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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川台上,秦文络思绪越飘越远,飘到了他思念的赵青沐那里。
他回想那日断桥之上自己临死前说出的那番话,那些擅自做出的决心。
他嘴角出现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确实有些意气用事。
每次出来韩昭云定会嘱咐自己带上赤蚕丸,以防各种不测。他清楚母亲报仇心切,仍视儿子的命如珍宝的心情。
母亲如此重视自己,可他自己却轻易滥用自己的命,把解药给了一个不相干的人。
可是,她又怎算不相干的人……
可若说相干,他们之间又有何联系?
那日,他报着必死的决心,不光险些把秦家血仇和赵岩冥身上的血布等一切待寻真相带入地下,还险些辜负了母亲悉心栽培,最终只为救一个人。如今,被救的那个人却一走了之,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留下,还不让他去找自己。
他好奇自己舍弃一切换来了什么。
……
北墓派地下炼药室
墨绿苔藓爬满的一条湿润发霉石路,两旁是长满各种药草树木,布满嶙峋岩石的陡山。
这条路辗转通向地下一座暗城,这座暗城便是北墓派的枢密所在。
北墓所有的珍贵奇药都藏在这里,秦家祖上遗留下来的赤蚕为避开外人耳目,也养在这里。
沿着这条苔藓路一直往前,马上就会深入到一片墓地之中。
那是一座废弃已久,到处爬着地蔓苔藓,立着几座孤坟的一片墓地。
不说这里地处深山老林,少有人至。就算有误闯进来的人,来到这片坟地,入眼皆是湿暗阴晦,过不了多久也会因为身心不适而马上离去。所以北墓派把关键地设在这里十分安全。
秦文络来到墓地中央,逗留片刻,于心里慰问一下最先葬在这里的英灵,然后才去开密道入口那暗门。
他虽不信鬼邪,但总因北墓占据这里心怀愧疚。
暗门设在一面苔藓墙壁之中。
他伸出手,轻推一块不起眼的石头,门便缓缓打开。
走进漆黑暗道,不一会儿,他到了一间宽大明亮石室中。
石室中间,一个乌发白皙,相貌端庄的中年妇人正在石榻上打坐。
这便是洛逸伏。当年拯救韩昭云母子的人。
“你回来了,见过你母亲没有?”
妇人双眼微启,打量一眼秦文络。
“见过了。”
秦文络颔首,行了个礼道。
“你这次出去,确实收获不小,听说还收货了美人心。”
说到这里,妇人嘴角泛起一丝嘲笑。
“洛姨,我那是……”
“不必解释了,你娘早说过了。我知道你的为人,不到万不得已,你是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的。”
“洛姨果然懂我,我不能让那个人死,是有我的苦衷的。”
“她是蓝门赵岩冥的后人,她活着,如果有一天事情水落石出,她说出的话才最有信服力,你是这样想的,对不对?”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洛姨。”
“你可知道你这样做跟你报仇毫无关系,你这样做更像是为魔宗余孽开脱!”
洛逸伏突然睁开了眼睛,锐利的光直指秦文络。
“洛姨,我知道白月英固然可恨,可是我不想把无辜的人牵连进去。”
“无辜?魔宗的人无辜?你这句话对得起武陵山一战死去的中原正派人士,对得起你爹么?魔宗的人犯下杀孽,罪恶滔天,你居然说他们无辜!哈哈哈……”
洛逸伏从石塌上起来,冷冷地笑着。
秦文络对洛逸伏的过往知道的甚少,韩昭云也不让他打听。他只知她与魔宗不共戴天,却不知具体缘何结下深仇。
而她一直与母亲相依为伴,互相扶持着度过最苦最孤独的日子,所以她对于他们母子有着很大恩惠,他从来不敢顶撞。
此刻,他只有把心里的话压下,安静听她说。
“血布上的毒,我会帮你查清,但是你不要忘了你该做的事。”
洛逸伏留下这句话,悠悠地走进了一道门内。
秦文络原地站了许久,思考了很多东西。他知道那种深深扎根于内心的恨,是不会因为他的一两句话便能消散的。
他该做的事,无非就是提着白月英以及墨一等人的人头来见她。
可是,没弄清真相之前,他怎么下得去手。
现在,他心中清晰地知道,他接下来该去查探魔宗那些人是否真的已经死了。
如果都死了,虽有些冤枉,但也最好不过。他不用被良心谴责,直接从他们的尸体上割下头颅提走即可。若他们没死,他便要继续查这件事的真相。
洛逸伏答应他去查血布就一定会帮他查清,这下他总算放心。
告别母亲,秦文络再次踏上了东去的旅途。
这次,他先去了趟临安。
魔穴之乱以后,这件事很快便被传开,横山寨魔宗藏匿的巢穴也马上被天下人知晓。
一时间,临安城里众说纷纭,议论的都是十一月初七那日发生的事。
路过一家喧闹酒馆的时候,秦文络还是依照以前打听消息的习惯走了进去。
酒馆里越是喧闹,聚集的人越多,就说明又有人在透露消息。
一脚刚迈进门去,已经有粗犷声音压过叮当碗筷和吆喝议论声传入耳中。
“我们兄弟行走江湖这么多年,闯个魔宗有什么难的?那天我们兄弟五个从魔宗入口一路杀进去,一直痛快杀到焦黎殿前,魔宗那些废物拦我们不住,于是派出了楚忘来对付我们,那楚忘,去年……”
他刚说到去年,下句想说去年就与他交过手,听到了身边同伴的一声咳嗽,便马上改口。
“那楚忘,早就听说是个厉害角色,十分难对付,那天一见却也不怎么样。手里那本金书看着微风,实际上不过是摆设,我们兄弟足足和他周旋了一炷香时间,打得不分上下,后来若不是他退到了焦黎殿里面机关遍布的暗道里,我们兄弟早把他拿下了。”
秦文络一抬头,便从人群中看到了那个口喷唾沫,牛吹得满天飞的苍松门弟子。
秦文络不觉眯起眼睛笑了。
那日,他们兄弟五个明明被楚忘教训得十分狼狈,现在居然敢把自己美化成英雄高手,脸皮之厚,啧啧!
秦文络找了个角落坐下,招呼小二来几个小菜伴酒,准备继续往下听。
“这么说,几位兄台不光胆魄超出常人,功力更是了得,来来,在下敬几位一杯。能遇上几位,实在是在下的荣幸。”
一个束发年轻男子恭敬地举起酒杯,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下。
“几位看着不像本地人,不知几位仁兄来此地有何贵干。”
一旁有人问道。
“我们兄弟几个奉家师之命,受蓝门韩堂主之邀,共同商议攻打魔宗的事。”
其中一个绿衣服替代回答。
这人相对于刚才那个明显沉稳得多,说话都是厚重冰冷的。
“这么说,十一月初七那天,没能将魔宗斩草除根?”
“听人说,那天突然杀进来个西域的什么三花教,残忍至极,他们刚一出现,便悄悄施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无花毒,听说当时在场的人无一幸免都中了那种毒。那天之后,虽然众人给魔宗的人造成重创,但是也折损了中原很多人。侥幸逃出来的没一个能活过一个时辰,而魔宗的人不知是否已经死绝。那三花教的人前后施了两种毒,估计魔宗的人是凶多吉少了。”
说这话的人在角落,声音传过来时已跟渺茫,待众人把目光投过去想要寻找此人时,只能见一扇半开摇晃的窗子,人早已不知去向。
“别听他胡说,那日进入焦黎殿里面根本没有几个人,确实有人施了毒,不过不是外人,而是魔宗的人。他们本就不想让前去杀他们的人活着出去。”
又有绿衣人愤愤地说。
“前几天有人去了横山寨一次,听说那里现在严防死守,要想进去比之前难了不知多少倍。猜的不错的话,那魔头墨一和他的爪牙们还活得好好的。哎!可怜了那些被他们害死的英雄豪杰……”
“可恶!魔头一日不除,中原一日便不得安宁。”
……
秦文络自始至终坐在角落,安静地品着酒菜,不发一言。
果然如他预想:现在所有的矛头依旧指向魔宗,他们没做过的事也都扣在了他们头上。这明显是有人故意引火烧他们的身,栽赃嫁祸。
要弄清真相已是不易,想要替他们开脱,简直要比登天还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