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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水琅浑身一颤,脸颊一紧。
“怎么了?”
灰原哀察觉不对,问道。
三水琅蠕动了一下嘴唇,声音低沉而缓慢,
“小哀……你后悔吗?”
灰原哀听到这句话,焦急地跺跺脚,嗔道,
“笨蛋,我怎么可能会后悔!”
可看到三水琅那痛苦不堪的面庞,灰原哀默默伸出小手,抚平他紧锁的眉头,低声道,
“难道……你后悔了吗?”
三水琅摇了摇头,一滴泪水自眼角无声滑落。
他抚着灰原哀的手,放在唇前亲吻,
“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灰原哀轻柔地抚过他脸颊的泪,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
“小哀……能听我讲个故事吗?”
“嗯,我想听。”
灰原哀贴在他的胸膛,柔声道。
她有预感,这个故事的尽头,或许满是悲伤。
三水琅深吸一口气,搂着灰原哀,缓慢道,
“从前,有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普通到他主宰不了自己的人生,普通到他甚至没法儿编造一个虚伪的人生。
所以啊,他喜欢看书。
他看了很多很多书,读了许多许多故事。
每一本书都是一段思想,每一个故事都是一段人生。
但他终归不是书里的人……
可是有一天,他从睡梦中醒来,他发现自己进到了一本书里,进到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故事里。”
三水琅说到这里,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已然带上了哭腔。
灰原哀的心头颤动,她似乎猜到了后面的内容,气息紊乱,扑在三水琅的心口。
“他本不属于这个故事,也无意走入这个故事。
但他颠沛流离,已然无家可归。
家人,亲人,朋友……他爱的,他不爱的……书外的一切,都与他无干了。
直到……”
三水琅低头望着灰原哀,泪眼相接,洞若观火。
灰原哀不由自主地攥紧了三水琅的衣襟,屏息凝神,等待她早便猜到的内容。
“直到有一天夜里,他遇见了一个女孩……
那个女孩自幼便身处黑暗,与她的姐姐相依为命。
她是一朵纯白的花,却开在幽暗的深渊;
她是一朵纯净的花,却深陷泥泞的泥沼;
她的眼睛像蓝宝石一样通透,她的灵魂如烛火一般温暖。
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最聪慧的,最可爱的,最美好的女孩。
我想拯救她,呵护她。
可我只是一个普通人,看着她幽若深渊的眼眸,我不知能做些什么。
我没有走进深渊的勇气,可又不敢转身离去。
所以我只能留在原地,默默注视她步入深渊。”
三水琅说到这里,停滞了很久。
灰原哀没有出声打断。
两人的心脏都在剧烈颤动。
就如他们邂逅的那个夜里。
“直到……我又遇见了她的姐姐。”
尽管早有预料,灰原哀的心率仍是到达顶峰,小小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抖起来。
“你知道吗?
那一刻的我,就好像抓住了生命中唯一的光亮。
我……从不相信命运。虽然我一直被命运愚弄。
我觉得,这一切一定都是缘分。
命运……是枷锁,缘分……却不是。
这个黑夜……注定有人要去点燃篝火。
那时候的我想,兴许打破禁锢她和她姐姐的命运,拯救她,就是我来到这个世界的‘使命’。
所以,我代替你的姐姐走进了那个仓库。
我,救下了宫野明美。
这……就是我遇见灰原哀以前的故事。”
灰原哀的眼睛瞪大了,尽管她隐约有所感觉,可是她从未想过,三水琅居然救下了她的姐姐……
代替她的姐姐走进了仓库……
灰原哀回忆起柯南的话,
“我看见……有颗子弹嵌在她的额头……”
还有三水琅的那句话,
“我已经死过了……”
她的嘴巴颤抖地微张,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三水琅颤抖嘴唇,与她对视,泪水无言滚落,
“但改变命运……是有代价的。
这段故事有它既定的命运,我不过是一个外来者。
你本不该与我在一起,你的吻本不该属于我。
所以……现在时间到了……
我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你,小哀,不……志保。
你希望回溯时光……还是抹除这段记忆?”
灰原哀攥紧三水琅的心口,泪珠滴落在三水琅的胸膛之上,沾湿了他的衣衫。
“不能……都不选吗……”
她流泪问道。
三水琅一滞,半晌,摇头,挤出两字,
“不……能。”
“可我不想忘记……”
灰原哀哽咽,情凄意切。
三水琅痛苦地闭上眼,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
夜不安地沉静了很久很久,灰原哀颤声做出自己的抉择,
“我选择……消除记忆……
“我不希望这一切从未发生,哪怕我忘了,我也不希望它从来没有发生过。”
三水琅浑身一震,睁开眼睛,看向灰原哀。
她沐浴在月光之下,好似来自广寒的天使。
见他睁开眼睛,灰原哀泪眼婆娑地笑道,
“反正不管重来多少次,我肯定都会这么做的。
“所以我选,消除记忆。”
灰原哀说至最后一句,却忽然失了哭腔,无端地坚定,与刚才判若两人。
三水琅点点头,正了正身子,深吸了一口气,却变成一声抽咽。
他用手捧住灰原哀的脸颊,凝望她的双眸。
灰原哀也将小手覆在三水琅的手掌之上,不再落泪,眸中满是不舍的爱意。
见三水琅迟迟没有动作,灰原哀又开口劝道,
“琅……动手吧。”
闻言,三水琅颤抖着手,从兜里掏出那颗修修补补的樱桃吊坠,将其放在灰原哀的手心里,
“你只要抓住它五分钟……就可以了。”
灰原哀双手捧过那颗樱桃吊坠,喃喃道,
“只要五分钟……就会全部忘记吗……”
三水琅抿唇,沉默点头。
灰原哀低头看着那颗樱桃吊坠,良久,覆手攥紧,抬起头,故作平静,
“琅……你会永远记得吗?”
但她的手分明在不安地颤抖。
三水琅点点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如果……我一直记不起来……你会讲给我听吗?”
三水琅强忍泪水,重重地点头,
“我会的。”
“一定要对我好点儿哦,我……还想继续喜欢你。”
“嗯……我一定会找回你的……”
“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所以……”
三水琅再难忍泪水,轻柔却残忍地掰开灰原哀的手。
灰原哀竭力想要抵抗,但失败了。
小手里面空空如也。
“不要再骗自己了……”
灰原哀周身一颤,泪水决堤,藏起的悲伤再次奔涌,
“我不想忘记……真的不想……”
三水琅亦已泪流满面,与灰原哀紧紧相拥。
不知过了多久,灰原哀蜷在三水琅的怀里,低声啜泣,
“琅……我等你来接我……”
三水琅只能流泪点头,许下诺言,
“我会的……”
……
当太阳升起之时。
三水琅紧紧攥着那颗樱桃吊坠。
这是系统留给他的最后念想,里面藏着灰原哀的记忆。
只不过和之前一样,只有他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