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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20章 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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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知年睡着时,不过才下午,这一睡就直接睡到月上枝头。

    这一个月来,再没有睡得如此酣畅过,他还做了个极美极甜的梦,在他的梦中,他还在清音居的梅林里和小雅、小颂他们一起采梅花,他们也一起做了梅花酿,埋在他最钟爱的那株梅树下。

    没过几天,祁淮也果然回来了,来清音居看他,指导他的功课,夸他写的字好看!

    随后还与他一起用铁锹亲自将那树下埋的酒起出来,他们俩坐在梅林中一同饮酒,祁淮给他讲外面的大好河山与秀丽风光。

    他们一直把酒言欢,从日出到日落,再到满林月光。

    梦中,祁知年幸福得一直在笑。

    笑着笑着,祁知年缓缓醒来,他面上的笑容还在,整副身子尚沉浸在美梦中。他睡着后,祁淮也只给他放下一半的帐子,他此时躺在床上,没拉床帐的那半边恰好对着石壁上凿出来的小窗户洞,他看到悬挂在天边的那道月牙。

    兴许是梦太美,就连清清冷冷的一弯月牙也喜庆起来。

    似梦似醒,一时间,祁知年差点分不清。

    是忽有风掠过,响起猎猎风声,祁知年才反应过来。

    风也是刚刚刮起,侍女准备进来帮他将小窗户洞给上的帘子给放下,走进卧房与祁知年对了个正着,侍女立即笑,走到床边,柔声道:“小郎君,您醒了?可还要再睡?”

    “…………”祁知年这才全部想起来。

    他吓得立马抱着被子坐起,急声问:“什么时候了,天都黑了吗?”

    “是的呢,刚过戌时不久,还不到一刻。”

    祁知年急得要哭了,完蛋了啊,他和林秀秀他们母女约的就是戌时啊!从这里回城,最快也要半个时辰的!而且天都黑了他还没有回家,娘亲一定也醒了,还不知道怎么担心他?

    他怎么就能睡得这么死啊!!

    祁知年翻身从被中出来,一个哆嗦,这才发现身上什么也没穿,侍女早已背转过去不敢看,祁知年着急地四处找衣服,祁淮就是这时走了过来。

    察觉到身后的影子,祁知年回头一看,好似小鹿找到母鹿,立即道:“我,我找不到衣服!我要赶紧回家!”

    祁淮的视线却是逐渐下滑。

    祁知年低头一看,吓得又赶紧蹲下,双手紧紧抱住膝盖,不敢动了。

    祁淮轻笑,对侍女道:“去将衣服取来。”

    “是!”侍女立即下去。

    祁淮顺势在床边坐下,撩起被子试图给他盖上,并道:“先坐下,别急。”

    “我和人家约好的!”

    “和谁约好?”

    “我和我邻居约好一起去看花灯,我要看他们的花灯怎么做的,还有灯谜……”祁知年闭嘴,不能什么事都说的。

    祁淮也不多问,只道:“既然已经迟了,那就慢慢来。”

    “放了别人的鸽子,明日还可以道歉,可我家人会担心我的……”

    “早在你睡着时,我便又派人去了你家一趟。”

    祁知年惊喜地抬头看来:“真的啊?!”

    “当然。”

    祁知年舒了口气:“那就好……”

    “坐好了,等衣服来。”

    “……嗯。”祁知年挪啊挪,自己把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这才坐下来,又瞄了眼祁淮,小声道,“对不起,让您看笑话了……”

    祁淮笑出声,不知为何,听到他说“您”,就想笑。

    “……”祁知年张了张嘴巴,到底还是闭嘴了,他还是少说两句吧!

    片刻之后,三名侍女进来,竟然直接推来三个大衣架,上头挂了许多衣服。

    侍女福了福,笑道:“这些都是临时买来的成衣,小郎君睡觉时,奴婢们已根据小郎君的身量全部重新改过,并不精致,还请小郎君莫要怪罪。”

    这要是原来在自己家也就算了,如今自己这个样子,哪里还能让人家这么麻烦。

    祁知年赶紧摇头,很愧疚:“不不不,太麻烦你们了,对不起!”他再看祁淮,“谢谢你……其实不用这样的,随便找一身给我穿上就行了……真的……”

    偏祁淮看了看那些衣服,还不太满意,当真来了句:“确实一般。”

    “……”祁知年无言以对,虽然是成衣铺子临时买来的,也的确不如他以前穿的那些衣服,但这些真的都很好很好,很贵的!还一下子买了这么多件!这样真的好吗?!

    祁知年心中的愧疚已是越积越多,他感觉自己浪费了别人好多的钱,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更别提还要麻烦这些姐姐帮他改尺寸!

    侍女低头:“奴婢们已经叫绣娘去另做新的,这几天就能得着。”

    祁淮犹不满意,却也只能如此,他对祁知年道:“你自己选一件吧。”

    “……”祁知年心中郁卒无比,他以后又不会再来,还做新衣服干什么啊……但是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他看了眼架上的衣裳,可能是因为也不知道他喜欢哪个,各样颜色与样式都有,其中也有祁知年往常爱穿的。

    此时,祁知年却将视线黏在其中一件黑色滚了金色云纹边的长衫上。

    祁淮今天也是穿的黑金色的衣裳呢……只不过祁淮的那是国公服制的衣裳……

    祁淮捕捉到他的视线,对侍女道:“那件黑色的。”

    “是。”侍女立即取下衣裳递来,又道,“奴婢侍候小郎君穿吧。”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穿的……”

    侍女笑了笑,退后,一同推着衣架子又缓缓走出卧房。

    祁淮却还坐在床边,等了会儿,纳闷道:“为何不穿?”

    “……”祁知年皱着眉头,低头不说话,他现在光着呢,长辈还在这里,怎么穿啊!!他又不敢赶祁淮走。

    祁淮发现症结所在,又笑出声,起身弯腰过去揉揉他的脑袋。

    “我去外头等着。”

    丢下这么一句,他才起身离开。

    祁知年又吐出口气,赶紧起身跳下床将衣裳穿穿好,如今当然不是从前,虽说这身衣裳很繁琐,他早已学会自己穿。

    穿好后,一旁便有面穿衣镜。

    祁知年瞄了瞄门口,没人,他立即走到镜子前,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不停照。

    他几乎没穿过黑色的衣服,到底好看不好看,他也没怎么注意,他就是觉得穿在身上跟祁淮那身还挺像的!

    他傻呵呵地对着镜子直乐,连祁淮走进来都没发现。

    祁淮站在一旁也欣赏了片刻,他发现小家伙穿黑色,更是衬得皮子雪白,很不错,他很满意。

    “好了?”他走到祁知年身边。

    祁知年吓了一跳,想蹦走,却又恋恋地看着镜中站在一处的两个人。

    服制、样式完全不同,配色却几乎一致,两人的气质也迥然不同,可是祁知年就是觉得,他和祁淮站在一起好看!好配!

    他们俩就该站在一起!

    他抱着小小的心思,享受这片刻的窃喜感。

    祁淮当然不能知道他的想法,倒是再揉揉他的脑袋,夸赞:“很好看。”

    “嘿嘿!”祁知年当然是更乐。

    祁淮也被他逗乐,叫来侍女帮他梳头发。

    祁知年知道不能再耽搁,镜子再好看也只能离开,侍女手快地帮他束好发髻,选了支品相极好的金簪与他插戴,簪头镶了枚羊脂玉,与祁知年本身的气质简直是相得益彰。

    祁淮带着他往外走,在石洞门口,侍女再拿来件崭新的大毛披风,恐怕也是新买的。

    是纯白色的狐狸毛,祁淮从侍女手中接过,敞开直接给祁知年披到身上,祁知年张了张嘴,没有再拒绝,他知道祁淮不可能会听他的,他乖乖地任由祁淮给他打好结。

    若是非要形容祁知年的气质,有个词倒是很恰当,云卷云舒。

    这样的祁知年穿上黑色滚金边的衣服,就好似那乌云压顶的天空忽地被金光破开,十足十的惊艳,还有骨子潋滟。

    此时将这白毛披风与他披上,潋滟尽数不见,小家伙又变成了白云英英的可爱模样。

    祁淮看在眼中,终于舒坦了些,可算是能穿得齐整些,再不是那破破烂烂的可怜样儿,家道中落前,小家伙便是这般吧?

    他心中更是喜欢。

    上马车准备回城时,祁知年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温园,心中道声“再见”,往后再没有这样的机会啦!

    希望埋在树下的那几坛酒,祁淮真的能喜欢。

    过年期间,所有铺子彻夜开放,城门更是会一直开到子时,今日又是大年初一,可想而知城中到底会有多热闹,在离城门还有两三里路的时候,路上就已满是行人,有急匆匆往城里赶的,也有从城里出来,去郊外夜游的。

    哪怕是在车里,也能感受到那份热闹。

    祁知年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情景,年纪又还小,说不好奇那是假的,但他知道外面人多,不敢再往外看,怕被认出来,只能满含向往地看着窗户。

    祁淮本打算直接送他回家,他回府里也有事情要吩咐,母亲还在宫里,晚些他还需去宫门接母亲。

    瞧见祁知年这个样子,他问:“没看过灯会?”

    “没看过……”祁知年不好意思地对他笑了笑。

    祁淮没有思索便道:“索性也已晚了,你家里我已经派人去说过,不如一起逛逛?”

    “不用!”祁知年立即拒绝,开玩笑!一定会被认出来的!!

    万一在大街上被人当面揭穿,那就糟糕了!!!

    祁淮却指着车外道:“一里外的地方,是护城河的下游,那处景致很不错,若我没有记错,那里每年也会有灯会,比城里要多几分野趣,到底是在城外,人反而不如城中多。”

    西北出事,今天皇帝心情不好,那些个皇子、世子,包括一些官员家眷必然没有胆子出来逛灯会,不可能有人认出他。

    但他也不喜人多,若真要游玩,还是在城外比较好。

    况且——

    他瞄了眼祁知年,小家伙怕成这样,是怕被从前认识的人认出来?

    他倒能理解。

    听祁淮这么一解释,祁知年犹豫了。

    他还没有和祁淮一起看过灯会呢……

    不对,他没有跟祁淮一起干过的事儿可是太多了。

    祁知年犹豫了会儿,还是打算拒绝,他不能让娘亲和范嬷嬷担心,能多相处这么一两个时辰又有何用,终究要分开的。

    “程渠。”祁淮却叫车外的人。

    “郎君。”程渠在车门外应声。

    “你把当时的情景说一说。”

    “是!”

    祁知年则有点纳闷,这是说什么情景哪?

    “属下派的是小五,小五说他都跟范嬷嬷说清楚了,说是小郎君与朋友在一起,请他们放心,子时之前一定送小郎君回家,范嬷嬷也托小五转告,请小郎君在外好好玩儿呢。”

    祁知年精神一振。

    祁淮看祁知年,淡淡地笑,意指:我没说错吧?

    祁知年不好意思道:“我不是不相信您,只是我娘身子不好……我自己却在外头玩……”

    “不过今夜而已。”

    程渠又及时道:“小郎君放心,小五他后来又请了个大夫去帮令堂看脉,令堂一切都好。”

    “……”祁知年又开始心虚,要是今天就被发现真相怎么办?

    再想,这么一来,恐怕这几天真的就要被发现了!

    趁现在还没有被发现,再放纵最后一次吧!

    过了今天就再没有相处的机会了!

    他点头:“看灯会!”

    祁淮再揉揉他的脑袋,祁知年往后缩,嘟囔:“我不是小孩子了……”

    祁淮笑笑不说话。

    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就到了祁淮所说的地方,护城河下游也分好几个地段,明亮的地方是灯多摊贩多,游人也多,再往深处走一走,灯光便明显黯淡许多,但人也少了。

    他们的马车在灯火通明的地方停下,此处是入口,便是要去人少的地方,也得从这里经过。

    灯火再通明,那也是无法与白天相比的,祁知年本还有些忐忑,后来发现即便灯火如此璀璨,祁淮就站在他的身边,各式光影下,他也无法看清祁淮的五官时,他就放心了,他们一定不会被认出来的。

    毕竟他也好,祁淮也好,都不是那种爱在外行走的人,名气有一些,真正见过他们的人其实根本不多。

    确也如此,毕竟是大年初一,不论是谁都会穿新衣,家中富裕的更是穿得鲜亮,他们俩身在人群中倒也不是特别显眼。

    祁知年初时还有些担心,总害怕被认出来,很快他就没空去想这些问题。

    哪怕是不如城中的此处,也热闹极了!

    沿着护城河摆了无数的小摊,有卖花灯的、猜谜的,还有玩那投壶、套圈的,更有卖小娘子们最爱的各种胭脂水粉的,就连小兔子、小猫等活物也有的卖,祁知年看都看不过来,他什么时候逛过这样的集市?

    叫卖声简直是不绝于耳,除此之外,更有各式食摊,祁知年哪怕吃得饱饱地出来,都忍不住有些馋,都是他从来没有吃过的外食。

    祁淮见他完全不知道看哪个的样子,伸手指了最近的花灯摊子:“不如从这里,一个个地逛。”

    “好啊好啊!”祁知年立即点头,正好看看人家的花灯和灯谜是怎么弄的。

    于是他们俩便一个又一个地看了过去。

    此处的花灯,若是猜中灯谜,皆是免费赠予。有些店为了搞些噱头,还总要制几个最美的花灯,为此也设了许多极难猜的灯谜。

    别看这里是郊外,其实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例如其中一家摊子,挤得水泄不通,祁知年与祁淮也只能站在外围,听了几耳朵便知道,这家摊子已在此处摆了十年,摊主是个脾气很怪的老头,据说手艺极好,从前还给宫里的娘娘做过花灯,他手上有盏灯放在此处已经十年,都没人能猜中相应的灯谜。

    祁知年立即往那灯架上看去,最高的地方挂着盏仙宫游园灯,灯中仙人制得栩栩如生,虽然不能真跟宫里的灯相比,却也已是很不错,难怪能做了十年的噱头呢。

    见祁知年盯着那灯看,祁淮问:“喜欢?”

    祁知年笑着摇头:“我不喜欢,我就是好奇,多看看。”

    若是祁知年喜欢,祁淮已经猜出谜底,本打算叫程渠出面去猜那灯谜,把灯拿来送给小家伙的,既不喜欢,那便罢了。

    目前猜灯谜已到最高|潮的时候,似乎来了几个很有能耐的人,一连猜中二十七道,还有三道再猜对,便能拿到那盏灯,这是十年来离那灯最近的时刻。

    其实到了这个地步,灯已是其次,更多的是争这份气与这个名。

    祁淮生来尊贵,根本无所谓这样的名气,祁知年更是无所谓,他们俩看了看,到底还是走了。

    只是他们站定在那里看的时候,身后又来了不少人,他们俩也被包在了里面。

    而最中心那几个猜灯谜的人不知起了什么争执,人群忽然就躁乱起来,不知谁把祁知年的脚踩中,很疼,祁知年倒吸冷气,前面又连着倒下好几人,直往祁知年身上倒,祁知年眼看着也要往一边倒。

    祁淮紧紧抱住祁知年,连退几步,将他半抱半拽地带出人群。

    祁知年吐出口气,说出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再也不凑热闹了,果然人多是非多。”

    祁淮好笑,其他这个年纪的孩子,就怕没热闹看才是。

    他倒也难得。

    “走吧,我们去人少的地方再看看。”

    “好!”

    祁知年雄赳赳地走了几步,又纳闷起来,明明已经离开那里了……没有人撞他了,为什么祁淮还是揽着他的肩膀啊……他偷偷抬头瞄祁淮,祁淮低头看他:“怎么?”

    “呃,没什么……”

    祁淮将他搂得更紧,严肃道:“人多,跟紧些,别走乱。”

    “哦!”祁知年挺直腰背,立即往祁淮身上又贴了贴。

    原来祁淮是在担心他!也是,这里人这么多,还是贴紧些才好!他可不能做累赘!

    他们身后跟着的程渠,差点要为此翻白眼,真是没想到啊,他们国公爷还有这么一手!

    了不得了!

    祁淮的唇角则是不觉上扬。

    作者有话要说:

    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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