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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了。
洁白的颗粒自铅灰色的天空飘飘洒洒降落,地上不一会儿就覆盖一层薄而宣的雪层。
今夜镇上要办元旦灯会,中央宽敞的官道两旁早就布置好了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花灯,街边的商铺也尽数将门脸打开,支出去摊位贩卖些小物件。
夜幕降临,灯便点起来了。
“开盏——”
一声洪亮而悠长的调子响彻大街小巷,每一个花灯旁边都有一个负责点灯的人。大家动作有快有慢,星星点点的烛光闪耀,下一刻就连成一条闪耀的长龙盘踞在大山脚下的洛水镇。
“哇——”
“好漂亮!”
小娃娃们穿着新衣互相追逐,穿梭在如织的人流中。
应是人间好时节。
王宅院子里下人们被特例放了假,说说笑笑,结伴去街上凑热闹。
翠儿也换上了最好看的衣裳,正与小姐妹们打闹着往外走,不经意间瞥见雕花木窗里一张寂寞的脸,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少奶奶,今晚街上可好玩啦,您不出去走走吗?”
烛光下,羸弱美人柔柔一笑,指尖挽起耳边的碎发,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你们去玩吧,我留下来照顾润之就好。”
“那好吧。”翠儿有些不忍,安慰道:“我会给您带好吃的回来的!”
闻言虞棠枝一笑,伸手拨弄了几下翠儿凌乱的刘海,理顺了。“快去吧。”
半大的小姑娘们欢快的蹦蹦哒哒的出门了。
下人们都走了,院里瞬间空落落的。
桌上摆着一碟红豆芡实糕,虞棠枝的视线落在细腻的松软上,思绪不知道飘哪去了。
她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刘管家宣布王少爷病情稳定时的表情,红光满面,眼露精光,眉梢高高吊起,仿佛回光返照之人是她才对。
总之颠颠的。
虚弱的男人躺在床上,腰后垫了软垫靠着,也不知是假寐还是发呆,反正没开口说话的意思。
时间缓缓流过,灯会快要进行到一半了,街上的人潮拥挤,欢声笑语连成一片。
听着从墙那边传来的热闹动静,再望着窗外逼仄的四角天空,绕是虞棠枝也不禁叹了口气,随手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几口水。
温水抚平心中莫名的焦躁,她却突然蹙起眉头,盯着手中的空茶杯。
这盏茶她忘记具体是什么时候倒的,但绝对过了半个小时,怎么还会是温热的呢?
屋子里倒是点着炭火,还有地龙,到处暖洋洋的,穿得稍微厚一点还会出汗,所以她也穿着薄薄的云纱坎子。
也许瓷杯中的水也能在此环境下保持温度?
她有些迟疑,但又一想这与主线任务无关便暂时抛在脑后,不再去管。
“相公,吃块糕点吗?”
她捧起一块精致的小糕点,凑到他嘴边,轻生哄道:“喝了那么多中药,吃点甜甜哒中和一下~”
男人垂眸看向近在咫尺的糕点,浓密的睫毛投下一小扇阴影。
他不说话,虞棠枝也拿不准他的意思,手就那般干举着,都有点酸了。
生病了心情不好,她也不敢惹他不快。
烛台上的火光无风摇曳个不停,但她背对着桌子并没有察觉。
正百无聊赖的时候,她一顿,偶然间发现了什么。
“诶呀,你的睫毛上沾到了毛毛……”
她凑近伸出指尖触碰了两下柔软的睫毛,将那根细小的毛毛带下来。
“好啦,弄掉了……”
她扬起一个营业笑容,刚想把手收回去,却突然僵在原地。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刚刚……
她动睫毛的时候,他怎么眨都不眨一下?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却撞进一双无机质的黑眸。
男人面无表情,苍白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最有颜色,浓稠的像化不开的墨。
下一瞬,他歪了歪头,那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浅淡的嘴角翘起,勾出尖锐的弧度。
“娘子?”
一瞬间,她的心凉了半截,鸡皮疙瘩从脑后传到尾巴尖。
太像了。
提线木偶。
鬼使神差之下,她曲起两根手指,轻轻地敲了两下。
咚咚——
完.蛋.
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并且越来越吵。
她敲了王润之的头骨,虽然还不清楚刘管家和这些蛊虫之间的羁绊,但说不定他一会儿就会来抓人。
此地不宜久留,她该去找队友汇合了。
想罢,她便利落起身冲过去打开房门,却听一墙之隔的外面传来许多人的尖叫声和混乱的脚步声。
再看远处浓烟四起,火光冲天。
嘈杂吵闹声越来越清晰,好像人群正往四面八方奔逃。
由此,她也终于听清了尖叫声。
“走水了!快逃啊——”
她再看那火光冲天的方向,正是灯会所在地。
中央街道连接着洛水镇的每一个边边角角,如果失火了,就相当于一条火龙在洛水镇肆虐,看这个火灾的架势整个镇子都得陪葬。
少女面色一凛,任由门敞着,没有再回头,向大门匆匆跑去。
火势太大了,空气中满是烟尘的味道,侵入肺腔,眼睛也跟着发胀发酸。
眼看着王宅大门近在眼前,一道高瘦的人影堵在前面,阴测测的挑眉看她。
“你要去哪?”
虞棠枝紧急刹车,在差点撞到他时停住了,后退了两步。
“外面很吵,我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刘管家毫不留情的启唇反驳她。
“外面很危险,少奶奶最好还是陪在少爷身边。”
眼看是没有谈判的可能性了,虞棠枝索性也不装了,嗤笑出声:“一个傀儡罢了,本小姐就不奉陪了。”
闻言,刘管家的脸色果然阴沉的能滴水了,眼里最后一丝仁慈也消匿,只剩下冰冷无情。
正在两人对峙之时,紧闭的大门突然传来拍打声,接着响起两声枪声。
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齐子翁和张宴勋出现在门外。
外面不时有人跑过,已经乱成一锅粥。
“什么情况?”齐子翁用手帕捂着口鼻,声音闷闷的。
张宴勋吹了吹发烫的枪口,又指向刘管家,答道:“还能怎么样,明显是谈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