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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时辰到了。”登记的侍监看了看时辰,在天子身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闻衍这才转向大案,从身边嬷嬷手上把皇长子抱了过来,亲自抱到大案上,指着大案上早就摆上的物品,眼中隐隐有些期盼:“皇儿,看到这桌上摆的东西了吗?去挑你喜欢的。”
讲究的人家对抓周礼都是极为看重的,早早就会对孩子进行引导,把经文诗书日日摆着好叫他眼熟,在抓周礼上图个吉利,大案上摆着的物件都是长者的一片厚望和慈爱,如此才代代延续下来。
皇家之中掺杂了许多利益,尤其嫔妃子嗣多的后宫,在抓周礼上更是各出奇招,只为了争得帝王欢心,凭此获得帝王宠爱,当今后宫只这一位皇子,钟萃也并非要借子争宠的嫔妃,在早前只按规矩走了个过程,现在钟萃倒也好奇皇子会抓到甚。
皇长子被父皇放到大案上,睁着茫然的眼下意识回头看向母妃钟萃,朝她伸出手要抱,钟萃弯腰低头,轻轻楼着他的小身子,在那些物件上指了指:“看到那些了吗,明霭去挑你喜欢的拿来给母妃好不好?”
皇长子对“拿”这个字是知道意思的,他跟着母妃看了看桌上的物件,又回头看了看母妃,小嘴里叽叽咕咕几句,说着他们都听不懂的话,圆润的脸还颇有些严肃,屁股一撅,就爬过去,在大案上挑挑拣拣起来,最后抱了一把镶嵌满了各色宝石的匕首递到钟萃面前。
钟萃满脸含笑,接过了他挑的匕首,围观的王妃们看着,纷纷说着喜庆的话:“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大皇子挑中匕首,长大后定能持刀持枪,护我大越安宁。”
“是,大皇子往后定是武艺超群,德才兼备的。”
皇长子身份不同,尤其又非嫡长子,皇长子拿了匕首,以后去保国安宁当大将军了,倒也免了在京城争权夺势。
夸完,不少人想着当今便是以军功建业,凭着手中的军队才能与先帝和宠妃皇子们相抗衡,面上又不由得有些异样,出身是皇子,又掌军权,这俨然便有了与嫡皇子相争的本钱了,可皇长子又只是庶长子,当今身为嫡长子,最是重嫡庶有别,维护正统。
王妃们目光不由得落到当今身上,在她们心里,当今是嫡长子,重规矩,能接任帝位的也自然是出身尊贵的嫡皇子才是,如今叫庶长子拿了匕首,涉及到帝位,换做是她们,心里怕也该有些想法的,但与王妃们想的却是不同。
闻衍一把把案上的皇长子抱起,连胸腔都抖了起来,脸上满是高兴,哪有半点不悦的,“好好好,果真不愧是朕的皇长子,与朕喜好一般无二。”
他瞥了眼钟萃手上的匕首,这大案上的贵重物品每一样都是有分量的,便拿这匕首来说,便是先祖时期之物,关外进贡而来,传至两朝,这匕首的身份早便不可同日而语了,如今天子开口便道:“既然皇儿喜欢这匕首,那这柄匕首便赏给皇儿,待你启蒙,朕命人给你做个宝石坠子,让你每日挂在腰间出入。”
天子的话一出,殿中顿时都倒抽了口气。
宫中非侍卫不得佩利刃,这是自来便有的规矩,无论宗亲王室还是宫中皇子皆不例外,皇长子便是再年幼,那也是宫中皇子,又有皇长子这样的敏感身份,如今天子还赐予皇长子佩戴匕首出入的特例,全然是打破了大越一贯以来的规矩。
先帝景帝便是再宠爱苏贵妃母子,甚至为了他们母子打压嫡后母子,公然提拔苏家一脉,甚至正大光明的要扶植庶子上位,却也没有松口让庶子在宫中佩戴刀剑行走的。
当今却公然违背祖制,可见这德妃母子的盛宠竟比前朝苏贵妃母子更为昌盛!何况这德妃生得还与那苏贵妃有几分相似之处...
王妃们心中各有思量,钟萃笑着看了天子一眼,待天子说完,这才柔声说道:“这匕首好看是好看,不如先摆在宫中日日看着,若是挂在腰间,若他好动了些,不小心抽了匕首出来伤着了倒是坏了陛下一番美意了。”
钟萃不疾不徐的解释,一副不骄不躁的模样。宫中的规矩钟萃掌着宫务自是清楚,天子这话一出,钟萃心里也着急,他们母子在宫中本就招人眼,若是再赐下特权来,岂非更是招人妒恨的?
心里各种思虑闪现,但钟萃面上却挂着清浅的笑意,叫人摸不清她心里的想法,说着,她仰着脸问了句:“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闻衍只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眼中的期盼,一双秋水明眸宛若一池春水一般,会说话似的,蛊得闻衍心中一动,手指不由得要拂上去,闻衍下意识顺着应了下来:“德妃说的是。”
钟萃眉眼一弯。
天子心中滚烫,慌忙移开眼,不敢再盯着她看,便如当日在缀霞宫外他见她回眸一笑一般,心中有什么炸开,四散在心间叫他四肢百骸都开始发烫,百花争艳,但只有这一张脸烙印下来,比百花更娇艳。
下意识应下来后,不过须臾,闻衍心里又恼羞起来,这钟氏还不曾说什么呢,他堂堂天子竟然叫一个妇道人家给牵着鼻子走了的!简直岂有此理!
天子板着脸,又沉声添了句:“身为朕的皇长子,哪有这般胆小的,待以后请了武先生,习了拳脚功夫,自然就不会轻易伤到了。”
但他到底是应下了,再找补那也是以后的事,不曾反悔了的,陛下当真是一言九鼎,钟萃自是顺着说道:“陛下说的是。”
因着钟萃样貌与那苏贵妃有些相似,王妃们下意识把德妃母子与苏贵妃母子做了对比,余光还朝着七皇女闻沁看去,闻沁看着眼前这一幕,手心攥得紧紧的。
苏贵妃母子被诛时,闻沁还是宫中备受宠爱的七皇女,一夕之间,从高贵的公主跌落到泥地里,苏贵妃母子被诛后,闻沁虽被留了下来,却也很快就从宫中出嫁。
这位德妃虽与贵妃样貌相似,但性子却全然不同,天子恩典,闻沁想着若是换做是母妃苏贵妃的脾气秉性,只怕早就一口应了下来,张扬的炫耀去了,更恨不得叫满宫上下都知道这恩典有多大的。
但这位德妃却不同,只三言两语便婉言谢绝了,同样是宠妃,行事不同,落得的结局也不同。母妃苏贵妃张扬跋扈,七皇女早前在宫中时并不觉得有何不妥,更仗着母妃的宠爱在宫中高高在上,却不知他们母子几个在宫中早就树敌颇多,直到嫁为人妇,七皇女受尽了冷落,这才知道他们当年行事太过出格。
若是母妃苏贵妃非是那等嚣张跋扈的性子,如同这位德妃一般谨慎,哪里会落得那般下场,更甚父皇那般宠爱母妃,若是他们低调行事,再有父皇在暗中扶植,想成大事,也、也并非是不可能的。
过完抓周礼,前边宴也开了,天子携着德妃走在前边,宗亲王妃们跟在后边,几位王妃落在后边,现在才找到机会朝世子妃说起来:“早知道这德妃娘娘这样一副样貌,你先前来时怎的不说一声的,叫我们吓了一跳。”
重午宫中倒是宴请过百官和外命妇,宗亲们不再列,外命妇中见过前朝苏贵妃的不少,如那彭、范两位夫人便亲眼见过,但这些夫人们对前朝之事也是讳莫如深,哪里敢谈此等禁忌,自是传不到她们耳朵里去的。
世子妃瞧她们的模样神色,如今也回过味儿来了:“这位德妃娘娘的样貌可是有何不妥的地方?”
王妃们问着:“顺王妃便没同你说过?”
世子妃摇头:“王妃规矩严密,鲜少在我面前提及旁的事的。”世子妃看向说话的两位王妃:“泰王妃,陈王妃,这里边?”
两位王妃脸色一变,却闭口不言:“世子妃何必来问我们,此事世子妃若是想知,不如问问顺王妃,她对此事最是清楚的。”
说着,二人几步上前,进了宗亲王妃里边。
江陵侯府外,几架车马停在了门外,守门的下人刚要迎,马车上,从江陵府归来的公子们便下了马车,尽直朝着府中去,七姑娘钟雪也跟着下了马车,随着钟云辉二人入府。
他们在江陵府待了不短的时日,是接了京城送去的加急书信才赶了回来。
侯府主子们都在,看他们踏进门,尤其这次两位公子下场,双双考中举人,本是叫江陵侯府光耀门楣的喜事,但落在后边跟着的钟雪身上,侯府的主子们上上下下便无人能有这心思了。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叫都察院一状告到了御前去,这在本朝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德妃已经下了旨意来,要在宫中当众审问裁决,还特意给侯府留了两分颜面,允他们先办了年末要嫁女的喜事再入宫。
德妃旨意下来,整个京城先一步传遍了,他们脸上哪里还有颜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