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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说,咱们郡守应该是很头疼啊。”高克明说道。
“天下都一样,这些豪强大户,上占国家的便宜,下盘剥百姓;真要让他们出工出力,他们又会抱怨叫屈,说自己的钱也是辛苦得来的。来的确实是辛苦,那都是挖空心思钻营邪道得来的!”应重登愤愤不平。
“染坊里有个词,叫漂白。意思是把原来的颜色洗去,让布匹变成白色。这些大户也是,他们捐钱造桥修路,荒年捐粮施粥,难道真的是他们良心发现?不瞒你说,我以前还挺感激,后来发现有良心的实在是太少了,都是官府逼得和他们害怕流民暴动,所以才不得不施舍。您知道咱们燕止郡里有个大同巷吧,某次我路过,听里边一个牙婆恬不知耻地自我夸赞:自己给这个姑娘好前程,能让她躺着赚钱,还送给他爹十两纹银,每次从她身上拿走恩客的钱怎么了。难道还有错吗?我觉得这些大户干的就是牙婆的事。”
“也不算是豪强大户的错,我塞外有个老师,他曾和我说过,世道和职业让善良的人做恶事。灾荒年份,母亲再伟大,也只能易子而食;做了刽子手,一个人再心好,还是砍别人的头。不教而诛,是为虐。要是郡守能有好办法,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啊。”高克明说道。
“我的校尉,该说你年轻呢,还是该说你那个啥呢。”应重登一脸无奈样,“郡守要是早有办法,何至于等到现在?”
高克明摸了摸鼻子,都是那群边军的傻汉子带坏了自己,自己之前可不打算做好人。跑回南边的原因不是自己多么爱国想家,只是在草原上没几个亲近的人,日子过得不好不坏,所以才想回来,闯荡一番。当然,还有一种天生的亲疏感,虽然不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是血脉的传承,让草原上的姚人天然亲近,对于经常南下打草谷的胡人多少都有隔阂。
“是啊,而且明年三月底,欧阳郡守的任期就到了,这些人只要再捱上他个三月半载的,就要换个新郡守。到时候新郡守又要从头做起。想要对付这些豪门大户,难啊。”柯荣华说道。
“那眼下这个机会呢?”高克明问道。
“说句不好听的,这些豪门大户是怎么挣下这么多家产的,真的是勤劳致富吗?勤劳的那些人都在地里给别人做佃农或者在城门口做苦力,他们能致富吗?靠的是心机啊!就说校尉你买水果这吴家,靠的是辛勤运输吗?”柯荣华俯下身子,低声说,“靠的是走私和夹带啊!”
高克明眼睛都瞪大了:“贩卖水果至于吗?又不是铁器马匹。”
“校尉,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你瞧进出咱们城门的大商贩是不是经常要交钱,在边关你也听说过过关钱吧。先不说这货物路途遥远,运输保存不容易,就是过关卡,你算算这千余里路,怎么不得十来个?这还是走水路,要是走陆路,绕得地方多了,那花费更多。光是这关税,就得让这新鲜果子价钱翻两翻,再加上车船费,雇佣短工长工的费用,果子运输中的损耗,路上可能遇到的其他麻烦,这南方一个大子儿能买几斤的果子,到了咱这儿,怕是只能买一个半个。杀头的买卖有人干,赔钱的买卖没人做。想要挣钱,无非是成本低些,或者卖价高些。卖价高,这校尉你是见到了,他们把果子分为三六九等,最贵的一个就要几百文,根本不是我们这些人吃得起的;那成本低些,最拙劣的办法是以次充好,众人不是傻子,这办法只能用一次,上当之后就没人再来了。所以他们选了另一种办法,那就是我刚才说的夹带走私。你知道,咱们大姚的官船,一般是没什么人搜查的,而且也私底下允许船长、官员们带一些东西赚外快,算是另外形式的‘冰炭钱’。”
“等等,你一个整天蹲在大营里的人是怎么知道这些的?”高克明有些怀疑。
“校尉,人都是有圈子的,谁还没几个朋友呢?更何况,谁能一辈子当兵啊!你看咱们龙校尉,不是打算进了郡守衙门,然后做文吏吗?我们这些大头兵自然也有点小心思。”柯荣华赧笑道,“没事大家就聊一聊那个衙门的衙役活少油水多,总结下来,当驿卒那是祖宗十八代都造孽,风里来雨里去,打交道的都是上官,一个不小心就成了受气沙包,送信件货物丢了、坏了、失期,那都是要问责啊;做漕运码头的算是最舒服,遇到的都是些运送钱粮货物的寻常人家和小吏,有事儿他们比你还着急,自己就积极想办法解决,而且不用受气,油水还足,那个真叫,面朝河水,春暖花开。可惜咱们北方没几条运河,都在中原和南边,这辈子怕是没机会咯!”
“想得倒是美!”高克明忍不住调笑。
“说起来,校尉,你这一直借住在青松观也不是什么事儿啊。以后这些价钱昂贵的东西还是少买的好,虽然说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是总得攒钱,为以后买房买田娶媳妇做准备啊。”应重登插嘴说道,“万不能像我二人,整日待在军营,二十五六还没钱财,连个婆娘都没有人给介绍。”
“大丈夫只愁功名不立,何患无妻?咱们太祖当初打仗不是被杀得抛妻弃子?可现在皇室有多少子弟?你二人这次剿匪立功,何愁郡守、都尉没有赏赐?有了官位,到时候娶得可就不是田间老汉的女儿了,怎么也得是个小家碧玉吧。”高克明鼓励二人。
“说的是,正好,咱们现在在道观里,不如去礼拜一下各路神仙,让他们保佑咱们升官发财娶老婆。”柯荣华扔下手中的果皮,玩笑道。
“也是,求神拜仙,讨个彩头,说不定之后你两都是校尉了。”高克明笑着说道。
两人一听,也是眼热。龙校尉到了府衙,他那二百号人没人管理,这可不是个长久事儿啊,加上这次剿匪和之前校尉的暗示,能不能升官发财娶老婆,全靠这帮土匪了。
“那咱们现在就出门去拜一拜?”应重登不确定道。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高克明说道:“那好,拜一拜,顺便也给其他兄弟们祈福。刀剑无眼,希望别伤着他们。”
二人闻言也是点头,心中赞许。想着这个校尉虽然年少,有些人情世故不是很通透,但是有本事,心眼好,还照顾弟兄们,值得深交啊,自己要是升了校尉,以后也要多多来往。
几人从后院偏房出来,看见中庭有几个青年道人站立,于是仗着熟悉,高克明上前对最年轻的那个问道:“玄悯,怎么大冬天在这儿干站着,是有什么事儿吗?”
“克明啊,观里来大人物了,青龙台典章知事左奉孝的夫人和女儿来了,现在观主正陪同她们敬香呢,之后我们还要给讲经,后天大后天两天还要办一场法事。”玄悯回答。
“想来这官不小啊,不过办什么法事?”高克明说道。
“你还真是无赖啊,既然识字还在郡府里做了衙役,这些事情要好好知道啊。”玄悯无奈,“咱们大姚可是一台一殿一池六阁。这青龙台就是那一台,典章知事可是四品大员啊,比郡守还要高半级呢!至于法事,说来也可怜,这位夫人的父亲也曾在咱们娄云城做过长吏,造福一方,今年秋收连新谷子都没尝到,就害了疾病去世了。夫人回去忙丧事,这次回京路过咱们娄云城,触景生情,不免悲从中来,想办一场法事。“
“这两天不是办法事的好时候啊。”高克明摇头,告诫玄悯道:“天子使臣遇害,燕止郡上下都不安宁,外来人和众人聚会都被我们盯得死死的,这时候办法事,虽然合情合理,但是麻烦也不小,谁知道那些贼人还在不在?而且你也不想法事被一群衙役官兵围观吧。”
“你和我说没用,这都是师傅做决定。”玄悯摇摇头,自己哪管得了那么多,每天背诵抄写各种经书就够自己受的了。
“对了,那群人在哪儿?我和这两位兄弟想去偏殿给自己祈福,希望这两天抓贼别遇上倒霉事。”高克明问道。
玄悯打量了一下他身后的汉子,抱拳行礼,应重登和柯荣华也抱拳回礼。
这两汉子看起来很精壮啊,有股莫名的气势,看起来就像那种百战老卒啊。玄悯心想,但是嘴上却说:“虽然是女眷,但是这清净之地,只要抱一颗诚心,何必在意那么多世俗忌讳,三清面前,人人平等。尽管去便好,若是有什么问题,我那几位师兄也会提前告知的。”
“得,那就多谢了,要是你能私下给我祝福。等我下个月有了月钱,一定请你吃顿好的。”高克明开玩笑道。
“别,我道行尚浅,这种活干不来。”玄悯摆摆手。开玩笑归开玩笑,但是这神道之事,涉及天命,玄悯还是很严肃的。
“这偏殿供奉的可是大蜀寿亭侯解忠义公啊,咱们去拜一拜。”高克明转身对两人说道。
二人点点头,其实身为娄云城的郡兵,他们对青松观还是比较熟悉的。城里城外十几座道观神社,就数青松观最大,香火最旺盛。
高克明感觉眼角那里飘过一抹白,于是侧头一看——
人若皓月,白衣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