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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庙会,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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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阶微雪,温酒煮茶,亭外两人,抚琴者琴音渐起,舞剑者徐徐而动,而后弦陡然转急,挥剑而起,骤如闪电,习习生风;

    亭内三子,两人饮酒而观,一人作画。

    而后三刻,琴落,舞剑者停,画毕。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萧崇锦拊掌起身,接过沈景轩手中的剑道:“季阳你的剑法又精进了,剑中有肃杀之气,再配上大哥弹奏的《入阵曲》,似乎叫我当真瞧见了你上阵杀敌的模样。”

    “在战场上大开大合惯了,如今舞剑反倒不趁手。”沈景轩随手拭去鬓边的薄汗,又探头看向顾望城的画卷道:“倒是顾五,这丹青画的颇妙,细致传神,颇有几分吴道子的风范了。”

    顾望城默了片刻,皱眉道:“却总觉得这画缺些什么。”

    顾望之闻言,连忙凑去瞧了眼,勾唇笑了笑,便夺过顾望城手中的笔,大笔一挥便提了“高筵列绮馔,宾客如流云。舞剑万人却,谈兵四座闻。”一句

    “如此佳作,自然是缺了我的题字。”顾望之满意的点了点头,“甚好。”

    顾望城淡淡瞥了她一眼,“你倒是不谦虚。”

    “小七素来如此,”萧崇清笑道,“我们五人倒是难得聚的齐,我从家中带了好酒,今日定要来个不醉不归才是。”

    自入朝为官后,几人忙于政事,朝堂之内又是风波不断,同今日这般相聚之景,似乎是许久未曾有过的了。

    “阿望如今可是常伴君侧。我这无官无职的平头百姓若是想见他一眼,可是难喽。”萧崇锦饮了口酒,冲着顾望之挤眉弄眼地打趣道。

    “说起这事,我倒是想起来,”萧崇清又不禁赞道,“听闻前些日子官家召集朝中重臣共议北漠边防一事,赫连玦有意出兵提拔杨公爷,却被阿望一句话堵了回去。此一计平息了战事不说,还行的是福泽后世之事,当真妙极。”

    沈景轩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道:“我阿爹当时也在场,回来后对阿望简直是赞不绝口,顺带还数落了我一顿,直说我是个光会领兵打仗的莽夫,便是给我十个脑子也想不出这般好的点子。”

    “打住打住!”顾望脸顿时红到了耳根,羞恼道“我这点小伎俩尽被你们取笑打趣了。”

    沈景轩歪着头,眉眼含笑,想到她在旁人面前清冷自持的模样,如今却这副羞怯模样,顿时觉得可爱极了。

    “我说季阳,你的表情好恶心啊。”萧崇锦颇为嫌弃地看着沈景轩。

    “怎么?”沈景轩一把揽过顾望之的肩头:“我欣赏我们家阿望还不行吗?”

    他们二人素来关系亲密,众人知晓故而也不曾多想。只是顾望之不知怎么却觉得有些不自在,只觉得耳尖比方才又烫了几分,连忙清咳了两声道:“我听闻今日大相国寺有庙会,我来京都许久还未曾逛过,我们一同去可好?”

    萧崇锦素来是个喜欢凑热闹的,自然乐得高兴,顾望城只说晚间约了工部几位同僚,便不去了。

    众人入得山门看时,见古门高耸,梵宇清幽。当头敕额分明,两下金刚势猛。龙鳞瓦砌碧成型行,钟楼森立,经阁巍境。

    “大相国寺乃是国寺,庙会最是盛大,”萧崇锦领着众人入了寺,介绍道:“寺内有三大门,各有玄机。”

    顾望之捂着手炉入了首门,便瞧见其内奇珍异兽,无所不有。一旁菩提树下有一通体雪白,眼眸翠绿的幼猫,极为可爱乖巧,顾望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这位郎君好眼力,这猫儿是外邦来的品种,京都平日里是见不着的,”那小贩见状连忙上前推销道,“买回去送给家中夫人,定会欢喜的。”

    顾望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道:“我还未曾婚配。”

    “郎君生得如此俊俏,觅得良人定是迟早之事,”商贩素来滑舌,拐了个弯又道,“送给家中的姊妹也是极好的,京都女娘养些猫儿狗儿的最是时兴。”

    顾望之想了想,悠姐儿年岁小,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买个猫儿回去给她逗趣也好。正想掏了银两,便见一旁一穿着华贵的女子娇声道:“老板,这猫儿多少银子,我要了。”

    “这……”那商贩有些为难道,“这猫儿原是这位郎君先看上了,您看这……”只见那女子轻瞥了眼顾望之,染了朱红豆蔻的葱白玉指随手从发鬓间取了下翠色的步摇,“这够吗?”

    那商贩看了眼顾望之,有些犹豫道:“这……”

    女子见状,又使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女使,那女使便立刻又拿出了几锭银子,又道:“这回总够了罢。”

    顾望之抿了抿唇,看这女子梳了高髻,又裹着雪白的狐貂皮子,身着华贵,想来应是那位大人家的宠妻。她人微言轻不好得罪,何况一只猫儿,买来逗趣的罢了,回头再去别处替悠姐儿看看便是了。

    “先来后到这么简单的道理,这位夫人都不懂吗?”沈景轩本在一旁看中了一只娇好的海东青,正欲叫顾望之一同来看看,不料却撞见了这一幕,立刻上前冷声道。

    “哪里来的莽夫?”那女子不曾理会沈景轩,只冲着商贩问道:“你卖是不卖?”

    “她出多少,我出双倍,这只猫儿我还非要不可了。”沈景轩最是讨厌豪门贵女骄横模样,一见她便十分不爽,偏是要死磕到底了。

    “你……”女子气顿,忍不住大声嚷道,“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又哪里是君子所为?”

    周围人见状,纷纷侧目,顾望之扶额,只觉得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只拽了拽沈景轩的袖子低声道:“一只猫儿罢了,本身也就是买给我家悠姐儿逗趣的,不要便不要了罢,何必去同她争抢。”

    沈景轩正要开口,便听闻身后一熟悉的男声道:“是谁欺辱我家娘子?”

    那蓝衫男子上前,亲昵地搂过女子肩头,软声哄到:“阿姝莫恼,一只猫儿罢了,倒也值得你动气,回头我替你寻更好的来就是了。”

    顾望之定眼一看,面前之人不是向遥深又是哪个?顿时想起前些日子有谣传说向遥深迎了武安侯娄焕英的庶长女娄姝为妾,甚为宠爱,如今想来,此女应是了。

    她霎时气顿,冷声嗤笑道:“管一个妾室叫娘子,向郎君好教养。”

    向遥深这才注意到一旁的顾望之,笑道:“原是阿望,我便说方才远远瞧着身影十分熟悉。既你喜欢,让与你便是了,都是一家人,我这个作兄长的又如何能同你抢。”

    “郎君!”姜姝恼道。

    向遥深见爱妾如此,又开口宽慰道:“这位顾郎乃是我妻弟,他好容易瞧上个玩意儿,回头我定送你个更好的,如何?”

    “哦~原是大娘子的弟弟,”娄姝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望之一眼,又提了帕子掩嘴轻笑,眸中尽是挑衅之意,“可若是我偏要抢呢?郎君你可依我?”

    倒是嚣张。顾望之冷笑一声,在外人面前尚且如此跋扈,且不知她在家中又是怎样欺辱阿姊的。

    顾望之思及此,眸中神色冷冽道:“不用了,不过一个逗趣的下贱玩意,上不得台面的。”

    娄姝也不是傻子,自然听出来顾望之话中含沙射影,顿时恼道:“你说什么?怎么你阿姊是个不争气的,抢不过旁人,便叫你来耍些嘴皮子的功夫。”

    “抢?”顾望之嗤笑了一声,“我们顾家不要的,你且拣去沾沾自喜就是了,又恼得着谁?”

    闻言,向遥深脸色一变,沉声道:“顾七,你这话说的未免过分了些。”

    他当初娶顾云蕙虽使了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可却是真心心悦于她,奈何顾云蕙却是个不识趣的,婚后便是他百般依顺讨好,却始终换不来她一个笑脸。

    起初也觉得新鲜,可日子长了难免失了耐心,加之向遥深自来是风流惯了,身边莺燕不在少数,从来都是旁人陪笑讨他欢心,他也又何曾受过这般冷落,故而另纳新欢也是常事。

    今日出游撞见顾望之他是有些心虚的,话语间也都是敬着,可如今既是顾望之不识抬举,也怪不得他翻脸。

    “家门不正方才有妾室横行,姜姨娘合该牢记,为奴为婢者谨遵本分要紧。”顾望之冷冷瞥了向遥深一眼,拱手道:“说到底此乃向家家事,恕顾某多言了,告辞。”

    说罢便也不顾身后的两人铁青的脸色,便兀自拉着沈景轩离开。

    沈景轩瞧着顾望之泛红的眼角,不由道:“其实你刚才那番话惹恼了他们,回去后你阿姊的日子可能会更难过些。”

    顾望之抬首,红着眼眶道:“我知晓,可我就是气不过。我阿姊素来为人和善,最是不争不抢之人,那姜姝定然是骑在阿姊头上作威作福。可若不是为了救我,阿姊又怎么嫁给向遥深哪个腌臜货色,我是气自己,我气自己无用。”

    沈景轩看着她的模样,实在心疼,伸手抚了扶她的面容,“此事非你所愿,你不必将过错都揽在自个儿身上。”

    “若是朝堂诡谲,我尚可斗上一斗,可深宅内院,我甚至想不出一点法子能叫我阿姊过的更好些。”顾望之垂首,眼睫之上是一片濡湿。

    “阿轩,你曾问过我究竟要什么,”顾望之抬首看着沈景轩,眼眶还是红的,偏一双倔强的眸子亮的出奇,“如果我现在说,我想要权力,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你会帮我吗?”

    自怨自艾从来都无用,她要权力,她要更多的权力,要足以保护她想要保护之人,她要这盘棋越下越大,要天下皆入她局。

    沈景轩定定地看着顾望之,眸色灼灼,“你知道的,只要你开口,我从来都拒绝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