿色的围巾里,那双露在冷风中满目恳求的眼睛一直在望着她。

    “不如下次吧,”孟烨不由自主的开口回绝,“今天大家都累了。”

    何易州的目光在周南和孟烨身上来回扫了两圈,心里明白了个大概。沉默了几秒,他严肃起来,语气也分外强硬,“周南跟我回何家是敲定了的事,孟小姐你应该知道。如果你想要收养我的儿子,这个国家是没有法律支持你的,这件事实在没必要闹得难看,我这次回国待不了多久,孟小姐还是早做决断吧。”说完,何易州又回到了人群中央。

    听了何易州一番话,孟烨陷入了沉思。在之前想到阿南几乎没有亲人了的时候,她已经做好了打算要照顾他直到他成年。可她没想到何易州会对阿南回何家这么执着,和何易州对峙她没可能赢的,所以这个想法早就在何易州出现之后没几天就被扼杀了。可阿南并不想回何家,难道要袖手旁观吗?

    “姐姐,你也想让我回去吗?”周南垂着脑袋,眼睛盯着地上碎成了数十瓣的树叶。

    “我知道你不想回去,可你该和你的父亲谈一谈的。”如果何易州真的那么关心阿南,或许会愿意听一听阿南的想法吧,孟烨看看已经开始散了的人群,“如果你说服了你父亲,想来姐姐家里,姐姐还是养的起你和小小孟的。”

    听到这句话,周南忽然抓住孟烨的手臂,他脸颊通红,一双眼睛瞪的圆圆的,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姐姐愿意收留我?”

    其实孟烨是一个习惯自己生活的人,可和周南一起生活的一个多月意外的舒适。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她也不是特别了解周南,但她知道周南虽然在她面前像个小太阳,可是却不怎么喜欢交朋友,在网络发达的时代周南身边除了她几乎没有一个有联系的人。这样说很奇怪,可她真切的感觉到周南很需要她,而她不忍心拒绝这份需要。

    “愿意啊。”孟烨目光诚挚的看着周南亮晶晶的眼睛。

    看着孟烨透着光的琥珀色眼瞳,周南心脏露跳了一拍,匆忙将视线移开,脸又往围巾里埋了几分,闷闷的出声,“结束后,我会和他谈谈的。”

    下午三点,葬礼结束后,周南和孟烨一起找到了何易州,可毕竟孟烨不好插手,所以周南坐上何易州的车先走了。

    孟烨在周雪墓前站了一会儿后也离开了墓园,她坐着公交车去了市区,买了一份热腾腾的酸辣粉带回了家。

    家里少有的一片昏沉,窗外密布的阴云像是一块密不透风的黑色幕布,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孟烨打开暖黄色的灯,安排好自己和小小孟的饭,到客厅坐下没多久,就听到了细细密密的雨声。

    雨滴飞落在窗户上溅起冰凉的水花,啪啪嗒嗒的声音敲在孟烨的心上,明明开着暖气可她竟然觉得有点冷。

    “叮咚。”手机亮了,孟烨打开手机看到了一条消息,对方的头像是一只可爱的粉兔子。

    “寒假回家吗?”

    孟烨眼尾不易察觉的弯了一下,用筷子夹起一缕粉往嘴里送,左手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我肯定回啊,你不回去了?”

    “回去倒是回去,可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回去。”

    “这样啊。”

    “再看吧,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去吧去吧。”

    吃完粉喝了口热汤,孟烨感觉身体暖和了不少,拉上窗帘拦住窗外的黑暗,她热了一杯牛奶端着去了卧室。盘坐在床沿用被子把自己围了个严严实实,还没来得及喝牛奶,何易州的电话就打来了。

    “何先生?”孟烨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两只手捧着冒着热气的牛奶。

    “阿南不回去了,”何易州的声音带着一丝愉悦,“我们有点急事,现在正在去机场的路上了,阿南怕你不放心让我给你打个电话。”

    “啊,”孟烨喝奶的动作顿住,眼珠向右转了转,她不太相信何易州的话,“阿南呢,我得叮嘱他两句话。”

    “阿南睡着了,你还不放心啊,我给你发张照片。”

    何易州发来了一张周南侧抵着车窗睡觉得照片,孟烨沉默了两秒,屋内阴沉的黑暗让人心情有些低落。

    “放心了吧。”

    “放心了,帮我和阿南说一声再见吧。”孟烨笑着回答。

    “会的,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孟小姐。”

    “没事没事。”

    “嗯,再见。”

    “嘟。”电话挂断,孟烨把手里的牛奶喝完,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复杂的情绪不停拖拽着她的思绪。不过惯会排解负面情绪的她,很快就把自己劝好了。

    “毕竟一起生活了一阵子,有点舍不得是应该的,可是失落实在没必要。阿南回去对他来说才更好啊,我怎么能不为他开心呢?对,应该为他开心的,可他竟然不亲自给我打电话告别,这一点确实可以成为不开心的理由。”孟烨嘟囔着坐起来。

    在床边蹲了很久的小小孟歪着脑袋,似乎在疑惑为什么孟烨一直不理他。

    不过何易州是怎么劝动阿南的?下次见到阿南一定要问问,把自己劝好了孟烨又坐回了床边,往地上一踩就踩到了小小孟。

    “呜~”

    听到小小孟的叫声,孟烨看了过去,只见小小孟委屈巴巴的侧躺在地上,因为被踩到了所以抬起了脑袋,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幽怨的看着孟烨的脚。

    看着小小孟的样子,孟烨“噗”的笑出了声,这一笑就收不住了,于是她笑着的从床上下来抱着小小孟安慰了一通,听她笑的开心小小孟以为自己被夸了,于是骄傲的挺直了“腰板”,毛茸茸的尾巴几乎晃出了重影。

    虽然被小小孟治愈了不开心,可是这天晚上孟烨却睡的很不安,她梦到了周南。梦里周南在雨里跑着,嘴里一直在喊她的名字,可她在梦里什么也做不了,或许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孟烨很早就醒了过来。

    嘀嗒嘀嗒的雨声还没停,孟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梦里的情境,梦里周南浑身都湿透了,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头上,眼睛被雨水淋得睁不开,面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白纸。

    阿南不会真的跑回来了吧?脑子里蹦出这个想法,孟烨猛地坐起来灯还没开就跑去了客厅,门打开,一道单薄的身影就顺着门开的方向“咚”的一声倒在了孟烨脚边。

    孟烨吓得后退了一步,光线太暗她看不清那人的脸。跟在她后边出来的小小孟也被吓了一跳,可是闻出了熟悉的味道就要往上凑。

    “唔。”倒在地上的身影揉着脑袋醒了过来,错开小小孟的头就看到孟烨站在自己身边发愣,半撑起身子转向孟烨,他试探着出声,“姐姐?”

    孟烨听到是周南的声音,才急忙迎上去拉人,这一拉才发现周南身上的衣服又湿又凉,“你这是?”

    “姐姐,”周南起身反握住了孟烨的胳膊,焦急地向她解释,“我不想去何家的,何易州把我关在了房间里,我听到他给你打电话了,我,我……”

    周南的声音因为情绪激动而染上了哭腔,眼眶不知不觉的红了一圈,下一秒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姐姐,你还愿意收留我吗?”

    看到周南急哭了,孟烨皱着眉头给周南擦了擦眼泪,“愿意愿意,别哭了,快点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把人拉去了浴室,孟烨去厨房煮上了一份姜汤。

    回卧室拿出手机,孟烨才发现何易州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大致意思是,周南他实在管不住,就托付给她了。

    “周南我会好好照顾,就不劳何先生多“费心”了。”

    真没想到把人关起来这种事都做的出来。孟烨把这句话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为了稳妥还是删掉了,在信息末尾加了一张微笑脸发出去。坐在沙发上闷了半天,孟烨生气的同时又觉得有些自责,她明明知道周南不想回去却不再好好确认一下……

    “姐姐,李熙悦是谁啊?”周南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孟烨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样把手机抓在了手里。看到周南疑惑的眼神,孟烨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奇怪,于是把手机放回茶几上,“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孟烨的反应被周南尽收眼底,他垂下眼帘遮住眸底一闪而过的黯然,“兔子头像挺好看的。”

    “对了,你快去厨房把姜汤喝了,再不喝就凉了。”

    “好。”

    因为已经放假了,所以孟烨和周南几乎天天都在家窝着,在家里宅了十几天,孟烨发现周南和她的兴趣爱好很相似,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几乎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两个人生活很规律,每天早上的晨跑没有断过,可随着天气渐渐变冷,地形奇特的蓝岛迎来了常会连绵数月的冬雨。

    “不下雨就好了,我们还能出去晨跑。”孟烨手里捧着一杯热咖啡站在窗边。

    “要不我们去学散打吧,”周南放下了手中的书,“我记得盛华广场有一个武馆,好像刚开不久,估计还在办活动。”

    孟烨眼睛亮了起来,她在很久之前就想学散打了,可是一直没学成,“好呀,等我们九点就出门,今天中午在外边吃好吃的。”

    本来打算九点出门,可是孟烨看了看手机发现今天竟然是十二月三号了,她一直关注着的店,有一批唐刀昨天就到货了,她竟然忘了。

    因为孟烨忽然想起了昨天没办的事,两个人不到八点就出了门,到吴氏剑社的时候还不到八点半。

    剑社是一家装潢很古老的店,据说这间店有上百年的历史,而且铸剑的手艺是祖上传下来的。这样的店客人少却精,孟烨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这家店。

    店里的刀剑都明码标价,一般只有上新品时才会有活动。身为一个不富裕的冷兵器爱好者,孟烨几乎每次上新品都会来转一转。

    剑社的老板是一个性格敦厚的中年人,他站在柜台看到孟烨便热情的打招呼,“小姑娘,又来看新品?”

    孟烨笑着走到柜台前,询问到,“是啊,来看新品,这次摆哪了?”

    “在二楼,”老板从柜台后走出来,招呼着孟烨和周南,“走吧,我带你和你弟弟去看看。”

    “走吧。”默认了老板的称呼,孟烨喊了一下正在观察墙上挂剑的周南。

    “来了。”周南跟上孟烨,又回头看了一眼挂在最顶端的唐横刀,“那把长刀真好看。”

    “最上边那个吗?”

    “对。刀身的弧度流畅,刀柄上的腾云也很精致。”

    “我这次来就是打算买它的,”孟烨压着嗓子对周南说,“它叫重云。”

    剑阁老板在二楼给他们介绍了一会儿就自个儿喝茶去了,临走前告诉孟烨这次店里的折扣比较高。

    攒钱攒了有近两年了,平日里她对吃和穿没什么特殊要求所以攒下了一些。于是在逛了半个多小时之后她买了重云和一柄叫做破川的唐横刀,刚刚好花光了她攒下的一万多块钱。

    和老板商量好让他开刃后寄到小区,孟烨和周南又去了市里。在武馆里试了一节课。

    “累了?”负责带新人的年轻教练递给坐在地上的孟烨一杯水。

    接过水拧开喝了几口,孟烨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是有点累,太久不锻炼了,以后还要麻烦教练多指点指点。”

    “会的,不过负责你和你弟弟的人估计是张鸣。”

    “张鸣?”

    “就是他。”,年轻教练指了指正在给周南演示动作的人。那是一个留着寸头,模样端正,身材匀称身高足有一米九多的青年。

    好高,孟烨无法想象自己以后可能和张鸣对打的场面。孟烨渴望像看过的故事中的人一样有一场非凡的经历,她知道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一直都只希望像故事里的人一样拥有很厉害的身手,如果能到打败教练就很厉害了吧,孟烨对自己说,那就努力学,以打败教练为目标。莫名其妙激起了自己的斗志,又立了一个打败教练的目标,孟烨打了鸡血似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我们继续吧。”

    由于训练过猛,孟烨累瘫了。到最后买饭回家的时候,饭是周南提的,人也是周南搀的。

    为了弥补没有请周南在市里吃饭,临睡觉前孟烨特意问周南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周南说想吃炸排骨。可是从这天过后,周南天天霸占着厨房,根本不给她机会弥补。

    孟烨沦落到只天天喂喂小小孟的地步,抢的到的话刷个碗、扫个地。可孟烨太容易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只能通过给周南买东西来平衡,几天的功夫她就给周南置办好了上学用的文具、书包还有一些衣服。

    周南很无奈,可他似乎很了解孟烨的性子,于是将东西收下了,继续花样百出的抢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