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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点啊!——”、“春子!——快醒醒!”、“包文春!——”,还有人在低声啼哭。
噪杂的人声在耳边不断的呼唤,包文春睁开涩沉的眼皮,迷迷糊糊的感觉很难受,他终于有点缓过气来,觉得身体在晃动,眯眼却看见地面在颠簸晃动,胃里胀满,肺部也火辣辣地疼,胸腹部硌得更疼,想喊出:疼啊!却嗓子发痒,啊呜——一下,又吐出一滩黄水。
“好了!春子醒了!”有人的语气明显轻松了,啼哭声也戛然而止。
“不慌!再摇摇!这是我包家的独苗啊!老天开眼啦!大家离开一些!”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语调里带着轻松欣喜。
于是,地面再次晃动起来。包文春实在受不了了,再次哇哇大吐特吐,还带着咳嗽,简直要咳出血来,还是不能开口说话。但脑神已经清醒多了!
老头终于停下脚步,一双大手把他抱下来,平放在阳光下,这才感觉舒服些,却看见一头骨瘦嶙峋的老牛离自己三步远,屁股正对着自己,哗啦啦的拉稀。他想逃,却浑身无力,只得扭过头,避开一米外的珠玉飞溅,再次呕吐起来。
一切终于安静下来了,包文春睁开眼,这才发现阳光刺眼,自己躺在树荫下,身边围着一堆男女老少。一个苍老的面孔出现在眼前,包文春胆战心惊起来,不由地叫了声:“三爷!”
三爷已经死去三四十年了,怎么会见到他了?难不成自己来到丰都城了?包文春脑子开始活动,短暂缺氧带来的损害正在慢慢恢复。这不是醉酒,这是溺水了。
“不要说话!好孩哟!这次可受了老罪了!等会就不那么疼了!”
一个拿着牛皮鞭的壮汉驱赶着四个小毛头过来:“跪下磕头!今天要不是春子路过,你们几个现在都漂起来了!春子要是有三长两短,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学伦哥,这事不怨他们,是我碰上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我该先叫人的!”包文春有气无力地说。
叫学伦的壮汉苦笑了一下说:害你受罪了!要不是你,要等谁看见再下水捞人,就要淹死四个了!
包文春总算明白了,自己刚刚还在另一个地方和人喝茶聊天,仰头看了下窗外的云空,他那个角度看到一个奇怪的云图,入神的看了眼,一口茶呛了下,就完成了再次穿越的转身,在这个世界上,变成了奋不顾身下水救人的小英雄。
学伦连声道谢,赶着四个淘气鬼走了。包学伦是本大队小学教师,今天是周末,在横沟里犁田,中午时分,水牛怕热要下水,拽着犁子就跑,来到水塘边,却看见围着一堆人,自己的两个儿子和邻居家两个孩子正在躲闪着自己。赶集回来的人路过,路边四个小孩在叫救人,有人下水把包文春捞了上来。闻讯而来的大队饲养员包三爷一看,腿肚子都软了,连忙叫人拉来那头最瘦的母牛,把孙子抱上去,趴着硌着胸腹,牵着牛慢慢走着,控出肺部的积水。
乡下人不懂人工呼吸,这是流传前千年的老办法,对灵魂来自未来的包文春来说,依旧有效。
包三爷是包文春的爷字辈,排行老三,年轻时叫包三哥,后来叫包三叔,现在都喊他包三爷,孑然一身光棍一条。他有兄弟七人,还有姐妹两人,兄弟姐妹九个现在就只有他还活着。他那一辈,只有两兄弟有后代。一个是老五,也就是包文春的爷爷,有了包文春父亲姐弟三人。另一个是老七,老七死得早,媳妇带着儿子改嫁,带到沙河南边县郊去的拖油瓶,已经随人家改姓郭。到了包文春这一代,本村就只有包文春一个男丁,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姓郭的那边也有一个男孩,还是个八九岁的小屁孩,和老家祖房这边没有联系认亲呢!
三爷是个老光棍,在大队当饲养员,吃住在牛棚里,一年到头也不回家几次,事实上,他在村子里已经没有房屋了,年节时回去也是住进二叔家。
包文春的父亲在五八年招工走了,是吃皇粮的武钢工人,二叔包景文今年三十多了,还是光棍一条,穷得老鼠都摇头的农村,想娶一个媳妇,很难!
能见到三爷和包学伦,包文春判断现在是八零年到八二年之间,自己在街上中学,周六下午没课,又想节省午餐的一两毛钱,这才中午放学赶回来的,没想到,就遇到救人反而施救者溺水的桥段。
自己运气差到极点又好到极点,竟然穿越重生了,这可是个万古难逢的机遇。闭目想象一下自己的能力,却发现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刚才倒流的塘水冲进鼻腔,很不舒服,他闭着眼睛休息,三爷说:我去做点面条,等会儿再送你回去。
三爷知道包妈很厉害的,通过放学的孩子,儿子溺水的新闻会很快传遍整个大队的。没有自己的护驾,春子回去还会被暴打一顿的。
三爷虽是老爷们,擀起面条却如韭菜叶一般匀称,劲道有韧性,里面放着干辣椒和姜葱,可能是没有使用添加剂的原生态面粉吧!包文春吃了一大碗,冒了一身汗,这才觉得除了肺部呛水有点火辣辣地疼外,其它地方算是恢复了正常。
这里是大队部的饲养室,三爷和另两个老头照顾着集体的十二头牲口,其中还有两匹骡子。大队的会计,和包文春是邻居的黄登科过来看了看他,说了几句话,夸奖一番就走了。包文春却细心的从糊墙的报纸、书包里的课本,结合自己的记忆判断到今年是一九八一年,具体日期是五月三十号,星期六,农历四月二十七,自己在乡中学读初中三年级,下个星期天,就要参加中招考试了。
闻着牛栏马圈粪便的味道,包文春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恢复了一些,自己的超能力,空间里的财物,统统不见了,唯有一些记忆,乱糟糟的一细想就觉得头疼,像是要高温崩溃的电脑主机。
在饲草池子里美美地睡了一觉,等待洗过的衣服晾干。三四点钟时,路上回来许多的中学放学的学生,包文春才跟着本村的同伴,沿着县乡简易公路慢慢回家了,他没有让三爷送自己,那样就显得事情更严重了。
家里的环境还和当年一样,全村人都在地里割麦子,村里很少有人,邻家周家二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干重活,在家看着小鸡免遭猫狗袭扰,还要到菜园子里收拾,此刻见到包文春,就问:“晌午时你逞能下水救人了,还淹个半死,小心等会你妈揍你!”
包文春笑笑说:“没事!就是呛了一下!”这个二姐今年十八岁了,暗红的脸色带着虚肿,她的病情逐渐加重,又没有钱治疗,一直拖到十多年后才死去,受尽病痛折磨。
从她家黄瓜架上偷摘一根小黄瓜,说:“我下地去看看!等会儿帮我家掐点苋菜下面啊!”
二姐跺跺脚,重新返回菜园去了。
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还没有全面推广,每家村民只是分了点自留地和自留菜园子,也是集中在一起,土地分户至少要到今年秋冬才会实行。现在还是大集体,包文春下地没有工分,也没有任何报酬,就是来看热闹,感受一下最后的大锅饭气氛。
包祠堂现在没有分队,还是个大村子,有二十八户村民,一百四十多人口,劳力有六七十人,分作几个生产劳动组,老中青男女搭配着劳动,现在是三夏时间,夏收紧张,妇女组都在弯腰割镰,男子组则在用架子车拉麦子,上年纪的使唤牲口的小组则在晒场牵牛拉石磙打麦子,还高唱着奇怪的调子。还有人趁着有风扬场,筛选种子分离麦糠。放学放假的小孩子则在拉完麦子的地里捡拾遗落的麦穗,那是可以拿回家属于自己的部分。
包文春就看见许多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也见到了一些原来的伙伴小朋友。
曾几何时,包文春拥有的物资富可敌国,当然不会在意地上洒落的麦穗,但出于对粮食的珍惜,对劳动者的尊重,又不得不弯腰捡拾一把把麦穗。
二叔和另一个叫包非章的同龄伙伴拉着车子过来,见到包文春,二叔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没事吧?”
包文春的脚心现在还有个烧伤灼痕,那是用烟头灸出来的,刺激他清醒的见证,很疼,就说:没事!就呛了一下!我回去了!
大妹玉凤和二妹玉玫回家了,每人腋下夹着两三把麦穗,捋顺得很整齐,用麦秸系着,很精致的样子,包文春拿回来的更多,但很杂乱,两头朝向的都有,那是为了抢时间匆忙收集的。
村民不到天黑是不下工的,孩子们都是放假在家帮忙,此刻都回家了,他们要管理鸡鸭入笼,还要到菜地浇园割韭菜,择菜准备做饭,许多伙伴就围在包文春家门口,问他救人现场的情况,包文春说:还是回家帮忙做饭吧!等吃完饭,到村头大槐树下再说吧!
村民们很忙,天一亮出工,天黑收工,家有老人的还好点,可以帮忙做饭洗衣服管理孩子。有小孩子的更麻烦,起得更早,要提前给孩子穿衣服做饭,把孩子交给邻家老人带着,半晌午半下午大家休息时,还要匆匆跑回家哺喂孩子,晚上收工后再做饭吃饭。中午更紧张,收工后再做饭,还在吃饭时,队长就吹哨子了,连洗衣服都是夜里洗,说是起早摸黑都是轻松的,真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累得比牛狠,收获后分粮食,却一笆斗能端回去。年底分红,像包文春家,不打款的年份很少。
所谓的打款,就是平均工分价值后,按照出工考勤,全家劳力工分数量合计达不到平均数值的家庭,那就需要出钱补齐到平均数,俗称打款。包家二叔是单独开伙的,春子家兄妹三个,只有包妈一人挣工分,平均下来,肯定年年打款了。好在小队里还搞个按人六劳四分配粮食,不然连口粮都不够的。
天黑下来了,包妈回来,原想着找找包文春的晦气,发泄下劳累的压力,中午的传闻叫她吓得半死,又听说已经被三叔救活过来,家里队里太忙,她就没有过去看。就着池塘洗脸进门,就看见饭盆刚刚端了出来,放在门前的石磙上,几个孩子各自拿着碗,等候哥哥给她们盛面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