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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仁二年秋,北州蒙省靖旷原鬼戎汗帐。
“这么说来,没有援军了?”哥木蓝山懒懒的躺在王座里,神态淡然的问着。
“是的,大帝。甚至,甚至。。。。。。”奉命回草原调集援军的使者哭丧着脸回答着。
“甚至什么,说!”哥木蓝山还是懒懒的躺在王里,不温不火的问着。
“甚至部落那些头人们说如果大帝不撤军他们就要私自撤回本部落的战士,他们的命令已经传给了其部落此次领军的将领。”使者很是苦涩的禀报。
“哦,知道了,你退下吧。”哥木蓝山轻轻捏了捏王座的扶手,面无表情,语气很是平淡的吩咐。
“是,大帝。”使者躬身离开了大帐。
使者走后,哥木蓝山站起了身,愤怒的低声咆哮道:“这群该死的老顽固,孤一定要你们碎尸万段!”
同时,他身后的王座如沙子做般缓缓垮塌成了碎屑。
哥木蓝山来回踱着步子,良久,他向帐外喝道:“叫戈木奇过来。”
“大帝,您?”戈木奇进帐后一眼就看见了成为碎屑的王座和来回走圈圈显得异常焦躁的哥木蓝山。
“那群该死的老家伙逼宫了,说朕不撤军就要拉回本部人马。”哥木蓝山停止了无谓的走圈圈,恨恨的说着。
“该死,他们怎么能这样做!那我们怎么办?”戈木奇得知消息后也急了。
“撤军吧,你去安排。我们还是太急了,太急了。”哥木蓝山无奈的吐出自己很不想说的话,黯然的继续走圈圈。
“可是,唉。。。。。。”戈木奇无奈的退出了大帐。
靖旷关上。
“陛下,王爷,戎子好像退兵了。”林仲满怀喜悦的冲进了关楼以致于忘了打报告,对正在做沙盘演练的芈汶、芈泰高兴的禀告。
“什么?怎么可能?”芈泰第一反应就是惊讶,照理说虽然自己率军来援,也不过才十五万可战之兵而已,跟鬼戎刚好持平,虽然有靖旷天堑,蜀宁军比鬼戎胜算大上一些,但鬼戎援军都没到呢。在他看来胜负仍是个未知之数,难道他们没有可援之军?
“不应该啊,鬼戎控弦之士超过百万,他们怎么可能就这么撤了呢?”芈泰马上用言语否定了自己可笑的想法。
“走,去看看。”芈汶神色淡然的说着,他出门的时候却把门槛踢成了碎屑,好像还不自知,由此观之他内心中应该很是激动。
靖旷原,鬼戎驻地。
鬼戎撤军了,他们收集了战死勇士们遗留的可用之物,包括战甲、武器、坐骑。把携带不方便的辎重烧掉,把不能跑动的马儿都杀掉,马是草原人最亲密的伙伴,他们流着热泪做着不愿却必须做的事。
他们分成若干小队,四散逃离。这是草原人独有的逃跑战术,草原人马术高超,如乌鸦般分散开逃跑能发挥最大的机动力,而且这样做能很好的迷惑敌人,让敌人不好追击,更不可能一网打尽,然后他们再在指定的地点如大雁般汇集。
这种撤军战术被称为“鸦散雁聚”。
“芈汶,等着,朕会再来的,你的项上人头先借你暂时挂着。”哥木蓝山最后回首望了望那座让他损失惨重的关防,心里对自己如是说。
“我们输了。”戈木奇在一边黯然的呢喃着,热泪从这名粗犷汉子的脸庞滑落。
“不,是都输了。”哥木蓝山苦涩的补充了一句,然后狠狠一拍马鞭,纵马远去。
靖旷关上。
“陛下,追?”林仲和芈泰见鬼戎逃跑异口同声急切的探问。
芈汶摇摇头,神态疲惫,语气无奈的道:“追不了,战士们都累了,让他们去吧。”
“也是,陛下的骑兵损失殆尽,老夫也才两万余的骑兵。集中追上去不知道追那一堆,分散追上去反容易被戎子吃掉,算咯。”芈泰镇定下来细细想了想也无奈的点头赞同。
“哈哈,我们赢了,赢了。”芈泰随即高兴的欢呼着。
“此役,没有输赢。”芈汶黯然的说了句,神态疲惫,身姿怅惘的转身进了关楼。
“或许,是都输了吧。”林仲会意的想着。
鬼戎地界,乌河肴尔口,鬼戎军“雁聚”集结地。
“报大帝,出大事了。”一名来自鬼戎帝庭的使者找到哥木蓝山的汗帐,进帐行完礼后很是急切的禀报。
听闻此言,哥木蓝山躺在他的新王座上淡然喝道:“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鞑泰殿下,鞑泰殿下。”使者气喘吁吁的嚷着。
哥木蓝山闻言突然暴起,跃到使者跟前抓着他的衣领厉声喝问:“我儿怎么了?”
“鞑泰殿下把鄂乌拉砍啦。”使者定了定心神后喊出了这句话。
“什么?怎么可能?歇会,说,怎么回事。”一听自己儿子没事,反而猖野部那个老东西有事,哥木蓝山很快就恢复了镇静,飞回王座躺下,好奇的发问。
鬼戎前线使者求援失败的第三天,鬼戎帝庭汗帐议事殿。
大约有二十来个身着部落头人服饰的草原汉子分作两列坐在王座下的侧座上,他们喧闹的聊着天,现场很是热闹。
一个干瘦干练的老头向身边一个儒雅英武的中年汉子问道:“夜凌空,你说怎么回事,哥木家那小家伙叫我们来干啥?”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刚到。”被叫做夜凌空的中年汉子双手一摊,不耐的回应。
“哼,不讲就算了,你小子跟老子们本来就不是一路。”老头不屑的吐了口唾沫。
“随你老东西怎么想。”夜凌空干脆闭上了眼睛养神不再搭理那老头。
“鄂乌拉、夜凌空,您两位在聊什么呐?”这时一个容貌英伟的少年走进大帐,朝二人笑嘻嘻的问着。
“参见鞑泰殿下。”头人们一看是草原共主哥木部的少主到了,立即起身作礼。
哥木鞑泰一屁股坐在王座的脚塌上微笑着说:“免了,各位头人请坐。”
“哼,一个十二岁的娃娃,当这里是他看杂耍的地方么?”鄂乌拉心里暗自不忿的想着。
“各位叔叔、伯伯、爷爷,你们也知道大帝他前线告急,需要新兵。”哥木鞑泰微笑的说着,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他。
“兵,没有;命,一条。叫老子用部落儿郎的性命去填那无底洞,除非我死了。你老子的使者来要兵都没要到,你一个十来岁的娃娃又能如何?”鄂乌拉很是不耐烦的高声喊着。
“是啊,是啊,再打下去,我们部落就没男人啦。”此言一出,那群头人全部开始起哄。
只有萧瑟部落的夜凌空没说话,他还闭着双眼在养神。
“哦,鄂乌拉,鄂爷爷。”哥木鞑泰站了起来,他的小身子慢慢的朝鄂乌拉走去。
“是老子我,怎么?”鄂乌拉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既然起了这个头,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
“怎么会给一个十来岁的娃娃镇住呢?怎么可能!”鄂乌拉心里如是想着。
“没什么,小子代父亲请求您,南国是外敌,您怎么能这样做呢?”哥木鞑泰怯怯的走到鄂乌拉身边,他的大眼睛噙满了泪花,有点委屈,有点失落的躬身说着。
“哼,我猖野部此役战死两万健儿,老子心都在滴血,还叫我送我的儿郎上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我死了。”鄂乌拉看着哥木鞑泰委屈的样子,有点不屑,娃娃就是娃娃,三两句就哭了,真没出息。
于是,他提高了他的音调,昂首挺胸的高声叫嚣。
“那,你就去死吧。”陡变突生,哥木鞑泰暴起一跃,他将一把锋利的匕首准确插入了鄂乌拉的心脏。
“你,你!”鄂乌拉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小娃娃,他怎么可能这么做?他才十二岁啊,怎么会有这么深的心机,这么狠的心肠。
没人给鄂乌拉答案,帐内顿时鸦雀无声,他倒在了他的座椅上,临死时看见了被他撒了几滴血在脸上的夜凌空。
“蠢货!”这是他听到的最后两个字,缓缓擦着脸上血迹的夜凌空神色很是不悦,语气漠然,略带讥讽。
“鞑泰殿下,你这是何意?”头人们愣了片刻,不约而同的起身,整齐划一的拔出了自己的佩刀,警惕的看着哥木鞑泰,却没人敢上前对他怎么样。
场面异常的诡异,二十多个成年人对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拔刀相向,还警惕的看着少年的行动,还有一个擦完了血继续闭目养神的人。
“怎么办,怎么办,我杀人了,怎么办?”突然,哥木鞑泰坐在地上哭了,周围的刀枪全被他无视了,他肆无忌惮的大声哭闹,二十多个头人拿着刀不知所措的面面相觑。
“好办,一切等大帝回来再说,他一定会给我们主持公道的。在下部落还有点事,先行告退了。”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夜凌空站起身缓缓说出这么段话,然后大步离去。
“对,叫大帝主持公道!”头人们纷纷借坡下驴,收回佩刀警惕的离去,只留下了还在大声哭闹的哥木鞑泰和已经冰冷的鄂乌拉。
“哼,关键时候给我父亲下绊子,找死,你们统统要死。”确定头人们都走光了后,哥木鞑泰不哭闹了,站起身狠狠的咒骂着。
“杀一个头人,能解决什么问题?”这时,有个人折了回来,正是萧瑟部头人夜凌空。
“你,你想怎样?”哥木鞑泰又一屁股坐下去哭闹起来。
夜凌空摆摆手,不管他的哭闹,他和颜悦色的道:“鞑泰殿下,不要装了!你,很好。”
“什么意思?”哥木鞑泰止住哭闹,定睛看着夜凌空不解的问。
“我萧瑟部,愿暗中归附哥木部,若违此誓,天地不容。”夜凌空突然跪下宣誓。
“为什么?”哥木鞑泰好奇的问。
“你。”夜凌空很是简洁的答。
“哦,那么您做我的老师好吗?”哥木鞑泰一改哭闹之态,上前很是恭敬扶起了夜凌空,自己屈膝跪下,态度真诚的看着夜凌空。
“我,没看错人,哈哈。”夜凌空快意的微笑着。
武德元年六月,鬼戎帝庭储君殿。
“大哥,大哥,不好了。”哥木查心急火燎的冲进了哥木鞑泰的书房嚷嚷着。
“慌什么!天塌了?”哥木鞑泰正在看夜凌空送给他的书,他不悦的皱了皱眉,语气不耐的问。
“父亲好像是疯了!”哥木查马上甩出一个重磅炸弹。
“什么!我去看看。”哥木鞑泰立即扔下了书,大步踏出。
“干什么呢?走啊。”走了几步,他扭头看见哥木查端起他书桌的杯子还在喝水顿时有点怒气的撩过他的膀子强拉着走。
“大哥,我再喝口。”哥木查赶紧仰头再喝了一口水。
路上。
“怎么回事?说。”哥木鞑泰边走边问。
“具体我也不清楚,只是父亲在殿内殿外就他和我两个人的情况下,他话语之间我总感觉有其他人。”哥木查摸摸脑袋如是说。
“今天父亲见过了谁?”哥木鞑泰继续问。
“不知道。”哥木查继续摸着脑袋。
“那你知道什么?”哥木鞑泰怒气冲天的吼向弟弟。
“大哥息怒,我去查查。”哥木查知趣的奔去查探了。
“这小子,除了打仗操练就是个马大哈。”哥木鞑泰看着弟弟奔去的身影怒极反笑的自言自语着。
“不行,得去找三弟。如果真是像二弟说的中邪了,得有人驱邪。”哥木鞑泰想了想,返身向大祭司的神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