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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除了对于战争的原始追求以外,还有一些事情是不可忽视的,诸如……后人的处境。
他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复生在千年之后的后代身上,但经过了数十年的思索,终究还是有一些揣度。
在他的推测之中,血脉是极为重要的一点,倘若他仍旧想要在下一个千年之后有再度重活的可能,那么至少需要将自己姜姓吕氏的血脉流传到那个时候。
上一世的他显赫一时,受封齐地,宗嗣绵延六百年,可谓枝繁叶茂。
然而树大招风,无论是家族还是王朝,终究逃不过覆灭的结果,田氏代齐之后,等待吕氏的结局,是史书之上冰冷的“绝祀”。
是谓绝祀,断绝宗庙,杀尽子孙,对于一族而言,没有什么比之绝祀更加残忍。
幸而,吕氏执掌大齐数百年,仍旧在田氏遍布齐国的力量之下保留了点点星火。这些太公后人历经战国的兵连祸结,始皇帝的横扫六国,项刘二人的楚汉之争,又在大汉治下生存四百年之久,就算深厚的底蕴都会被时光所磨灭,何况颠沛流离的他们。
时至今日,至少在他的记忆之中,只剩下自己这一棵独苗尚存。
显赫的吕氏经千年变更,都会落魄到这份田地,若是他想要将这一身血脉再传承千年,所成所就势必便要不弱于前世。
很显然,有两种方法,一种是帮助大汉再获新生,自己作为王朝起复的关键所在,论功行赏最后位至三公,加上些许安排,或许可以绵延血脉。
至于另一种方法便是另扶新主,将这个支离破碎的大汉彻底送入史书之中,而他便成为开国肱骨,只要后世子孙不生反心,也可保数百年太平。
用这两种方法,都可以让吕氏传承下来,至于朝代更迭之时是否能够留有血脉,就不是人力所能算及的事情了。
而毫无疑问,选择第二种方法会更加长久。因为大汉国运早在两百年前便断绝过一次,光武中兴等同于枯木逢春,时至今日大汉气数又接近枯竭,就算凭借诸多奇人再度续命,恐怕也难以支撑多久。
而在废墟之上建立的全新王朝,则至少拥有着无穷的可能,相比之下,孰优孰劣显而易见。
因此,他本来是想要投身与项明麾下的,在他看来,项氏的境遇与吕氏相近,甚至比起吕氏还要惨烈,很难想象,一个家族可以不远万里前往人迹罕至的荒原,背井离乡在环境极端恶劣的情况下传承数百年之久,期间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而正是这样痛苦的磨难,才铸就了项明这样一位天生的王,此人勇武过人,比起帝辛还要悍勇数倍,在战场上的表现全然不输其先祖。
与此同时,此人还拥有着姬旦一般的治国之能,其推行的制度在他看来虽有弊端,但对于百姓而言绝对是利远大于弊,若是按照书中的说法,这便是内圣外王之人。
虽不知德行如何,可单凭对方展露给天下人的一面来看,此人若能成事的话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一位史书中的君王。
可他若是上门投奔,便落了下乘,于是便想到用这样刻碑的方法,引诱对方前来寻访自己。
事实上,不仅是岐云坡处的碑文,他同样在軒辕关外留下痕迹,倘若这两处都被项明所忽略,那么或许只能说明两人无缘。
但他怎么也没能想到的是,联军在雒阳城下因二帝争辉之事四分五裂,项明则是携大军一路东行,没有从曹操牧守的豫州经过,从而错过了再世的太公。
当然,就算太公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预测事件的发展,加之二帝争辉事关大汉威严,具体情况被朝臣及诸侯心照不宣地压了下去,虽瞒不了悠悠众口,却也能将消息拖延一些时日。
因此,他无法知晓项明军的动向,此前的种种布局只吸引了求贤若渴的曹操。
他不知晓雒阳城外的情况,但见到曹操之后也可以推测出事情超出预期,按照常理来说,曹操作为豫州刺史,在战争结束之后是绝对无法放任其他诸侯自行借道回返的,最起码也要派出一队士兵加以约束。
而项明作为一名迄今为止未尝一败的诸侯,区区一队士卒绝对看管不住,最佳的解决办法是与对方一起回返。
既然曹操能够独自前来寻访自己,那么也就意味着项明并不在豫州境内,或许是绕路回返,或许是已经离去,终究是与自己失之交臂。
想通这一点之后,眼前的曹操就算并非他的最佳选择,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于是,他第一次抬起头,迎上曹操的灼灼目光,缓缓问道:
“不知谯侯志在何处?卫霍?文成公?文终公?亦或是……”
这是他最为顾虑的一点,无论是项明还是秦正,两人虽然都没有竖起反旗,但二人一为霸王后裔,一为嬴秦宗嗣,在这样一个时间起势,明眼人都知晓他们的目的。
可曹操不同,其人虽然有将相之才,但却似乎没有表露出凌御山河的雄心壮志。
说到底,他的目的是协助君王完成大业,而非偏安一隅,在一州之地固步自封,若是曹操胸无大志,那么就算对方生出杀心,他也只会趋于委蛇,而非真正效命。
“这……”
一时间,曹操被对方问住,有些无言以对。
若是暮年的曹操,或许会立刻以“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相答,可现如今的他,还是欠了些许火候,不知如何回答。
对方展露的才能显然是冰山一角,也足矣压制荀攸这样的善谋之士,那么对方的真实本领即便不如太公,恐怕也相去不远,乃是真正的王佐之才。
所谓王佐,一来是拥有治国才能的顶级人才,但从另外一方面来说,这类人才生来便是为了辅佐君王的。
王侯将相,显然是以王为首,追随一方诸侯和天下共主,无论是获得的回报还是发挥能力的机会都不可同日而语。
对方这类人,显然是有资格并应当辅佐君王的。
那么,自己的志向又是什么?真的有资格让对方投身麾下吗?
面对这位太公后人的询问,他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