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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小侯要成亲的消息一经走漏, 霎时引得轩然大波。
这个消息实在是太过惊人, 炸得金陵城的老百姓议论纷纷了好些日子, 连宁家采买了何喜庆之物都被扒得干干净净, 要做新郎官的宁衡近日被拘在宁家哪儿都不许去, 实在是无聊至极, 好在马明明时不时过府与他谈谈天地,倒也不算难熬。
最初听到宁衡要成亲的消息, 马明明震惊得直接萎了, 顾不得马爷的面儿, 当下便提了裤子上了宁家大门, 熟门熟路的摸进了宁衡的院子, 把人给从床上挖了起来, 连宁衡的不善都没能让他瑟瑟发抖,一个劲的询问:“小侯爷, 你真要娶那月氏女, 外头都传疯了, 有鼻子有眼的, 到底是不是真的?”
换了平日,马明明敢这样对宁衡大吼大叫?
自是不敢的, 便是宁衡邪性的盯着他, 都让马爷心里一阵犯嘀咕,但这回, 估摸着是马王爷给了他一只眼, 马明明难得的硬气了起来。
宁衡挥开人, 不耐烦的表示:“是啊,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记得来喝喜酒,”他倾身靠了过去,迟疑了两分:“莫不是你对你嫂子还有何非分之想吧,爷告诉你,门都没有,趁早把这念头给爷弃了。”
美/人,尤其是绝色美/人,宁衡是不愿与人分享的。
“哪能啊?”回了神,马明明慌不择路的表示,女人如衣裳,男人如手足,他怎可能对小侯爷的未过门妻子有非分之想呢,哪怕那女子再是美得无双,但他是那样的人吗?
失魂落魄的马公子离开了宁家,焉哒哒的。
他确实是这样的人,就是对那美人还存着非分之想呢,可那又如何,美色当前,他馋馋嘴不也正常?
宁家定下了日子,很快便下了聘礼,整整六十八台,其中还有不少田地庄子铺子之类的地契,许是知道以月家的家境,定然是凑不出什么,便一起准备了。
那一日,贵妃也赐下了整整十台珍品,还给了月桥一道可随时进宫的令牌,消息传回宁家,又是惹来一阵非议。
随时进宫,除了老夫人外,便是贵妃生母安氏都没有这份殊荣,且那月氏女还未曾过门,身上更是连诰命都没有,却偏偏有这好运道,也可显见,贵妃对她,是满意的,这一道令牌更是一张保护符,警告宁家有小心思的人好生斟酌。
这位月氏女,不曾进门,便在宁家掀起了轩然大波,上至各方主子,下到洒扫的丫头,谁不知道,这位板上钉钉的少夫人背后有贵妃撑腰?
在宁家一处精致的院落,坐在铜镜前模糊的女子轻抚着手上的大红蔻丹,红唇轻扬:“咱们这位少夫人也定然不是个省油的灯,自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们便走着瞧,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身后的丫头露出一样的笑意,动作轻柔的给女子梳着头,奉承着她:“可不是?”
初八日,宜嫁娶,天色蒙蒙亮之际,一行白鹭从空中飞过,遥远的地平线上,一轮橘红显现,绣春宫外,身影单薄的女子凝望着宫外的某处,渐渐神思,稍后,有宫女手拿披风靠近,替女子披上,掩下了那被风吹得飞扬的裙摆:“娘娘,清晨露寒,陛下让奴替娘娘披上披风,挡一挡风。”
宁凝手指划了划额边凌乱的发丝,突然问道:“宁枝,你说那月氏如何?”
宁枝笑言:“娘娘看好的,自然是好的。”
好的吗,或许是吧。贵妃不由得想起了那日,她第一回见到月氏,逆着光下,她仿若见到了一把锐利的剑一步步朝她走来,月氏美吗?自然是美的,极美的,她若不是美貌无双,又岂会让宁衡干下糊涂事,可空有美貌的女子贵妃见过太多,那月氏却不同。
月夫人直接,爽朗大气,偏生那月氏却让她猜不透,看不明白,仿佛一切都掩盖在了她那无邪的面容下,让人见了她,便自顾去欣赏天河之美了。
希望,她的到来,如她所愿。
金陵城里,今日格外的热闹,大街小巷的逢人便是一句“怎不去瞧瞧宁家那小霸王成亲?”
宁衡成亲,吸引了无数老百姓前来观礼,打从他骑上马,带着族中小辈迎人时,后头便跟了乌泱泱一群,有人往后一瞧,吓得险些落马。
宁衡大名,果然响亮,让人闻风而动。
月家的院子,却不如这般热闹。相反,气氛还有些呆凝,特意请来给月桥梳头的四喜娘子活了一把年纪,也是第一回遇到这种情况。
向来是趁着还有一点空余时间,当家夫人多是会对出嫁的闺女言传身教,多提点她几句,这位夫人倒好,她避而不谈婆家,也不谈交代让闺女过去好生打好关系,开口便是:“迎亲的还未到,不若这门婚事便算了吧?”
四喜娘子还以为自己走错门了呢?
而余氏却是再正经不过了,这婚事是月桥应下的,可她小孩子家家的能懂什么?越是临近,余氏便越发后悔,就不该应下她。
不过,应下了又如何,这不还没出门子,还能悔一悔的吗?
“娘,你别裹乱了,去厨房看看阮婶做的吃食好了没,我都饿了,”月桥哭笑不得,只得想法子把人支开。
余氏瞪了瞪她,只得叹了口气儿:“行吧,我去看看去。”
月桥在昏黄的镜子前柔柔一笑:“福婶儿,你别介意。”
“好孩子,你也要放宽心才是,那享福的好日子定然是在后头呢?”福婶儿哪能不明白,毕竟今日这位要嫁的可是那朱雀大街恶贯满盈的宁小霸王呢?
上回那小霸王抢了民女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再看看这位的样貌身段,便是入宫当个娘娘也是使得的,偏偏被小霸王给横插一刀,作孽,作孽!
说话中,绿芽端了盆水便进来了,这绿芽不过与她年纪一般大小,生得也是清清秀秀的,北地人,算是阮婶和庞婶的同乡,两日前才被月余煦送过来,做事麻利,口风严密,倒是让月桥十分满意。
“姑娘,外头喜婆带了娘子过来给你上妆了。”
月桥的情形自有四喜娘子答话:“行,让她们都进来吧。”
绿芽把盆搁在架子上,朝外走去:“唉,我这便去。”
不过几个呼吸间,外头便进来了几个凌乱的脚步声,带头的喜婆朝铜镜中一看,便甩着袖子叫了起来:“哎哟喂,这是哪家的天仙儿啊,莫不过那九天仙女下凡尘吧,新郎官可真有福气。”
月桥不若一般的新嫁娘一般露出羞怯的笑,反而脸色一下惨白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屋里众人心思各异,都暗地里同情这位姑娘,定然是拗不过那宁家的财大势大呗,否则又岂会在成亲当日,脸上连点喜色也没有的?
见此情形,喜婆便收了风,指挥着带来的人盘头的盘头,上妆的上妆,过了两刻,余氏当真端了碗月桥钟爱的莲子羹一口一口喂下她,后由得娘子们替她涂上红唇,穿上喜服,扶着人在床沿坐下,盖上那红盖头。
“既然你决意如此,娘也不说了,你记得我此前说过的话,受了委屈记得要回来说,知道吗?”余氏又殷切叮嘱了一番,这才留了绿芽守着人,出去招呼往来的宾客了。
一直等到她踏出门,房内才轻轻的传来一声“嗯”。
在她应下了那桩婚事后,月当家和余氏便极力反对,月余粮、月余煦纷纷劝着她,见她心意已决后,余氏便传了她不少该注意的事儿,隔日,月余粮便在朱雀大街相邻的芦苇街上支了个猪肉摊,月余煦送来了绿芽和一粒据闻是宫廷秘方的药丸子,吃下一颗,不说百毒不侵,便是能抵抗个三五刻那也是救命良药。
正因家人兄长如此维护,她便非做不可。
良辰吉时,宁衡意气风发的带着人进了月家小院,被几位大小舅子一通为难,险些误了吉时,赶在最后一刻堪堪迎着人上了轿。
鞭炮声、锣鼓声齐齐响起,乌泱泱的人群交织成一幅幅热闹非凡的画面,迎亲人逐渐走远,月家这处便安静了下来,看着那远去的队伍,月当家头一回感慨:“女儿家生得太过记仇也是不美,眦睚必报哪是女娃们能做的事儿?”
月家小桥打小便是如此,恩怨分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幼时,说起不过是长辈们相谈的反话罢了,心里还是非常骄傲的,只是随着年岁增长,尤其到了如今,便不是美谈了。
“当时不见你阻止,如今说什么风凉话!”余氏不高兴的嘲讽了两句,转身进了门。
“这婆娘,”月当家老是在儿女们面前被媳妇教训,一张老娘丢了无数回还舍不得丢,涨红着脸,嘴里喃喃念着什么追了过去。
月老大、月老二、月小弟还并排站着,月小弟仰着头,不忘跟他们确认:“大哥、二哥,姐姐最厉害了!”
心眼子多得很的娇花姐姐只是喜欢用柔弱的外表来掩饰她的暴力,若非,若非不是上回不谨慎着了道,才不会出事呢。
虽说着肯定的话,但他眼巴巴看着人的模样还是让人格外心软,两人同时在他头顶上摸了摸,道:“是啊,你姐姐最厉害了。”
远处的拐角处,印出地上修长的影子,他在原地停顿了片刻,最终朝着另一条路上走了。
欢天喜地的迎亲队伍吹吹打打的从大街小巷穿过,最后到了宁家门口,早早便等着的人在他们到了门前,又是一阵敲锣打鼓放鞭炮,响完,让新郎官迎了新娘子下轿,夸了火盆,一路行到前厅,宁阁老、老夫人端坐首位,其次是宁公和安氏,皆含笑看着他们走至跟前儿,待行完礼拜完堂,一群大大小小的公子哥们便簇拥着人送新娘子去洞房。
洞房里边人还不少,大都是宁家四房的少夫人和小姑娘们,还有一些沾亲带故的亲眷,见新人到,一下把人团团围住,起哄着说要看新娘子。
“去去去,看什么看,我都没看呢,”宁小霸王不耐烦的挥着手。
“瞧你这话说的,我看看自己弟媳妇还看不得了?”
“就是,五哥,听闻我这嫂嫂美得很,你可不能独藏,我可是要看的。”
“......”
此起彼伏的话接连响起,月桥垂着头听他们又笑闹了会,便有喜婆说道时辰到了,接着喜婆又念了段吉利话,不大一会,月桥便觉得盖头动了动,随后一下被挑开了去。
“呀”
又是一阵抽气声,宁小霸王被人羡慕的打量着,骄傲的翘起了尾巴。也不瞧瞧,这可是连他都把持不住的美人,岂是这些凡夫俗子可以比的?
二人又饮了合卺酒,喜婆高高兴兴的说了声礼成,宁衡便被一群人给押了出去,名为是喜酒,实则在场的男子中,这会儿没人不羡慕他的。
得了这样的美人,不把人灌爬下怎行?
男子们鱼贯而出,洞房内看过了新娘子的女眷也走了不少,最后只留了个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那女子笑得温和,主动说起了话:“五弟妹,我是你二嫂,你莫怕,咱们女子啊都是要过这一关的,待你在府中熟悉了便好。”
这位少夫人曹氏待人温和,虽面上说不上多出彩,但胜在气质沉稳大气,举手投足便让人有一种倾吐和依靠的感觉。
月桥不知她来意是好是歹,只有礼的回她:“多谢二嫂提点。”
曹氏摇头:“不谈什么提点不提点的,咱们都是嫁进府的,为人媳的难处大伙都是知道的,以后啊彼此有个照应也就罢了。”
月桥轻轻抿着红唇,明白了曹氏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