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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五年三月初五,定西公府议事殿。
定西公芈旭率公府一众官员在殿内静静的站立着,他们在等一个人的到来,这人就是定西藩国改土使卫方。
今年的正月十六在举国上下欢欢喜喜的过完上元节后庙堂之上颁布了一个晓谕天下且让整个蜀宁都极其震惊的诏书,那就是《定西藩国改土诏》。颁诏当日刚领旨上任的定西藩国改土使卫方就携副使秦笛拜别了圣皇芈临、天丞史学进、御史大夫秦瑟等人,率五百护卫亲兵出发前往定西藩国了。
这一行人在中州境内时是人不卸鞍马不停蹄的急冲冲赶路,到了定西藩国境内他们反而慢了下来,一路慢悠悠的四处游玩。明眼人都知道,这哪是游玩呐,分明是在暗地里考察定西藩国的情况呢。
在定西藩国境内晃荡了一月有余,三月初一这天他们才终于踏入了定西藩国首府金城的城门,进门后卫方派人通告了定西公府方面要求安排住处且于本月初五跟定西公会面颁旨,如此看来卫方等人在金城还明察暗访了几天。
定西公府方面除了配合卫方的要求其他什么都没说,直到今天才齐聚在这大殿上等待卫方颁旨。
半晌之后,卫方身穿改土使官服带领秦笛等人意气风发的来到议事殿,他快步走到殿内处于正位的定西公王座几案前站定很是随意的拱了拱手道:“诸君久候了,鄙人卫方,现忝为定西藩国改土使,今后望诸位多多指教。”
眼见卫方来到公府竟然不给定西公行礼,定西公府的一众官员都心生不满暗自不忿着,芈旭本人却不以为意,他率先用颤颤巍巍的声音道:“改,改土使,咳,咳,远来,远来。”
“公父是想说改土使远来辛苦,今日得见卫大人真容不甚欣喜。”这时一位面容雅俊,年约三十,身穿麒麟朝服的男子接过了芈旭的话朝卫方恭敬的说着,他是定西公的幼子芈途。
定西公用昏花的老眼极力摆出一副热情洋溢的样子看着卫方仍是颤颤巍巍道:“对,咳,咳,对的,咳,如途儿所言。”
卫方眼见这芈旭一副老态龙钟病恹恹的样子生起了轻视鄙夷之心,他很敷衍的拱了拱手,语气傲慢的道:“卫方谢过定西公,那么咱们就不再虚礼了,接旨吧。”
定西公颤颤巍巍的做出想要下跪的样子,一旁随其侍立的众人赶紧上前搀扶着帮他下跪。当他低头跪下的一瞬间昏花的老眼闪过一丝厉色,他很快就抬起了头,仍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颤颤巍巍的道:“老臣,咳,恭请,咳咳咳,恭请圣谕。”
定西公府一众人等在芈旭跪下后也纷纷跪下等候宣旨。
卫方也行了一礼后从随行人员躬身捧着的匣子中取出圣旨,接着他双手捧着圣旨用抑扬顿挫的声音气若洪钟的念道:“奉天承运,圣皇特诏:定西幕府本为协防西蛮所立,至今数百年矣。今西蛮顺服争端止息泰平无期,幕府之职已毕,临请定西老祖旭交还定西卫兵权于朝廷另做大用,圣都遥望,希冀康健。”
定西公府早就从十六日的晓谕天下的圣旨中知道了要改土这件大事,不过怎么个改法圣旨上却一字未提,今天这圣旨看似礼貌谦恭却直接明了的动了藩国的根本,一身着莽龙朝服,年约五十,气质华贵,容貌英武不凡的男子当即站起了身,非常不满的怒喝道:“什么?交出兵权?这怎么可以!”
他是定西藩国世子芈通,随着芈通的怒喝,定西公府很多人都站了起来面色愤愤不平的议论起来。
卫方镇定自若,他冷冷的道:“阁下想必就是世子芈通殿下了,如此行径是什么意思?莫非要造反不成!”
“哼,造。。。。。。”芈通造字刚出口就生生的被另一个声音压了下去。
“咳,咳咳,老臣芈旭,咳咳,领旨!遥祝,遥祝。。。。。。”芈旭颤颤巍巍的第一声咳嗽声刚响起就让芈通当即止住了要将说出的大不敬之语。
“公父遥祝吾皇圣体万年!”芈通为芈旭说完了接下来的话。
卫方走到堂下将手中的圣旨递给了芈旭,面无表情,语气漠然的道:“定西公大义,卫方佩服!”
接着卫方又走回案前道:“好了,圣旨已宣,诸位请起,如此大事想必公等也要商议一番,卫方不再打扰,先行一步,望定西公三日后能给卫某一个具体的军权交割方案吧。”
言罢,卫方朝着芈通冷哼一声带着秦笛等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身后传来芈旭颤颤巍巍的声音:“咳,咳咳,送,送改土使!”
卫方等人离府后,芈旭泰然自若的高坐王座,芈通芈途等人在堂下站立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芈通此刻那是恼恨非常,他率先用很是不解的语气问:“公父,为何要阻止孩儿,这卫方如此乖张,我恨不得当场杖杀了他!”
“大哥所言有理,这卫方狂妄无礼,欺人太甚!”说话的是芈旭二子芈道,其人容貌英武酷似芈通,是芈通一奶同胞的兄弟。
芈途用柔和语气安抚道:“大哥二哥息怒,这卫方刚来咱们就跟他翻脸有违礼法,公父也是没办法,毕竟他是代表圣都那位来的呐。”
“是的,翻脸的话意味着咱们要跟圣都皇芈决裂,这可不是小事呐,得从长计议!”这是老三芈达,芈途同母的亲大哥,容貌秀美,身形孱弱。
芈旭端坐王座眯起双眼,静静的听着他这四个儿子在堂下的争论,随着四人的起头,一众文臣武将也明显开始站队加入了争论。
喧闹半晌后,芈旭睁开了眼,目光炯炯,神色平和的道:“说完了吗?”
芈旭一发话堂内的喧嚣当即停住,芈途率先恭敬的行礼道:“请公父示下!”
“铁面巡城卫方,性格乖张,行为无状,酷爱顶撞权贵,上面派这么个人做改土使,可真有意思!”芈旭一改老态,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的说着。
芈通听完这段对卫方的评语,他不解的问:“公父您这是何意?”
芈旭神色平和,语气淡然的道:“我蜀宁立朝至今,诸侯林立,政令不一,军力散乱,绝不是一件好事。交还军权给中央也未必是件坏事,就且配合一下这铁面卫方吧,对我皇芈子孙来说江山永固,社稷万年才是最重要的,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本公年逾七十,古稀老叟早已看透世事,区区兵权还是能割舍得下的。”
此话一出,通道达途四人异口同声的齐齐大呼:“公父不可!”
堂下众人也七嘴八舌的大声疾呼:“君上三思,君上不可啊!”
芈旭摆摆手斩钉截铁的道:“我意已决,休得再言!三日内尔等商议好军权交割方案交予那卫方。”
而卫方与秦笛两人回到居住的驿馆后也商议了起来。
“卫大人,今日您言行有失妥当吧,芈旭毕竟是一方诸侯,还是手握重兵的大诸侯,您太过失礼了。”秦笛,秦瑟的弟弟,被秦瑟引荐为副使,被秦瑟千叮万嘱此行首要任务就是要规劝卫方的言行,不可太过失礼。
卫方心中对秦笛并不感冒,觉得对方不过是靠秦瑟的关系才做了这个副使来赚些功勋的纨绔子弟,他很不客气的道:“哼,芈临那昏聩老叟今日堂上一番惺惺作态的扭捏做派让卫某很是不齿,卫某在圣都做巡城令时可没少跟这种达官权贵打交道,莫不是表面谦让有礼,广结善缘,背地里肮脏无耻,坏事做尽。今日若是卫某虚应一番,往后又如何铁面行事?”
秦笛摇摇头,很无奈的言道:“卫公过于执着于铁面巡城不畏权贵的名声,待人接物怕是有失公允吧?”
卫方听到这里心中大怒,不由得出言讥讽道:“秦公出身名门,莫不是升起了同病相怜之心吧?”
秦笛一听这话顿时火气上涌想要出言回击,这一刹那间秦瑟的谆谆教导却蓦然涌上心头,他强自压下了怒火用平心静气的语调道:“我的卫正使,你我二人肩负削藩的重要使命来到这金城,所有的事都才起了个头,我们就在这内斗不休逞口舌之利怕是有违吾皇重托呐,属下收回先前的话,给你道歉行吗?”
卫方仍是不依不饶的道:“哼,你等权贵之徒变脸作态之资卫某领教了。”
秦笛苦不堪言,摸着脑袋很是无语的道:“卫大人,卫正使,我都行礼道歉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卫方得意一笑道:“哈,我深知尔等纨绔莫不是吃硬不吃软的奸猾之辈,果不其然。”
秦笛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了,他情不自禁的出言讥讽道:“铁面巡城,酷爱顶撞权贵,今日秦某方知圣都流言所传非虚呐!佩服,佩服!”
卫方志得意满,得意洋洋的道:“民间百姓信任卫某,为我流传佳话,似你这等狡诈圆滑的权贵子弟自然是该有如此想法才好,若是有朝一日落到卫某手上,哼!”
秦笛哭笑不得,他苦笑着道:“好,好,好!我的卫大人,您大义凛然不阿权贵当为吾辈楷模,秦某受教,您看行吗?”
卫方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他如一只大胜的公鸡一般昂头挺胸的言道:“很好,以后卫某行事你休得多言,你我做好各自的本分即可。”
秦笛表面上很是无奈的道:“都听正使大人的。”他心中却想着:“如此沽名钓誉不通世理之人来行削藩大计也不知道是祸是福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