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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之后,十月深秋,山山寒色,树树秋声。
巍峨厚重的西城楼上,站着两位长发飘然的男子,青年风流倜傥,锦裘执扇,中年神情冷漠,青衣执剑,两人就这么隔着三丈距离沉默望着对方,气氛就像是头顶的那片天,秋意浓,肃杀重。
古有歌云:西城决,埋葬英雄骨,淘尽风与月。
这歌中西城,指的便是帝京西城。
因为当年武皇帝在此大兴武道,所以西城自古就是江湖,素来为天下武者的争锋之地,亦是英雄厮杀的埋骨冢,有道是落冠散发英雄骨,笑傲生死不由人,古往今来,西城已让无数英雄竞折腰。
而恰恰因为如此,这西城才有了风月英雄冢的凄名!
但倘若能傲立英雄冢,连胜百战而不殆,便可成为武林至尊,铸就辉煌的武道传说。
然自大乾皇朝开国以来,能在西城连胜百战而成为武林至尊的,却始终只有一个……只是如今物是人非,那个辉煌的少年至尊早已黯然隐退,以致于每当有人再回忆起那场传说时,总是满怀唏嘘。
可传说终归是传说,无论曾经多么炙手可热,最终都会归于死寂。
但是世人总是渴望着新的传说,以此来点燃沉寂的生活。
正如此时此刻,西城楼下已然观者如垛,个个神情肃穆,翘首等待着那第二场传说的诞生。
这些静默的人群里,一个顶戴竹笠的黑袍男子孤独的站着,望着巍峨厚重的西城楼沉默不语。
虽然身在人群中,但那顶泛黄的竹笠,以及褴褛的黑袍,都与人群格格不入。
此间恰有秋风起,微微掀开竹笠,依稀露出一张彷如刀削的脸来,并一双深邃的眼眸,闪烁着锐利,又微带沧桑,就这么静默地望着西城楼上的那两道身影,然后浅浅笑了笑,嘴角扬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温柔又不失冷峻。
“出剑吧,西门吹寒!”
西城楼上的那两道沉默对望的身影在沉默对望了许久以后,终于被那个锦裘执扇的青年一语打破沉默,他的声音很透彻,虽然不大,却如珠玑落地,字字掷地有声,似乎还透着一股高昂不屈的战意。
西城楼下驻足围观的人顿时沸腾了!
他们的眼神很炽烈,几乎每一双都死死盯住青衣中年衣袖下的那把剑,更死死盯住了提着剑的那只手,看起来比西城楼上的那位锦裘青年还要渴望青衣中年出剑,虽然紧张沸腾,但却不得不按捺住躁动。
因为剑神的剑,不是谁想看就看得到的,更不是谁想看就能看得清楚的。
只是那位青衣中年仍自岿然不动,仍自随意的耸着肩,仍自随意的耷着手,仍自随意地提着剑,他的神情有些漠然,就这么望着云端的肃秋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以后才无奈地摇了摇头。
“何必呢,龙公子!”
“胜了你,成至尊!”
“成至尊?呵呵呵,成了武林至尊又能怎样呢?那个辉煌的少年曾经在这里胜了我,然后至尊加身,铸就了这风月英雄冢里的第一场传说,可后来又怎样,还不是黯然隐退,如今是生是死都没人知道。”
“哼哼,我可不是那个皇朝谪子!”
“他虽然是谪子,但却是这个天下里唯一值得我出剑的!”
青衣中年有些黯然,望着对面青年眼里所流露出的那股子狂热和战意而犹自苦笑。
他的口吻极为淡然,仿佛是在追忆往昔的那个他,又仿佛是在否定面前的这个他。
然而这番话颇让那锦裘青年不以为然,只见他古扇轻摇,犹自挂着玩味的冷笑道:“一柄活在往昔而无法自拔的剑,无论曾经多么锋芒,都会被侵蚀的锈迹斑驳。西门吹寒,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昔日剑神的威严!”
青衣中年的神情有些漠然,额前那一缕白发在萧瑟的秋风里凌乱飘扬,有些落寞,又有些寂寥。
但是眼神,却是格外的深邃,格外的冰冷决然。
就好像是他手里的那把古剑,剑锈只能掩盖剑的身,却掩盖不住剑的势,更掩盖不住剑的魂!
“剑有知己,知己若逝,则宁锈不出,你不是他,更不懂剑,所以你,不值得我出剑。”
青衣中年出神地看着手里的那把锈迹斑驳的古剑,喃喃出声。
这句话的声音很轻很轻,但语意里却透着彻骨的冰寒,然后在锦裘青年的无言以对里,青衣中年从巍峨厚重的西城之巅飘然而下,轻轻一步踏出,却瞬间消失在万众瞩目里,就像一个孤独的鬼魂,来去无影。
此刻秋风萧萧已然淹没西城,带起的残叶四下飘零,更添肃杀意。
城下万众已哑然沉寂!
个个竟都在这秋意肃杀中黯然失落,似乎被青衣中年话语里的那个少年至尊勾起了深深的回忆。
只是这些万众里,早已不见了那个头戴竹笠的黑袍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