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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一醒。”留情摇了摇靠在肩上熟睡的白冰儿,白冰儿睡眼惺忪,揉了揉眼睛,发觉留情竟然没有推开自己,不觉有些羞涩。
留情活动了一下肩膀,笑道:“你的身子虽然不沉,你的头倒是分量不小。”白冰儿白了留情一眼,问道:“时间差不多了吗?”
留情点了点头,道:“你看那株花蕾,露朝花已快要开了。”
白冰儿顺着留情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一株花蕾长在草堆里,格外显眼,白冰儿奇道:“我昨夜还没看见这花的,今早怎么就有了。”
留情道:“这便是露朝花的神奇之处,在晚上生长,清晨第一滴露水开花,与夕阳一起凋零。”
白冰儿不禁对这花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水灵灵的眼睛直直的盯着花,却没发现留情正看着她长长的睫毛。
此刻天还未大亮,天边一颗启明星闪烁,好像也在注视着这二人一般,白冰儿已盯着这花蕾许久,丝毫不曾移开目光。
“你看,好像有动静的。”白冰儿兴奋的叫道,留情一哂,暗道这丫头怎么这么大了还这么孩子气。
只见紫色的花蕾缓缓向外翻开,如九天的玄女慢慢褪去她的衣衫,这一场景岂不是最令人浮想联翩?随着最外层的花瓣张开,一股浓郁的清香扑面而来,虽然香味浓郁,但与世俗脂粉却大不相同,这种香味便好似遗世独立的清高女子,淡雅,白冰儿不禁深吸一口气,一时之间睡意全无,只觉心旷神怡,就连对这开花丝毫没有兴趣的留情也忍不住多闻了两下。
第二层花瓣张开,白冰儿只觉瞧见桃花美景下巧笑嫣然的女子,绝代倾城,即便白冰儿是个女子,对这等女子也生不起丝毫嫉妒之心,心中只有仰慕之情。
第三层花瓣张开,白冰儿的呼吸好像在这一刻停止,耳畔似已传来清脆乐音,慢慢回荡,一层,一层,直到那九霄之外去了。
第一滴露水落下,露朝花已全开了,花已成了淡紫色,在翠绿的草丛中,孤傲的随风摇曳,几如江南风雨飘摇,湖面却只泛起一层一层涟漪,断桥之上傲然神色的紫衣姑娘撑着把油纸伞,淡然的看了一眼白冰儿,白冰儿心神大震,冥冥之中,心中也如那湖面,一圈又一圈,泛起了层层涟漪。白冰儿实在生不出要折去这花的意思。
留情却走到露朝花的跟前,伸手摘下了这朵初生的花,白冰儿不禁有些恼怒,道:“你做什么?”留情不明就里,道:“你难道不救你爷爷了么?”白冰儿一震,这才醒悟,但是心中仍然有些惋惜,低头不语。
留情叹了口气,干笑道:“好了,我知道你心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花虽然美的很,但是你爷爷的性命却更是重要,我们此时早些下山,趁着那只老虎还未清醒。”
白冰儿收敛了心思,点了点头,随着留情一起下山去了。
不夜城,
留情与白冰儿赶回不夜城时已是傍晚,虽然进山谷的时有些波折,但是出来时却几乎是一帆风顺,所以只一天时间便回了不夜城,二人进了城二话不说便进了城主府。
白人金听右护法说白冰儿偷溜出去之时,几乎是怒发冲冠,恨不得将房里的花瓶字画全部扔了出去,但是没过片刻,便生起了担心之情,白冰儿虽为自己收养,但白人金自从丧子之后早已将白冰儿当做自己亲生的孙女来看,此番去江湖中传闻的十分危险的“锁命谷”,他的心好像也跟着白冰儿一起去了一般。
本来白人金暗暗打算趁白冰儿回来之时好好骂她一顿,但是当白冰儿站在她跟前之后,丝毫生不出责骂之意,但是觉得假如什么都不说,反而有些落了面子,是以板着脸看着白冰儿。
白冰儿看着白人金一脸严肃,心底反而一扫回来之后的担忧,担忧爷爷会责骂自己,她最了解自己这位爷爷,是以白冰儿看到白人金这样子,便跑到了白人金的身旁,摇着白人金的胳膊,道:“爷爷,爷爷,你看,我将露朝花取回来了。”
白冰儿从怀里拿出露朝花,但是白人金却没有看这花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啊你,我知道你担心爷爷,但是爷爷也担心你啊,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叫爷爷孤身一人,又怎么活得下去?”
白冰儿调皮的笑了笑,道:“不会的,爷爷,这位留情少侠厉害的很,你可不知道啊……”白冰儿叽叽喳喳的说起留情一路以来的英勇表现,为了让白人金更放心,更是添油加醋一番,白人金也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待白冰儿说完了,白人金这才收敛了笑容,转向了一直站着的留情,他的目光却不知含着哪种深意,白人金道:“好,你很好,我白人金一向赏罚分明,你可去选一处院落,自己决定开商铺吧。你选好院落和幽明说,这些一向都是他管的。”幽明便是右护法。
留情道了谢,正准备退下去,白人金却叫住了留情,道:“你替我向幽明带句话,说前些日子绑走冰儿的四个贼子已抓住了,明日午时与刑堂处置,唤各个商铺店主前来观看。”
说完,白人金便死死盯住留情,留情听闻白人金此言心神大震,但是却不露声色,道:“是。”
留情出了城主府便一脸的落寞,但是却丝毫没有流露出感情,征征的走在街上,他几乎是无意识的走到幽明的乐器店,将此事告诉幽明,然后发觉乐器店的对面正有空着的院落,便向幽明要了这院落里的钥匙。
院落还算宽敞,门面进去之后便是庭院,共有主卧一间,客房两间,留情还未用过晚膳,但他此刻好像并没有吃晚饭的心思,进了主卧,主卧内一应俱全,家具装饰都不缺,留情征征的躺在床上。
留情从小在外公家里习武,由于没有父亲,一同习武的同学们都拿这一点取笑留情,虽然两位娘亲见留情受了委屈,便和出面要去教训那些孩子,但这样反而更被那些孩子瞧不起,所以留情的童年几乎是被孤立的,但是后来,习武的孩子之中又新来了四个,这四人丝毫没有看不起留情,在留情受欺负的时候反而挺身而出,所以四人后来便成了很好的朋友。
此刻,留情的眼神已有些痛苦,他的拳头紧握,就连指甲都已陷进了肌肤,但是留情却丝毫没有疼痛,心中的疼痛只怕已大过了肉体。
他的眼神有些愤恨,恨谁?
他此时只恨自己,恨自己想要进不夜城,却为什么连累了自己四位至交好友。
流已涌出,但是却没有声音。
他不能发出声音,这里是不夜城,而不是他们四处流浪之时,夜晚随意寻的破屋。
他的牙齿紧咬,嘴唇也有些发白,他的表情狰狞,好像在发泄心中不满。
不满不夜城如此霸道,不满上苍如此不公。
静谧的夜,只能听见因悲痛,因仇恨而跳动的飞快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仿佛每一下跳动,都在为即将逝去的好友缅怀,都在立誓要为他们报仇,
手掌刻出的鲜血,和眼里汹涌的泪——这是回答,
回答多年的友情,回答受苦的亲友。
这一夜,好像已变的漫长,
漫漫长夜,好像还有人希望这一夜能够更长。
但是天已大亮,阳光已从窗户缝隙中射了进来,正好打在了留情的脸上,这一张脸仍然保持昨夜的狰狞,他紧咬嘴唇,只不过泪水已干了,他的脸上留下两道可见的泪痕,双眼通红,双手仍旧紧握,指甲上满是鲜血。
留情起身梳洗,此时他的脸上已恢复平静,他整理完了仪容,幽明的乐器店此时还未开,留情先走到了李掌柜的酒楼,要了几样小菜和一碗稀粥,他这一顿总共吃了五碗粥,所有小菜一样都不剩。
然后他往回走,幽明的乐器店此时已开了,从里面传来悠悠的二胡声,二胡声此时好像也已变的悲壮。
留情此时脸上已像往常一样带着笑意,只不过倘若仔细看,笑容之后有些憔悴,留情走进了乐器店。
幽明正坐在柜台后拉着二胡,琳琅满目的乐器好像平日里并无人问津,但是却一丝微尘都没有,幽明抬头看了一眼带着微笑的留情,便低头继续弹着他的二胡,好像二胡与他是多年的好友。
留情找了张凳子坐着,静静的听着幽明弹二胡,他的心随着悲壮的声乐而动,他的脸上却仍然平静如水。
就这般,已到了正午,幽明起身朝城主府走去,留情也跟了过去,只因为留情现在也已是店主,他必须也要出场。
本来到城主府并不远,但这条路对留情来说好像很长,在他心里,这一条路,便是他与他的四个好友走过的最后一条路。
刑堂已快到了,眼尖的白冰儿看到了留情,白冰儿远远的招了招手,喊了一声留情,然后便跑到了留情的身边。
留情笑着回应了白冰儿一声,与白冰儿一起走进了刑堂的门。
刑堂后面却是一处平台,此时平台之上正对着柴火,柴火中间有四根柱子,四根柱子上绑着四个人,这四个人正是绑走白冰儿的四个人。
其他的店主以及白人金早就已经到了,那四个人见到了留情,姓黄的不由的破口大骂:“好你一个小子,他娘的口口声声答应我们不夜城并不会有人来抓我们的,你他娘的这么没有信用!你还是个人吗!”老二的脸色阴沉,正色道:“老三,你这就不对了,他那里是人,他分明连猪狗都不如。”
老四点头称是,老大也高声道:“你小子记住,这辈子我们栽在你的手上,下辈子我们回来问你讨要的。”
留情高声笑道:“恭候大驾。”他此时平静的很,老大的意思分明便是来生在做兄弟,留情怎的听不出来?
老三此时话锋一转,高声道:“早知道有今日,我们那日便先把你这小丫头睡了,也算死的不怨了。”他这句话是对白冰儿说的。
老四大笑,道:“是啊,这小丫头的屁股那么白,不知道那里是不是也是白的。”老二也高声道:“哈哈哈哈,你不知道,我可是亲眼看见了的,这小丫头那儿可是……”他话还未说完,便被人扇了两巴掌,他的嘴角已流出了血。
老二反而笑了,道:“即便这样我也要说的,这丫头……啊——”老二惨叫一声,原来白人金见其侮辱白冰儿,一时愤慨,一掌打在了老二的胸口,白人金何等功夫,老二登时便说不出话来了,死死盯着白人金。
老大怒道:“好你个白人金,你这么愤怒,该不会这丫头名义上是你的孙女,其实却是……”他的话还未说完,白人金的掌已到了。
白冰儿笑道:“看你们几个混蛋还敢不敢口出狂言。”
白人金这时候目光转向了留情,道:“留情,既然是你救了冰儿,与此事有些关系,这几个人应该由你亲自了解。”
留情看着白人金,已有下人递了一根火把,留情接过火把,看向那四人,老三笑骂道:“来吧,小兔崽子,你黄爷爷我下辈子再来找你算账。”
白人金目光死死盯着留情,留情此时反而笑了,道:“那就祝贺你能有下辈子了,别作恶多端,阎王爷要将你打入十八层地狱。”留情缓缓走到柴火堆上,将柴火点燃。
老三与老四仍旧骂骂咧咧,留情心中好像有一团火焰,如眼前升腾的火焰一般愈烧愈旺,但是他的脸上仍然带着笑意。
惨叫声徘徊于耳畔,心中好似已破了口子,鲜血正不停喷涌,但是他的神色却仍然没有太大变化。
渐渐地,惨叫声已停息,但是留情心中的口子好像已越来越大,他朝着白冰儿笑了笑,道:“恭喜你了,大仇得报。”
其余店主也纷纷安慰恭喜白冰儿,白人金看着留情的表现,这才神色大定,离开了刑堂。
店主们见白人金走了,也纷纷离开了刑堂,最后只留下了留情与白冰儿。
留情此时收敛了笑意,白冰儿看着燃烧正旺的火焰,也不说话。
过了许久,留情才走出了刑堂,白冰儿慢慢跟上,问道:“我问你啊,你打算开什么店啊?”
留情笑了笑,道:“我开一家烤兔子的店。”
白冰儿拍了拍手,道:“好啊好啊,你的烤兔子最好吃了,以后我便去方伯伯那边打了酒,在在你这里吃兔子肉。”
留情笑着敲了敲白冰儿的头,白冰儿吃痛,但是也不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