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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感受到长平帝和清河郡王世子暗藏威胁的目光,纪新雪立刻警觉,想也不想的堵住两人尚未出口的追问,“阿姐愿意将蒹葭过继给我,阿耶和叔公以为如何?”
长平帝沉吟片刻,抬眸与清河郡王世子交换眼色,两人同时抚掌而笑。
“善。”
为避免长平帝和清河郡王世子,再度想起‘儿子贴心,还是女儿更贴心。’的难题。
纪新雪和虞珩各持酒壶立在长辈们身侧添酒,详细解释为什么会生出想要过继纪月卿的念头,以及纪月卿下定决心的过程中,双胞胎做出多大的贡献。
“蒹葭聪慧,但也因此清高,该为她挑选两名好伴读。”长平帝示意纪新雪和虞珩也坐下,“霍玉的长子是不是在你们府上?我给颜梦个恩典,赐霍旭阳八品御前侍卫的官职,令他陪蒹葭读书。再从勋贵中选两个心思玲珑,不甘平庸的女郎给蒹葭。”
纪新雪闻言,嘴角的笑容逐渐僵硬。
(落魄)勋贵、心思玲珑、不甘平庸要素叠满。
符合条件的人,不是既有过人的天赋,又有毅力自律的女郎。便是仗着‘聪明伶俐’,想走捷径的女郎。
纪月卿五岁,按照惯例,她的伴读不会超过七岁。
前者在有‘神童’美名的纪月卿面前,说不准会因为意识到与纪月卿在天赋上的差距,生出惭愧的心思,继而转为嫉妒。
后者少不得搬弄是非,利用郡主伴读的身份为自己谋取好处,甚至有可能因此损害纪月卿的利益。
虞珩仔细挑净鱼腹的尖刺,分别放入长平帝和清河郡王世子碗中,状似不经意的道,“我记得思仪曾在信中提起过,叔祖母的娘家刚好有大蒹葭两岁的女郎,性子娇憨可爱,正好能与蒹葭互补。”
“蒹葭过继给我和凤郎,本就会引起朝臣的注意。有霍旭阳为侍卫,再选两名身份不俗的伴读难免过于显眼。羽林卫将军林蔚正客居在公主府,他的长子也是适合给蒹葭做伴读的年纪。”纪新雪殷勤的给长辈们添酒。
既然虞珩有心将安国公主府留给纪月卿,便没有比有林老将军和莫长史血脉的小辈更适合做纪月卿伴读的人选。
清河郡王世子抬起下巴,“小豚。”
虞珩立刻用公筷挑选最细嫩的猪肉放入清河郡王世子的碗中。
另一边忽然响起闷咳声。
纪新雪放下酒壶,寻来温水举在长平帝嘴边。
然而长平帝饮水之后,咳声只是减缓,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虞珩夹起卤牛肉片,试探着放进长平帝面前的碗中。
长平帝忽然发出声轻笑,咳声顿消。
纪新雪和虞珩面面相觑,眼底皆是无奈。
自从纪明通和纪成对彼此的真心,得到长平帝和清河郡王世子的认可,两人开始考虑成全这对不算聪明却格外赤诚的小鸳鸯之后,凤翔宫经常毫无预兆的变成修罗场。
同宗又差着辈分,唯一能一劳永逸、不留后患的成全纪明通和纪成的方式。唯有令其中一人诈死,过几年再以全新的身份回到长安。
涉及到族谱和嫁娶,长平帝舍得不女儿,清河郡王世子舍不得儿子。
两人都不肯退让,遭殃的唯有池鱼。
纪明通和纪成却对现状非常满意,丝毫没有说服长平帝或清河郡王世子同意他们中的某人死遁,换取能名正言顺长相厮守的意思。
更显得两个加起来已经超过百岁的大家长无中生事、无理取闹、无可奈何
纪新雪和虞珩唯有庆幸,他们是同时来凤翔宫拜见长平帝,至少能分别哄人,起码不会惨遭猪八戒照镜子的悲剧。
然而两人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耗尽情商的伺候长平帝和清河郡王世子舒心,却换来两位长辈翻脸无情的对待。
清河郡王世子义正言辞,“蒹葭聪慧懂事,既不需要陪她读书、为她解惑的伴读,也无需有人替她挨罚,要张家女郎做什么?听你们阿耶的话,给她选两个能促成她成长的女郎。”
“爱子则为其计长远。”长平帝意味深长的点头,“你们真心疼爱蒹葭,更不能心软。”
虽然纪新雪和虞珩刚被长平帝和清河郡王世子说教几句,两人便因‘爱子则为其计长远’发生争执,再度开始看不见刀光剑影的战争,完全忽略两人的存在。但他们仍旧为此陷入难以言喻的沉默。
该如何对蒹葭解释,暂时摆脱弟弟们的代价,是两个充满未知性的伴读。
看到小姑娘得知长平帝不反对过继时灿烂的笑容,纪新雪和虞珩更加难以开口。
罢了,先让小姑娘高兴几个月。
长平十六年,三月二十一日。
在既没有大朝会,也不是小朝会,极为普通的日子。长平帝毫无预兆的下旨,将皇三女宝鼎公主的长女纪月卿,过继给皇五女安武公主。
令钦天监与宗人府择日更改玉碟。
简单明了的旨意在朝臣之间掀起轩然大波,甚至有人想去凤翔宫外跪鉴,求长平帝收回成命。
过继并非大事。
除非过继子嗣的人,原本没有孩子,也不该有孩子。
多年来,长平帝对纪新雪的信重,对纪新雪和虞珩的纵容,已经令敏锐的朝臣察觉,他有在不逼纪新雪娶妻生子的情况下,仍旧选纪新雪为皇位继承人的意思。
证据有纪新雪和虞珩手中越来越重的权势、十二皇子入太学前,太学的授课夫子由六部九寺的官员,变成国子监的博士、多年来对纪新雪和虞珩的无妻无妾无子生活不闻不问
朝臣们不是没想过劝谏长平帝以‘人品’为重,选继承人。
然而纪新雪给得太多,他们张不开口。
从北长城外的市场,到海上商路,再到已经彻底归顺的陇右道叛臣和被打服的吐谷浑、西域三十六国。
哪怕纪新雪和虞珩只是从手指缝中露出些粉末,令他们有幸沾染,所得的利益,也能远远胜过他们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打国库的主意。
惹怒陛下不要紧,最多连降五级。
万一令纪新雪恼羞成怒,记住他们,不许他们参与对外贸易的分红,仅仅两年,他们便要损失几千两银子,顶得上近十年的俸禄。
除了金银之外,纪新雪还手握普及百姓认字、以新材料修路等,能快速积攒功劳及在民间的声望,便于升迁的要紧职位。
因此,从前长平帝对于继承人的属意,暗示的再怎么明显。朝臣们也能强行忍住劝长平帝改变想法的念头,以纪新雪无子为理由,安慰自己,陛下只是一时糊涂。
直到长平帝毫无预兆的下旨,允许纪新雪在没有成婚的情况下过继女儿,朝臣才不得不面对已经无法逃避的现实。
纪新雪能在未婚的情况下过继姐姐的女儿,便能再过继兄弟姐妹的儿子。
与虞珩沉迷龙阳,不惜舍弃子嗣,已经无法再成为阻拦纪新雪继承皇位的理由。
朝堂的暗潮汹涌持续半个月,终究还是没人肯做出头鸟,不惜后果的反对长平帝的旨意。
眼见朝臣的气势越来越弱,纪新雪难得生出得寸进尺的心思,再次与虞珩在大朝会请求完成婚约。
长平帝照例询问朝臣如何看此事。
已经在过继之事上妥协的朝臣悄悄交换眼色,不约而同的选择摆烂。
没看法,陛下开心,殿下满意就好。
即使他们仍旧千方百计的拖着五殿下和郡王的婚事,五殿下仍旧能通过过继子嗣,解决继承皇位最大阻碍。
抛却子嗣,论在民间的声望和在朝堂的权势,更没有任何人能胜过纪新雪。
哪怕长平帝突然改变主意,想在年幼的儿子中选择皇位继承人,除非愿意置纪新雪和虞珩于死地,彻底拔除两人对朝堂的影响。
否则凭纪新雪和虞珩手中的实权,年幼的儿子登上皇位,也会变成纪新雪的傀儡。
所以他们继续阻止五殿下和郡王完成婚约,还有什么意义?
不仅没有人再像往年那般,洋洋洒洒写出万字的论据,劝长平帝拒绝纪新雪和虞珩想要成婚的请求。
竟然还有数名重臣同时上折,请求长平帝立安武公主为太女。
这场皇位归属的拉扯已经进行近十年,长平帝和纪新雪尚且有闲情逸致继续博弈,朝臣们却先感觉到了厌倦。
早日尘埃落定,反而成为他们的期盼。
因为他们已经能肯定,不会有比纪新雪更适合做长平帝继承人的存在。
对外贸易的商路都掌握在纪新雪和虞珩手里,只有亲自策划出它们存在的纪新雪,才能以另设贸部的方式,将其归拢到王朝的运转中。
修路也是由纪新雪主导,至今已经有许多地方因此得到脱胎换骨般的变化。然而以虞朝越来越广阔的疆土和当下的效率,想在不劳民伤财的前提下,在全国范围内修路,注定是极漫长的过程。
自从纪新雪提出改善匠籍待遇,专门拨款用以重赏。不知不觉间,朝臣们皆感受到巨大的变化。瓷窑烧出的颜色越来越透亮、纸张和书籍的价格越来越便宜、年年饱受水灾之扰的地段也获得短暂的安宁。
桩桩件件,皆能证明长平帝对五殿下的偏爱并非没有理由。
即使好龙阳、无亲子、明明是男儿身,在民间百姓眼中却是女郎、五殿下仍旧是虞朝最需要的继承人。
长平帝顺势应下朝臣们的请求,令宗人府、礼部和钦天监筹备安武公主和襄临郡王的婚事。又在大朝会透露想早日选定继承人,令朝臣拟定人选,秘密上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