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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有木兮木有枝,
心悦君兮君不知。
…………………………
翌日一早,蓝忘机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抓魏婴,昨夜那两坛酒肯定又喝疯了一波人。
走到精舍,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于是用力一推,屋中乱七八糟躺着一堆人,像一地躺尸。聂怀桑吓醒,一点不迷糊,推了推睡死的魏婴:“魏兄!魏兄!”
魏婴被他搡了几把,迷迷糊糊问道:“谁?还有谁要来?!江澄吗?拼就拼,怕你?!”
江澄昨晚喝多了头还疼着,躺在地上还闭着眼睛,反手摸到一样东西就冲魏婴声音传来的地方砸过去,道:“闭嘴!”
那东西砸到魏无羡胸口,哗啦啦翻了数页,聂怀桑定睛一看,江澄用来扔魏婴的正是他珍藏的绝版春宫图册之一,再抬头,看到目色料峭的蓝忘机,几乎要口吐魂烟了。
魏婴抱着那书册嘀咕两句,又睡了过去。
宽袖下的手指已经被蓝忘机握得嘎吱响,他自然看到那本春宫图了,他竟然和这些人看春宫图,不可饶恕!
横七竖八的人,有些还光着膀子,魏婴虽然穿着衣服,可是那衣领已经要开到腰间了,想起昨夜的梦,蓝忘机庆幸自己刚刚没拿着避尘出来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劈了谁。
蓝忘机眼神凛冽盯着迷迷糊糊的魏婴,走过去,二话不说,直接抓起来往祠堂方向拖,把那些醉鬼都吓醒。
蓝忘机把魏婴拖去了姑苏蓝氏的祠堂前,已有数名年长的蓝氏门生静候在此,一共八人,其中四人手持奇长无比的檀木戒尺,戒尺上密密麻麻刻满了方字,俱是一派冷肃形容,见蓝忘机拖来了人,两人立即上前,将魏婴牢牢摁住。魏婴半跪在地挣扎不得,道:“蓝湛你这是要罚我?”
蓝忘机冷冷凝视他,不语。
魏婴嚷嚷道:“我不服。”
“我不服,你凭什么罚我,我们昨天说好的。”
“要罚也是一起罚,你昨天也犯宵禁了。”
蓝忘机一掀白衣下摆,跪在了魏婴身旁。见状,魏婴大惊失色,奋力要起,蓝忘机却喝道:“打!”
魏婴目瞪口呆,忙道:“等等等等我服了,我服了蓝湛,我错……啊!”
戒尺打在身上发出响亮的声音,光听听就疼。“啊啊!疼!轻点轻点。蓝湛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过我吧。”
“呜呜……蓝湛救命啊,我知道错啦,饶命啊,蓝湛……”
我饶你,你可能来饶过我。我不饶你,你才能饶过我。蓝忘机握紧拳头不吭一声。魏婴的惨叫却彻底让他的心墙崩塌。
两人手心、腿背都挨了一百多下戒尺,蓝忘机不须人按住,始终腰杆笔直,跪得端正,魏婴则鬼哭狼嚎,毫不矜持,看得围观的各家子弟肉痛不已,连连皱脸。
挨完打后,蓝忘机默默站起,向祠堂内的门生欠首一礼,随即走了出去,竟是看不出任何受伤的迹象。
打完后魏婴倒在地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蓝忘机看也不看魏婴一眼,起身离开,但他知道是江晚吟把魏婴背走了。
魏婴,疼吗?我知道你疼,你疼就讨厌我,恨我,怨我,但是不要再来招惹我。此罚,罚你不知所谓撩拨我,此罚,罚我擅自对你动了不该动的心。
……………………………………
傍晚,蓝忘机正浸在冰冷的泉水中闭目养神,忽的一个声音在他耳旁道:“蓝湛。”
“……”蓝忘机猛地睁眼。果然,魏婴正趴在冷泉边的青石上,歪头对他笑。
蓝忘机脱口道:“你怎么进来的?!”
魏婴慢吞吞爬起来,边解腰带边道:“泽芜君让我进来的。”
看到他已经剖去外衣,蓝忘机急急道:“你干什么?”
魏婴用脚蹬掉了靴子,一边脱得衣服满地都是,一边道:“我都脱了你说我是来干什么的。据说你们家的冷泉除了定心静性的修行之用,还有去淤疗伤的功能,所以你哥哥让我进来跟你一起泡泡。不过你一个人来疗伤有点不厚道啊。呜哇真的好冷,嘶——”
他下了水,被冰凉刺骨的泉水激得满池打滚,蓝忘机迅速转身不看他,和他拉开一丈距离,道:“我来此是为修行,非是为疗伤——不要乱扑!”
魏婴道:“可是好冷,好冷啊……”
蓝忘机转身,不打算与他有任何交集,奈何魏婴仍是喋喋不休,还一个劲往他身边扑腾,蓝忘机好想问他:我打了你,你为何还如此,一点都不怨我厌我吗?
第一次觉得,兄长太多管闲事,为何要让这个人来冷泉,让他多疼几天兴许他就不能撒野了,更不会像现在这样两人赤果果泡冷泉,害得他都不敢正眼往他身上看。
魏婴道:“蓝湛,交个朋友呗,都这么熟了。”
“不熟。”蓝忘机下意识的回答。
朋友?哼,若是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思你可还敢跟我做朋友?而且才打过他,他竟然还想和他交朋友。
蓝忘机静定不语,也不敢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藏书阁一梦倏地又窜入脑海中,顿时下腹一紧,浑身燥热,蓝忘机干脆转过身背对着他。魏婴的话真的很多,多到蓝忘机有些嫉妒,如果自己也能这样口若悬河……就好了。
魏婴邀他去云梦玩,邀他看春宫图,邀他一起去看美女……蓝忘机想也不想一一拒绝。
蓝忘机还是不言不语,努力深呼吸强压下浴火,然后听到魏婴似乎上了岸,他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魏婴道:“你这样拒绝我,一点面子都不给,不怕我在走的时候顺手拿走你衣服吗。”
蓝忘机终于忍无可忍,怒吼道:“滚!!!”滚的越远越好,让我一个人好好疗伤不行吗?!我都忍心下狠手打你了,你怎么还要在我身边绕来绕去,讨厌我不行吗?怨恨我不行吗?远离我不行吗?为什么你要这样心胸宽广宽宏大量!?
魏婴跑了,蓝忘机把自己埋进冰冷的水底,好一阵才露出头来,无力的拍打着水面,凄入肝脾。
………………
叔父回来后引经据典痛斥了魏婴一番,蓝忘机听在耳里却也不发一言,他不再一起去听学,不想看到魏婴,于是就去藏书阁继续整理老旧古籍,重新誊抄,这是耐心活儿,需要很长时间。
蓝忘机知道自己已经着了魔,只要听到声音就会寻声而去,果然,只是转眼之间,就看到一群少年簇拥着他,不知道又要去哪里玩,蓝忘机不悦的看了看他身边那几个人,然后迅速转过头不敢再多看魏婴一眼。
蓝忘机搞不懂,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么好玩,他每日都能玩的不亦乐乎?
临近午时,他们才返回云深不知处。蓝忘机仍端坐在案边,整理他写好的一叠纸,忽听窗棂喀喀轻响。抬头一看,从窗外翻进来一个人。
魏婴攀着藏书阁外那棵玉兰树爬了上来,眉飞色舞道:“蓝湛,我回来了!怎么样,几天不抄书,想我不想?”
蓝忘机闭了闭眼,这个人为什么就不能离他远点,真是受不了了。余光瞥见他怀里鼓鼓的,似乎还在动,有些好奇,但他绝对不会问。
“你走。”蓝忘机赶人。
魏婴:“不走你掀我下去?”
蓝忘机有些阴测测的望向他,他真的很想掀他下去。
魏婴连忙道:“别这么吓人嘛!我来送礼赔罪的。”
蓝忘机想也不想,立刻拒绝:“不要。”春宫图一事他可还没忘,可是一想到这个蓝忘机就觉得浑身燥热。
蓝忘机没想到他怀里竟揣着的是两只可爱的小兔子,毛茸茸的,心底一阵柔软,但是蓝忘机不敢要,魏婴威胁要拿去炖,
所以最后,两只毛茸茸的兔子在他的青案上撒野,弄的一团糟,蓝忘机有些束手无策,蘸了墨水的脚印黑漆漆,看上去竟有些可爱。
“蓝湛,蓝湛,你看它们这样叠着,是不是在……?”
蓝忘机道:“这两只都是公的!”
终于还是把魏婴掀下去,“哐当”一声,蓝忘机气急败坏狠狠摔上了窗,跌坐回书案之旁。那个梦历历在目。
他扫了一眼满地乱糟糟的宣纸和墨汁脚印,还有两只拖着菜叶子打滚的白兔子,闭上眼,捂住了双耳。
簇簇颤动的玉兰花枝被关在窗外了,可是,任他怎么抗拒,魏婴那快活又放肆的大笑之声,却无论如何也关不住。
魏婴,魏婴……蓝忘机咬牙暗暗咀嚼他的名字,最后都化作一声叹息。
俩兔子还在啃着菜叶子,魏婴身上总藏着各种东西,抓了兔子还不忘摘菜叶子。
远离魏婴的决心在收了俩兔子时又一次分崩离析,他该如何是好?
………………
蓝忘机把兔子养在离静室不远处,怕它们乱跑,于是他花了一天时间亲自用竹子围了一个小窝。云深不知处不可以私养宠物,所以兄长出现的时候,蓝忘机难得的表现出了慌乱。
“谁送的兔子?”蓝曦臣伸手逗了一把,甚是可爱。
“没……谁。”蓝忘机道。
“哦?”
“魏婴。”蓝忘机如实回答。
蓝曦臣了然,“就养在这儿吧,叔父若问起我会帮你说话。”
“谢兄长。”
“魏公子活泼开朗,很好。”
“……”他很好,蓝忘机知道,所以他才无法自拔。
“所以,你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他还送了你兔子,你不回礼吗?”
蓝忘机脑袋嗡一响:朋友……他忘了魏婴只把他当朋友……他想要的不只是朋友而已,他要回什么礼,不回。
“忘机,你怎么了?”蓝曦臣难得见他走神。
“没什么……”蓝忘机避开兄长探究的目光,全神贯注在两只兔子身上。
蓝曦臣还想说什么的时候,一门生走来。
“泽芜君,含光君,魏公子和金公子打起来了。”
“什么?”蓝曦臣一惊,随着门生走了。
蓝忘机微微皱眉,犹豫着要不要前去,他怕自己情难自控。可最后他还是去了,不知道他被打的严重否,上次戒尺一事,他知道他怕疼,想起那日他惨叫的模样,心尖又是疼的一颤。
匆忙拿了瓶伤药后便赶过去,远远就看见他一人孤零零的跪在那里,肩膀從动。蓝忘机心都抽紧了。
“魏婴。”蓝忘机轻唤一声,没反应,于是走到他面前,“魏婴……”
“啊?蓝湛,你叫我?你怎么来了?你看,蚂蚁,嘻嘻……”
蓝忘机惊愕的后退了一步,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以为他受了伤罚跪,至少知悔过,可是他竟然喜笑颜开同蚂蚁玩耍。
在看清他的笑脸时,蓝忘机捏紧了袖中的药瓶,暗暗冷笑一声:蓝忘机啊蓝忘机,你瞎担心什么?魏婴岂能是吃亏的人?就你蠢!蠢到家了。
“你手里拿着什么?是吃的吗?给我给我……”魏婴伸出手要抢。
蓝忘机决然转身离去,又暗骂自己一声。
“诶,蓝湛你这就走了,又不理我。”魏婴在后面嘀咕,蓝忘机听见了,但不想停下也不能停下。
………………
回到养兔子的地方,看着那两兔子,蓝忘机气得拔出避尘一下砍倒了两颗竹子。两只兔子受惊缩到一起,吓到了。
蓝忘机黯然蹲下,把它们小心翼翼抱起来顺毛抚慰一番然后走回静室。他不是气魏婴,气的是自己,气自己失控,以后不可以失控了,真的不可以再失控了。
在静室廊前,倒立,两只兔子绕来绕去,缠着他的手玩的不亦乐乎。
夕阳西下,蓝忘机还在倒立,他不知道自己倒了多久,只感觉手有些僵,可是心依然不静。兔子已经回到自己的地盘。
蓝曦臣再来的时候,蓝忘机才停下来,衣衫黑发微乱。
蓝曦臣道:“魏公子走了。”
正披上外衫的蓝忘机愣怔看向兄长,什么叫他走了?听学尚未结束不是吗?
“这句话很难理解吗?”蓝曦臣试探性一问,觉得蓝忘机这表情有点不对头。
“兄长说什么?”
“我说,魏公子走了,随着江宗主回云梦了。”蓝曦臣表情变得沉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如果是平时的蓝忘机,定能发现异样,可是现在他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神情,错愕一番后才恍然明白走了的意思。
就这样……走了,不和兔子告别吗?毕竟是他送的,也不和……告个别吗?
“刚走没多久,现在去也许还能见上一面。”蓝曦臣又说。
蓝忘机果真追了出去,蓝曦臣拧眉,然后也慢慢跟了上去。
蓝忘机气息有些紊乱,站在山门口石壁前,听到那人说了一句:“这地方以后我再也不来了。江叔叔你都不知道,这地方规矩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然后他边和其他云梦门生打打闹闹嘻嘻哈哈离开了云深不知处,远远能听见点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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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曦臣站在蓝忘机身后,将他的失落尽收眼底,那不是对朋友该有的情愫。
“忘机,你知道朋友这个词的含义吗?”
“……”蓝忘机浑浑噩噩往前走,“我知道的。”
“你确定你分的清朋友和道侣的区别?”蓝曦臣跟上,又问。
蓝忘机猛然抬起头,红了眼眶。
蓝曦臣一怔。
“我会……放下,兄长放心。”
蓝忘机哭了,两串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年少的泪又怎能轻易止得住……
蓝曦臣束手无策,由着他去。
这一夜,蓝忘机又做了同一个梦,梦到藏书阁,梦到魏婴,梦到,他把魏婴压倒,然后肆无忌惮的亲吻他,拥有他……梦醒时蓝忘机出了一身汗,拔腿就往冷泉跑去,三更半夜,冷泉异常冷,可是蓝忘机的火热却怎么都下不去。
蓝忘机咬着自己的手臂呜咽喊着“魏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