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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卯是奴,照例要等对方吃完才能上桌动筷,他静静侍立一边。
贺寅叫了他三次,他都拿祖宗的规矩回复,贺寅简直没了脾气,把筷子撂桌上。
“耗,都耗着,反正你最会熬鹰,我陪你熬。”
金卯见他看着自己,须臾,缓缓在对面坐下。
贺寅这才拿起筷子:“拿筷子会不会?要不要坐我怀里来?我喂你。”
金卯拿起筷子,扎了一个馒头慢条斯理的啃起来。
贺寅将馒头分开,把肉放在里面,咬了一口,细细瞧着吃东西的金卯。
对方脸色苍白,唇上也没什么血色,来永巷的第一天却是一副水灵灵的模样,嘴唇泛着诱人的红。
这才半年就养坏了,全凭那张脸撑着。
贺寅多看了几眼。
那怎么养人才好?
他拿起另一个馒头,依葫芦画瓢做了个肉夹心递去。
金卯抬抬头,小心接过,吃着吃着就从夹心里吃到一只死不瞑目的虫子。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又认真盯了一下。
是一只菜青虫,后半截已经被他吃了!
金卯丢掉馒头,跑出去狂吐,又抠嗓子眼,漱了半天口,就差洗胃了。
贺寅心想,难办,养个小太监比养祖宗还麻烦。
起码祖宗不嫌弃他做的菜里有虫。
金卯食欲全无,拿青盐刷了半天牙,含了一口水,呸的一声吐掉,没看走过来的贺寅,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三哥给他买了许多零嘴,他半夜饿了自有消遣,贺寅做的东西,他是再也不敢吃了!
金卯在屋里坐了一会儿,估摸对方该歇息了,又去打水,给贺寅端进去。
贺寅屋里也堆了许多东西,神色不明地看他一眼。
“嘴洗好了?”
金卯:“好了。”
“娇气。”
金卯低着头,立在一旁。
“又生闷气?”
“不敢。”
“要不要我哄哄你?”
“殿下慎言!”
贺寅笑了笑,洗完脚,跟着对方出去。
金卯去厨房收拾那堆烂摊子,弄好,嗅嗅身上。
有股油烟味,他又跑去烧热水洗澡。
等干干净净的从耳房出来,他的房门被人锁上了。
金卯推了两下,却碰到门上的铁锁,钻心冷。
他在寒风里站了一会儿,心力交瘁地走向厨房。
有些大户人家的奴婢也是在厨房睡的,只不过他们这个厨房除了两只凳子和一张桌子,就没什么东西可以供他过夜了。
他只能趴在桌上睡。
“去哪?”
金卯推开厨房门:“厨房。”
“还不睡么?”
“马上,殿下还有吩咐?”
贺寅说道:“叫你烧炭盆你也不烧,床上冷得像冰窟窿,睡不着,怎么办呢?”
金卯看了看自己刚洗干净的手:“奴婢给殿下烧汤婆子。”
“不消,过来暖床。”
金卯睁了睁眼。
“冻坏了?要不要我过去抱你?”
金卯屈起微颤的手指:“奴婢知道了。”
他闭了闭眼,收好脸上的表情,慢慢走去贺寅房间。
贺寅将他拦腰抱起来,放在床上。
金卯避开对方落下来的吻,颤声道:“殿下,奴婢不配与殿下……”
贺寅从那玉白的脖颈间微微抬头,扫了金卯一眼。
“那我服侍你,好不好?”
“殿下!”
贺寅把人塞进被窝,吹了灯,睡在外侧。
金卯心如擂鼓,摸到暖和柔软的被子,才发现这人也换了床上用品。
不等他捉摸,对方又凑过来,将他搂进怀里。
“怕?”
金卯:“伺候殿下是奴婢的福分。”
“撒谎上瘾了,把手拿开,不碰你。”
金卯缓缓把手松开。
热烘烘的怀抱熏得他脑子有些发蒙,他没闻到那股胭脂味了。
“唔……”
对方没安静一会儿,就摁着他吻起来。
“九皇子殿下!”金卯抓住那只摸向裤腰的手,“奴婢只怕会败坏殿下的兴致!”
属于男人的声音低磁魅惑:“行,给你凑着。”
金卯差点被勒断腰,又被摁着亲吻良久,对方才移开嘴。
他知道贺寅是个薄情人,那一世他以为自己凭这点用处,贺寅起码会怜惜他一点半点。
事实是他多想了,对方只把他当做发泄的工具,就像嫖客和婊子的关系。
金卯掐算着自己能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撑多久。
*
贺寅在梦里看到了金卯,这人神色呆滞的坐在他房门外,树叶被风卷到赤裸的脚背上。
金卯像是个涂了白漆的木人,良久,光着脚,去了隔壁的君嫂子家。
“你们有他的消息么?”
君嫂子似乎没料到他还会在这里:“你说那位么?他当了皇帝了,没叫人来接你?”
“多久了?”
“一旬了,三十来天没看到你,我以为你也……”
金卯苍白的脸愣怔着,单薄的站在那,像被风一吹就会散开似的。
贺寅从背后抱住对方,却扑了一个空,忽然,他眼前的那些画面像被什么抹去一般,全消失了。
他跪在冰天雪地里,紧紧搂着一具十指残破的尸体,捂着眼睛大笑起来。
手心被泪水湿透。
“傻瓜,你认不得我了?放着我不管,埋了一个野男人……”
“我来接你了——”
“神啊,拜托,拜托让他醒来吧——”
“我把一切都给你,求求你,救救、救救我的人啊……”
贺寅望着那又哭又笑绝望透顶的男人,目光落在那具僵冷的尸体上,细雪盖着对方的脸,根根睫毛都冻了冰。
心口像被钢针狠狠刺了一下,搅起满腔带血的酸涩。
醒来时夜色过半,外面大雪扑簌。
贺寅睁开眼,注视着昏暗中的背影,轻轻搂住,吻吻那细软的发丝。
外面夜鸟鸣叫,贺寅轻手轻脚的起来,没惊动熟睡的人。
院子里,年轻男人半跪在雪地上,低声道:“主子,太子的人进了销金窟。”
“那个赌钱救老娘的?”
“是他女儿。”
“把她的脑袋扔去东宫。”
“是,萧公子明日就会抵达此处。”
“没了?”
男子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这里是三千两银票,请转交给他。”
说着,顿了顿,声线有些惆怅:“金家没落,没保护好他,不要叫他知道有我这样的兄长。”
“半夜来这里发牢骚,要不你进去?”
“不敢。”金爽叩了一个头,悄无声息地退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