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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第 1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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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中正逢大朝会,守在前殿的御前宫人们目光再是严肃不过,御前侍卫们穿着铠甲,配着刀剑,显得格外庄重严肃。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御前的侍卫宫人们早就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只在外负责的杨喜听见动静忙迎了上去,杨喜身为大总管杨培的弟子,如今杨培随着天子在里边,杨喜便被留了下来。

    杨喜上前几步,年轻圆润的脸庞上带着两分谄媚,忙伸手从来人手上接过了提匣:“芸香姐姐辛苦了,今日又是姐姐送了吃食来。”

    芸香把提匣交给他,听着殿中传来的些许沉闷,有些好奇:“陛下在上朝呢?”

    杨喜点点头:“可不呢,今日正逢了大朝会,钟德妃娘娘亲手做的吃食,换做往日早送到陛下手边了,今日却是不行了,得等陛下朝完了。”

    芸香颔首,也不多打搅了的:“既然如此,那我先回宫了,待下晌再送过来。”

    芸香同杨喜告辞,缀霞宫每日都会送上两回吃食到前朝来,已经连着多日,他们几个婢子轮流着送上一日的。

    天子的膳食点心,膳房是有专门有人负责的,哪里轮得到旁人来的。芸香只知从那日陛下离开缀霞宫后,主子便进了膳房,日日让他们给前殿送来。

    芸香伺候在钟萃身边多年,也大着胆子过问过,钟萃也十分糊涂。送菜送点心都是陛下的意思,不止要钟萃亲手做菜做点心,还要钟萃缝制衣服等。

    天子提出这种要求来,钟萃身为后妃,自是不能拒绝的,但钟萃也同样没弄明白天子意欲何为。

    宫道上,领着牌子的下人焦急行走着,一路行到黄门处,下人把怀里的信件递了过去,陪了陪笑脸,“两位公公,这信是给缀霞宫的钟德妃娘娘的。”

    黄门处自有行事章法,可负责宫内外传递,但黄门处规矩严苛,非是任何都往宫中递,还得再三查验过才会往宫中送,尤以宫中信件这等隐秘之事,再是正大光明的人家在信件里也忍不住会叮嘱一二。

    世家大族,在外讲究的都是礼法颜面,再是难堪的丑事都不会宣扬出去,更不会让叮嘱的担忧叫外人知晓的道理,若是不小心走漏消息,传扬了出去,整个家族都要跟着被非议嘲笑。娘娘们待在宫中,世家大族们的做派便是趁着宫宴入宫时,得太后开恩见上人,再口头上详细的叮嘱,总是比写信要好。

    江陵侯府才得到从江陵府传来的信,江陵府加急传了来,也不过今日才送到,呈到府上,老太太几个都不知如何是好的,拿不定主意,还是姑奶奶冷静,当即令他们传信到宫中提醒德妃娘娘一声。

    信上的内容也是按姑奶奶的意思写的,只讲了些大概两位公子考中举子的事,再讲了些七姑娘的事,都是些家长信件,里边没有说些别的。黄门处两位守门的小太监原本还有些高高在上的,一听是递给德妃娘娘,姿态顿时就变了。

    按黄门的规矩,便是信件在他们查验后没有问题,也不会当即就往后宫送去的,得等上几日才会送上一回,自来他们都是如此行事,但这回查验完,黄门处到底通情达理了一回:“既然是给德妃娘娘的信,那我们就破例一回。”

    下人连忙赔笑:“多谢公公。”

    一位黄门拿着信件,另一位催了催他:“快些去吧,今日大朝会,如今正是上朝之际,行走在内宫倒也无碍,送了去早些回来,莫要在内宫逗留。”

    黄门因着自有章程规矩,是有行走在内宫时辰的,不是到时在内宫行走,换做别的时间都需要谨慎两分,匆匆送了便要回来的。下人不知,听了黄门的话,脸上大吃一惊:“现在就已开始上朝了?”

    大朝会,府上的侯爷也是要入宫上朝的,侯爷才走不一会,江陵府的加急信便送来了,下人还当这上朝如同在府上跟主子请安一般,都是先等下人们到了后,主子这才慢腾腾的过来的。

    文武百官上朝,这得是多大的排场,这时辰自然更是少不了的,等当真上朝了,那时辰也该是不早了的。侯爷往常隔三差五都会在衙门待到下衙时辰,下人不是随侍在侯爷身侧的下人,只能根据自己的见过的来推断。

    “噤声!”黄门面色一冷,呵斥起来:“朝中大事哪有外人随意打听的,要是叫人听到可是要挨板子,还会连累到我们的!”

    下人吓得脸色一变,不住赔礼才叫黄门松了面下来,只心底里到底忍不住叹了口气,完了!他们还当这信能立时送到德妃娘娘手里,好叫她早做了防范的,但此刻大朝会已经开始,若是当真如江陵府所说,有人要攀扯上德妃娘娘,连他们都收到了信,那那等小人岂不是也早就收到信,已经准备好要发难了?!

    下人的心不住下沉,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听天由命了。

    大朝会上,天子端坐龙椅上,听着下边大臣们一一出列奏秉,天子沉着脸,偶尔说上两句,天子平日只召内阁和六部大臣商议国事,其他的官员少有面见天颜之时,这时候都难免出列,想凭奏秉引起天子重视。

    直到——“臣都察院谢奎有本奏。”

    都察院行使督查之责,向来是监管文武百官,叫都察院盯上参本,便是朝中大臣也难免脱不开身,都察院出列,先前还跃跃欲试准备要奏秉的臣子们顿时噤了声,心中下意识猜测起来这回都察院又会参这满殿中哪位大臣?

    光明磊落的臣子自是不怕,手中不干不净的难免心里起了涟漪,生怕都察院当真查到了他们头上来。

    闻衍眼中略有些不耐,大朝会向来吵闹,出列的官员众多,闻衍已听文武百官奏了小半个时辰,却多是些小事,关乎万民的大事一个没有,便越叫他不耐烦。身为百官,若是不能为君分忧,为民解愁,便是沽名钓誉,尸位素餐之辈。

    闻衍目光落到出列的都察院大人身上,心头难得好了些,若是都察院当真抓到几条尸位素餐的蛀虫,倒也算是为君分忧了,他缓缓开了口:“准!”

    “是!”谢奎身形魁梧,此刻满脸严肃却当真像如同“为民请命”一般,语气坚定,口口声声:“臣要参缀霞宫的钟德妃娘娘!”

    满朝哗然。上首天子脸上的表情越发收敛,看着谢奎的目光泛着幽冷之意,沉沉开口:“谢奎,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谢奎坚定无比,朝天子抬手见礼:“陛下容秉。下官参钟妃娘娘教妹不严,纵容其妹公然羞辱官家夫人,其行径在新科举子当中皆有耳闻,臣以为,陛下应责令钟妃娘娘管教不利之罪,如此才可恢复钟妃娘娘在民间的声誉。”

    天子的神情叫人摸不准头脑:“你的意思,钟妃之妹行事出格,乃因钟妃之责?”

    谢奎突然发难,朝上一时都未能反应过来,尤其他参的非是朝中大臣,而是后宫嫔妃,此举在当今临朝至今还是头一回。眼见天子神色变换,生怕天子当真动了心思,江陵侯钟正江只得站了出来:“陛下,冤枉啊,臣女不过是随着去了祖籍一回,怎么就成了公然羞辱官家夫人了?”

    谢奎冷哼一声:“江陵侯,钟妃娘娘纵容其妹骄纵妄为,你江陵侯纵女如此也难逃其咎,区区一个庶女,若非背后有人撑腰,又岂敢众目睽睽的羞辱官家夫人?这可是你江陵侯府的教养?下官可非是空口白牙,此事真假只需派人打听便知,下官是万不敢随意编排到钟妃娘娘身上的。”

    就是知道他不敢编排到钟妃身上,江陵侯才顾不得跳了出来,江陵侯再是不管内宅之事,对几个儿女的性子却是有几分了解的。世家大族中虽未明文男子不参与内宅之事,以示对正妻的敬重,是以向来不过问内宅事务。

    钟萃这个当庶姐的在宫中平步青云,尤其是封妃旨意之后,七姑娘钟雪在府中的盛气几乎达到了顶点,连江陵侯这个当父亲的也曾数次顶撞。

    谢奎说的事,却是她当真能干得出来的。

    江陵侯心中气愤不已,但此时却万不能承认的:“谢大人何必对一个尚为及笄的姑娘如此容不得?事情只你一面之词,空口无凭,凡是都要讲证据,谢大人如今只听了片面之词就公然在朝上如此大肆讨伐,你可是要臣女受旁人非议,再无容身之地?谢大人可是要逼死她才甘心!”

    “我、下官!”谢奎是收到唐大人的来信讲了前因后果这才突然发难的,如今自然是没有真凭实据,但唐大人前因后果讲得清楚,是断然真有其事的,但江陵侯说的又叫他无法反驳。

    黄门匆匆走在后宫中,连气都不敢多歇,直到把信送到了缀霞宫,领了赏,又匆匆返了回去。钟萃拿着信,很快看了,把信装好,让芸香放去了匣子里。

    “主子,可是侯府又有事儿要求的?”芸香放了心,问道。

    钟萃目光落在正在小床上爬的皇长子身上,他现在爬得快,小腿小胳膊也有劲儿,撅着屁股爬到一头去还要回头看看钟萃这个母妃,钟萃朝他笑笑,他又撅着屁股爬起来,爬到钟萃腿边,乌溜溜的大眼在钟萃裙摆上绣的花纹上,还想伸手去抓。

    钟萃不放在心上:“不过是钟雪闯了祸,怕牵连上我,写信来知会一声罢了。”祸都闯了,现在急急送信来又有何用?早在知道钟雪性子的时候就该好生管管的。

    芸香却是一惊:“那怎么办?万一当真扯到娘娘身上来...”

    钟萃朝她笑笑,安抚她,在处置事情上,钟萃对天子向来信重:“放心吧,陛下乃是明君,明辨是非,以德服人。”

    朝中争论不休,谢奎把远在路上的唐大人搬了出来,与江陵侯二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谢奎请天子来裁定。

    闻衍淡淡的抬起眼:“赵励。”

    同在都察院的赵大人出列,“陛下。”

    闻衍似饶有兴致一般,缓缓开口问道:“你认为钟妃是纵容还是未曾纵容?”

    赵大人敛着眉,与谢奎谢大人的魁梧相比,赵大人的身材不过中等,但胜在气质出众,颇有几分翰林院的气度,赵大人毫不犹豫的回道:“回陛下,臣认为没有。”

    赵大人与钟家有姻亲之故,朝中大臣尽知,他此番话便做不得数了。天子素来重规矩,若是按规矩,钟妃到底有连带之责,但钟妃今非昔比,只她身为皇长子的生母,陛下便不会当真责令钟妃管束不利,朝臣们心知肚明,许是不轻不重的训两句便揭过了,不过到底给了交代,如此也算是各打五十大板,不偏不倚了。

    大臣们心里有了底,只等着天子下令,但只见天子脸色骤然冷了下来,眼中透着浓浓不悦,天子之威压了下来:“钟妃之事不得再议,朕不想再听到此等参本,退朝!”

    却是连半分解释都没有。

    天子勃然大怒,拂袖而去,叫朝臣都满脸愕然,天子如此,算得上公然袒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