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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车辆厂是才成立不足两年的小型集体企业,主要生产一种四个轱辘车斗,还有打场用的镇压器,就是个三角架带一串铸铁轱辘。徐晴的老爹徐国良判断很准确,随着农场深化改革,运输是制约发展的关键,力排众议,支持这个新企业的建设。其实,周边的县区,都有自己的机械制造企业,汝兰县的犁子,鹊山县的球铁铸件制造、生铁锅,都是驰名省内外的产品,还为一些国营大机械厂生产配件,效益也很好。
聘请来的技术人员监督工人生产过程中,一些技术指标就不能令人满意,现在的质量管理很差,在材料裁剪上,尺寸误差就很大,比如包文春上次买的车斗,厢板缝隙就透亮,后侧的两个边缝,简直能塞进去手指头。
王志峰去试着跑了二十多趟运输砂子的活儿,每天至少两趟,拿到毛利七八百块钱,兴趣大增。那辆车算他借了包文春的钱买的,准备两年内还清着一万五千多块。林场需要车斗接麦子,一辆小四轮包文春还嫌少,可再买一辆也没人开啊!
两人把自行车扔上车,又去五金店买了三百条麻袋,还买了一台称重千斤的工农兵牌台磅,一些电瓶电线开关电灯之类的小东西,两人就回去了。
两人刚回家,柳妮就说潘青莲开始阵疼,包文春的吉姆尼被徐晴开走了,无法送她去医院,就拿出五百块钱,叫包大林用架子车拉着潘青莲去乡卫生院,提醒他喊老娘跟着照顾,到街上卫生院住院,钱不够就去找丁香。
包大林有些抱歉,潘青莲赶在大忙季节生孩子,他不能在关键时候帮忙,实在难为情。
包文春拍拍他肩膀,说:“快去吧!什么也没有生孩子重要啊!”
早上起来,几个人检查机器,准备去小王庄开镰割麦,就看见丁香骑着自行车来了。几只小狗摇头摆尾迎接着,包文春对老舅说:“唉!老舅,你说是姥姥舅舅重要还是老婆重要?”
王志峰笑着摇摇头,说:“她家就那几亩地,先去给她割吧!”
果然,丁香走过来就说:“老爹叫你去割麦子!”
“已经准备着呐!马上就走。老舅,你开着旋耕机跟着,咱们展示下农业机械化速度。我请老李开小四轮拉两袋复合肥,去了就把麦子拉回来,哎!丁香,现在露水很大,麦子还是拉这边来晒吧!”
新机器新刀片,切割茬口低矮平整,后面的长长的麦秸出口处,很先进地装了台麦秸打捆机,怪不得突出这么长,还把麦糠分离出来吹撒开来,高级是高级,就是得费些粗铁丝。包文春又疑惑了,那后来的产品为什么又精简掉这部分呢?这不是更环保么?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关键问题,耗油费功夫,成本高麦草没人要,水分大就挤压打捆,麦收时太忙顾不上,三夏结束后再处理,里面发烧焖烂掉了,烧火喂牛都不成。
不过,这个设计却很对包文春胃口,起码不用和以前一样在地里搂麦草了吧!大量麦草撒在地里是不行的,麦秸里带有病菌害虫卵,还带着残留农药,掩埋进去,影响下季作物生长,还有就是麦糠麦秸大量吸水发烧,对作物根系伤害太大,或者说,直接烧苗死苗。当然了,如果能一把火烧掉最好,现在没有环境污染说法,又没人管,可你是提前快速抢收的,周围的麦子还在站着,能点火么?
五亩多地,半小时结束,开着机器就直接去小王庄了,周围有人拦截着请去干活儿,他理都没理。
老李拉着麦子也回去了,这块麦子产量中上等水平,总共一仓多一点,两千多斤,亩产折合只有四百斤多点。剩下王志峰,开着旋耕机在地里来回跑。丁三更忙碌,和丁香两个把十几捆百多斤的麦草用架子车拉到那口池塘边,原准备拉麦子的,麦子也叫小四轮拉走了。还要添玉米种子和化肥。丁香气得大骂包文春,跑得太快。
整个五亩四分地,费时七十分钟,收割播种全部完成,连王志峰也走了。
丁三要去农场跟着晒麦子,丁香坐在草捆上直喘气,说:“要去你去,我是不去的!”
小王庄的麦子长势更差,没有上化肥,稀稀拉拉的,麦穗小麦粒瘪小,三百斤就就很难保证。下来调整风门,确认没有洒落麦子后,就用三挡跑起来。风门调小,一些麦秸吹不走,瘪麦粒也吹不走,只是他们还得扬场,但也减少了损失。
小王庄只有八家人,俗称老八家,只有四十九口人。其中六家是包文春姥爷这门的近亲,另有两家亲兄弟,五代以前也是出自同一家门。这个村子有个奇怪地方,就是全村不能超过五十人,哪一年谁家生孩子了,添了一个人口,当年必定要死掉一人,维持平衡。所以啊!每到谁家快生孩子了,村里就赶快嫁女,维持人数不增加。
包妈在全村娘家兄弟姊妹间最大,当然了,包文春同学也就是外甥辈中的掌门人,是全村的公共外甥,很受大家喜欢。从小又长得和年画上的抱鱼的胖娃一样,被全村分外看重。另一个原因是,包文春的爸爸,是个工人,五八年被初建厂的武钢招工,成了端铁饭碗的工人。
只是长大以后,就讨狗嫌了,淘气地掏鸟窝、堵烟囱,砸人家尿罐,无恶不作。再后来上学了,就不太过来了,尤其是这一年来,就没有来过。
包妈娘家现在只有奶奶和一个耳聋的弟弟相依为命。老太姓金,人称地主老太太,旧社会出身大家闺秀,现在全村年纪最大,八十岁了依旧小脚细手很讲究,他是个慈祥的老人,对包文春异常疼爱,有时一根小晚黄瓜都要留着等外甥来吃。
包文春有些惭愧,这一年来一直顾不上来,真的说不过去。
这次来干活,竟然没有带礼物看望金老太,包文春更是觉得没有礼貌,就尽量给老太家的麦茬割得更细致些。
老太裹着畸形的小脚,扎着腿带子,扭到地头,给包文春送来一瓦罐水,还用毛巾包来六个熟鸡蛋。包文春停车,接过来痛饮一阵,鸡蛋吃掉,这样老太才会高兴些。说:“中午不用吃饭啦!趁着天气,今天给你们全部割完,夜里回家。老太!种地不要着急,等明天我叫志峰舅开机器回来帮忙,一天就能种完。忙着赶快来,也没给你带礼物,回头再带来哈!”
“臭小子!有这份心就好啦!”
王思楠也放假在家,和姐妹伙伴一起,在麦场整理麦堆,然后去地里,用架子车把麦草捆拉出来。她的父亲,包文春叫六姥爷的,跟着儿子王志峰的小四轮,一趟趟的拉麦子。卸麦子的间隙,对春子喊:“饿了没?你姥姥在煮饭,等会儿就吃饭。”
随着温度升高,麦草变得更加干燥,收麦子速度更快,稀疏的麦子几分钟割一亩,就是拉麦子耽误事,一家一小块,三五百斤也得停车卸粮,小四轮跑得飞快也不行,另一辆小四轮也停在王志峰家门口,可就是没人会开。
六姥爷就叫人拿来大被单,两块拼着摊在地里,粮食直接倒地上。
快两点了,正是最佳收麦时间,干燥的麦粒咬着嘣牙,不用晒就能进屋,可一堆人都在围着机器,等着收自家的麦子,六姥爷喊了几趟,包文春只得停车回家吃饭。
以后世目光重新观察这个后世几乎消失的小村庄。低矮的草房,没有一家砖墙,整洁干净是这个小村子的特色,粪坑什么的都隐藏在暗处,路边的竹林、菜园都有木栅栏围着,只有家畜家禽和狗太没有规矩,到处乱跑。老八家里只有王国富分家独立出去,成了小王庄的第九家,九处住房根据地势散乱的分布。前世里,他家是小包小时候常去的地方,因为有同岁的老表天祥和他四个漂亮的妹妹;再一个,他家就住在桃树丛里,屋后还有竹园,塘边有两颗大梨树,那是很有吸引力的。
天祥也放假在家,他和包文春同校上学,两人以前是最亲密伙伴,自从包文春魂穿以后,发生几场打架事件,这一年来他几乎不敢接近这个老表了。
六姥娘做得菜很丰盛,杀了鸡,留了个大腿,这是以前的标配待遇,煮了小干鱼,韭菜炒鸡蛋,凉拌黄瓜,还买了酒,把外甥当做大人招待。
包文春没有胃口吃干饭,机器温度太高,隔着驾驶室也挡不住灰尘,口渴厉害,搞得灰头灰脸。只是啃了鸡腿,吃了几口喜欢吃的小鱼干,喝了两碗米汤,抹抹嘴就走,说:“无论割完割不完,就紧着油箱里的柴油干,估计八点多就要回家,赶快干活吧!”
续航一百五十亩的油箱,干到快九点了,终于告罄,指针在红线下摆动,包文春卸下最后一仓粮食,说:“没油了!我回去了,这是开镰第一天,都是老娘舅家的,什么油钱收割费都不要了。下次种地收割,我可能顾不上过来,就叫志峰舅回来帮忙,那时就得给些油钱哈!”
包文春回到家里,王志峰开着小四轮也跟着回来,就看见祝道绣和周二姐在晒场上坐着聊天。
打声招呼,清理机器上的灰尘,两人给机器加油加水检查机油打黄油,还给打捆机换上铁丝圈,然后跳进池塘里,清洗一番,周二姐端来饭菜,两个人坐在晒场的电灯下吃饭。这时已经十一点多了。
三爷二叔几个把丁香家的麦子堆起来,那些麦子还得晒一天才能装袋子收回去。周二姐看丁香的麦子只占晒场一个角落,就问能不能她家的拉来晒粮。这个要求叫人无法拒绝,包文春说:“水泥晒场只能晒粮,不能打场,打场时石磙容易碰撞破坏地面。”
包大林傍晚时回来了,过来时表情不好看,说:“早晨八点多,青莲生了个女儿,她妈在照顾,我回来帮忙。看咱们的麦子什么时候割!”
包文春说:“看你那样儿!生个女儿怎么啦?还不高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又是老大,将来知道心疼你!麦子再等一天吧!明天先给阿绣割,咱们的在麦穗上再晒一天,回来就不用晒了。明天大林哥开四轮跟着,志峰舅骑车回去,把那辆车也开过去,轮换着来,一辆车太耽误事!阿绣,给你捎回来一辆自行车,先骑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