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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魏王大驾离去后,赵端很想回茅屋补个觉,却被腹黑拉住,附耳低语道:“我父要见你!”
腹黑之父未随公子质子使者团返回咸阳?
赵端很快在马厩见到了藏匿其中的腹彤。
若非腹黑引领,赵端无论如何不会注意到,这介车夫会是腹彤。
“少主,你不可和端木氏女缔结婚姻!”腹彤开门见山就说道。
这是啥情况啊?
昨夜和魏王约定,今日自己要前往卫都濮阳向端木家下聘礼,以缔结周王室和端木氏的婚姻,为何腹彤半路杀出二话不说就阻拦呢?
腹彤干咽了口唾沫说道:“昨夜质子车队行至河内老仆接到大王密令,让我务必想办法促成公子正和端木氏女的婚姻!”
赵端有些迷惑秦王子楚怎就抓住端木孟姬不放了?
腹彤又说道:“来到卫地,见到卫君,老仆这才晓得,昨夜魏王圉已将端木氏女许给了少主。端木氏女能否和正公子缔结婚姻,事关你父王夺取权柄的宏图大业,老仆也就冒昧前来,还望少主助我一臂之力促成此事!”
正儿和端木孟姬缔结婚姻如何就有助于秦王子楚夺取上位呢?
赵端自觉莫名其妙。
不过赵端还是特别赞同端木孟姬和公子正的婚姻,嫁到秦国,端木孟姬便无劫掳之患。
见到沉默不言的赵端,腹彤有些急:“少主吱个声,说个话?您到底意下如何?”
马厩漆黑,腹彤看不到赵端那肿成猪嘴的脸。
吱声?说话?
自己就连皱皱眉都会引来撕裂般的疼痛,更别提说话了。
赵端伸手要拉腹彤前往光明处,与他书写交流,却被腹彤拒绝了:“马场之中多有吕不韦的人,我不能出马厩……”
腹彤话音未落,司空马就追了过来,在马厩外疾呼:“少主,不回去补觉,怎在马厩?”
腹彤连忙扭过头去,继续手法娴熟的打理马鬃。
赵端叹口气,遂走出马厩,对着司空马指指马厩,指指天,又指指卫都濮阳方向。
司空马大笑,爽朗说道:“原来少主再为今日前往濮阳端木氏家下聘而操心啊!少主其实不必操心,婚姻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前五礼皆有家人操办,最后的亲迎新妇才需少主出面,少主少出门,少言语,最好待在马场养伤,待会桑公会来,为你诊治嘴伤!”
赵端并不理会司空马的好意,支走腹黑,径直走向黄泽水边,司空马也跟了过来,赵端随手捡起一枚贝壳,在潮水退去的光滑沙滩上写道:“你们为我张罗婚姻,有何所图?”
司空马眼前一亮,恭敬躬身作揖说道:“不瞒少主,我等皆是为了苍生黎民,若要阻止秦国无休止的东侵,根本之策唯有合纵抗秦,合纵抗秦成败在于六国是否心齐。
然而近十数年,秦昭王奉行范雎的远交近攻之策,结交燕齐,攻打三晋和楚国,得利甚是丰厚。
若想六国心齐,就必须瓦解秦国的远交近攻之策。
合纵抗秦首要就是拉拢齐国,拉拢齐国,自然就要破坏秦、齐两国邦交。
齐王建生性无为,喜好黄老之道,痴迷修仙炼丹。近日他又对天雷之术颇为上心,悬赏万金求购天雷,更是许下大愿,不破天雷之术,誓不为人!
你是周王子,和端木氏女结成婚姻,你不就拥有了天雷之术,齐王必会引你为座上宾!咱们周室有了齐国支持,不提周室复辟社稷之事,至少秦国东进,就会顾虑齐国的态度,仗不容易打起来,成就此种婚姻不就是在拯救苍生黎民?”
司空马所言不虚,范雎为相以前,秦国攻城略地素来不讲武德,那是想往哪打就往哪打,秦国数次出兵攻打齐国,得了不少飞地。所谓飞地乃是远离母国的孤岛之地。
范雎进谏秦王,声言这种飞地不但于国无利,反倒滋长封君不臣之心,遂提出了远交近攻之策。
范睢由此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秦国相邦,秦国也加速了蚕食韩赵魏楚四邻国征程。
自然对付秦国东进,就得破解秦国的远交进攻国策。
听司空马这一席言,赵端触动很大,真实的历史进程,远比史册上记载的更加残酷。
赵端有些疑惑,在地上写道:“这些可是吕不韦的授意?”
司空马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吕不韦本初是这个意思,可是他刚刚送来的书信,却一改常态,让我等周人不要再去操心兼爱非攻之事,让我等带上你,前往燕齐海上隐居?我等莫名其妙,我已回信再次确认吕不韦之意!”
隐居?
赵端一惊。
很显然,吕不韦不想让自己置身是非漩涡之中,这是妥妥的关爱之举啊!
赵端顿感这里面的温情扑面而来。
会不会是吕不韦确认了车队之中的正儿是他的种?这才对自己施以了关爱之情。
难道自己不是秦王子楚的种儿,而是吕不韦的种?
不想了,不想了,一想这个问题,头脑欲炸。
赵端极力回避这个迷雾重重的问题,去想一些其他事情,为了转移注意力,在地上写道:“魏国夺取河间之事,又是怎么回事?
司空马口沫横飞说道:“这只是破坏秦齐邦交的一环。魏国会出兵夺取燕齐之间的河间之地,届时吕公会以秦国相邦的身份出面斡旋此事,当然吕公会偏向魏国。
齐人由此便会和秦国产生嫌隙。齐秦亲密联盟关系就会荡然瓦解,天下六国合纵就有了新局面。”
魏王圉主动为自己和端木氏牵线联姻,原来里面是这么一回事!
这里里里外外皆是吕不韦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赵端也着实领教了周人势力的强大。
一想到吕不韦,赵端满腹的疑惑便又从嗓子眼中冒了出来,遂又在地上写道:“吕不韦为何能得西周公子周最的青睐,最终成为换嗣计划中的枢纽人物!”
司空马叹息说道:“时也命也运也!世事无常一步步就把吕不韦推到了显要位置,我等周室子弟如今都要受他节制,否则周室便再无复辟的可能!”
赵端盯视司空良久之后,在地上写道:“你就没有怀疑过,吕不韦会用他的子嗣替换你们周人的子嗣?”
司空马无奈叹息道:“当然怀疑过,可是我们周人子弟别无选择,走到这一步只能马首是瞻,换掉周王子嗣,用他的子嗣取而代之,我们也可以容忍,我们唯独不能容忍,吕不韦心生贪婪暴戾之心,助秦为虐,这也是我的最大顾虑,于是我就联合王诩邹衍荀子庞煖诸前辈,出面制衡吕不韦!”
司空马所言情真意切,到显得和自己无比亲近,倒和吕不韦显得见外。
魏军即将攻齐,我们也希望少主仁心仁德,听从我们安排,参与进魏齐之战中,也好随时左右战事走向,如此就可大幅度减少齐魏士卒伤亡,同时也能达成拉齐国加入天下合纵抗秦阵营的初衷!”
司空马如此说,赵端陡觉压力山大。
那边秦王子楚的心腹腹彤求着自己不要和端木氏女缔结婚姻,这边司空马一众周人吵着嚷着要自己跟他们拯救世界,自己转眼怎就成了双面或三面间谍?
自己折腾了一圈,境遇竟丝毫没有改变,还要受制于人。
“我等适才商定,今日为少主下聘,不限于只和端木氏一家缔结婚姻,我等计定派出使团向天下秦楚燕齐魏韩赵七国诸侯下聘……”
“啊……”司空马所言太过惊悚,赵端闻听不由惊呼了起来,扯到伤口,惊叫陡变惨叫,嘴角撕裂疼痛钻心。
古人真霸气!娶媳妇,都是批量进行!可自己还是个毛孩子啊!
没办法,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的产物。缔结婚姻本身就是一场交易。可谓是多多益善。
司空马和邹衍这个法子搞,不外乎向天下诸侯框定死自己是周王子的身份。
关键是自己身世不明啊!若是司空马这群老家伙求来了秦王之女,而自己又是秦王子嗣,岂不就干下了禽兽行?
自己身为一个现代人,娶上一打媳妇咬咬牙倒能挺过来,却无法容忍亲近结婚。
赵端想都未想做了个T型的停止手势,谁知司空马见此,眉飞色舞,连忙向赵端拱手告辞,还不忘强调:“放心老仆一定为少主操办好此事!”
我去,自己说什么了吗?司空马转身就走了,自己想要叫住他却不能开口,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这都是啥事?自己的苦难怎就没完没了?上天为何总是这样残酷无情的虐待自己呢?
自己会是吕不韦和赵姬所生?
赵端在湖泽边上踱步,不知不觉天光大亮,突然马场警报马贼来袭的号角之声骤起。
蒙武随即率领众亲卫前来护卫赵端安危。豹子惶急跑来,指着黄泽水面不可思议的喊道:“足有千余众黄泽水贼来袭!”
赵端果见苍茫的水面尽头黑压压一片足有二三里宽。
“黄泽之中最多也就百八十人的水贼队伍,如何会有千余之众?”从睡梦中惊醒的邢父被人搬抬着来到湖泽边上,望了望天水相交之处的一条黑线,疑惑不解的说道。
相送魏王圉的信陵君闻讯赶来,见此也不禁面露惊骇:“黄泽可是没有如此之重的盗匪啊?难道会是秦军?也不对啊,秦军要来也是骑马驾车从西而来,更不会横渡黄泽而来!”
就在诸人惶恐不安之时,只见啬夫吕荡撑着一手小舢板,如离弦之箭,由远而近驶入水流激荡的黄河河道之中。
不多时吕荡登陆,一见众人簇拥的赵端便是嚎啕大哭,五十好几的大汉哭得伤心至极,这令岸上的众人大为不解。
“到底发生了何事?”信陵君声色俱厉的质问。
吕荡抹了一把泪水,呜咽说道:“昨夜我临黄乡以及黄泽沿岸的千余户乡党喜获周王子的恩惠,惊喜交加,心绪难平,为表感激之情,黄泽之民拖家带口特地前来感谢王子殿下的恩德!”
我去,原来是虚惊一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