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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纤云不怒反笑,“清风若是晓得你维护了他,定是十分欢喜的。怪我多嘴,其实你和清风很般配,你若是跟了他,他肯定一辈子把你……”
“闭嘴!你闭嘴!”,明月动弹不得,淬了毒的目光却把眼前的人千刀万剐了无数次,“我要嫁的是锦年哥哥,锦年哥哥!”
想嫁谁就去找谁,跟她大呼大喊有毛用?
为爱痴狂,不,为爱癫狂的,神经病嘛。
跟这种人掰扯,除了添堵就是添堵,纪纤云可没这么闲,施施然起身,恬淡一笑,“你都让我闭嘴了,自然,咱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对了,我不该你不欠你,而且没有受虐倾向,真的不能再忍受你的打骂。所以,后会无期。”
斯文客气,无波无澜,交代过,一手抓着桃子往嘴里送,一手连盘子一起端,开门离去。
冥王那厮肯定不会打光棍一辈子,哎,她真同情下一任冥王妃。
被个神经病找上门又打又骂,还得逼着出让老公,想想都郁闷的紧。
“丫头,你没事吧?”
盘子递上去,纪纤云笑靥如花,“打不过人家没错,嘴上还不至于吃亏。来,桃子可甜了,吃一个。”
“还是小徒弟孝顺。”,逍遥散人挑了最大的,咬一口嘴巴鼓鼓,“我就跟你说别理她,白挨顿骂,真是闲的慌。”
“师父,您偷听来着!”,纪纤云反应快的和,眯眼揭穿。
“呵呵,师父不是怕你吃亏嘛。”
“少来,她都动不了,吃哪家子的亏。听墙根听的,还非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累不累?”
“那我下回就大模大样去听好了。”,逍遥散人脸皮极厚,撸着胡子,摇头晃脑,“呵呵,我发现你嘴皮子还是挺利落的,不错,不错。”
纪纤云苦着一张脸,夸张的耷拉了脑袋,“顾兄,这师父我不想要了,怎么办?”
“你以为你甩的掉?”,顾西风故作深沉的反问一句,惹得逍遥散人吹胡子瞪眼的一脚扫过去,“胆子肥了你!”
被红杏解了穴道的明月,冷着一张脸恨恨走到院中,几人笑闹的一幕更刺痛了她的眼。
脚尖点地飞身上前,可惜红杏护的结实,拳脚上讨不到便宜,只得恶狠狠啐一口,“呸,臭不要脸的狐狸精,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红杏心知放肆的这位是清风阁领的心尖肉,有所顾忌,只挡不攻,嘴上也是默默无言。
顾西风目光幽冷,“你过分了,再闹下去,别怪我不客气。”
“算了,让我老人家把她丢出去!”,逍遥散人连男女大防都不在意,撸胳膊挽袖子,凶巴巴上前。
纪纤云懒得闹,一把把老头拉住,“算了,师父,我心宽,左耳朵听右耳朵冒,无所谓。”
“谁要你假好心!狐狸精!臭不要脸!”,怨毒的丢下一句,明月收招,运功翻墙而去。
终于走了,纪纤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戴上斗笠,小手一挥招呼几人便走,“到前院瞧瞧去。肚子饿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我掏钱请你们吃一顿。”
推开前几天才在月亮门上安的一道木门,纪纤云历时把这想法拍飞了,“人忒多,凑热闹就算了,咱们还是去对面茶楼凑合一顿吧。”
门一关,奔后院的角门走,逍遥散人不禁啧啧,“丫头,没瞧出来啊,你还是个做买卖的好手!”
“有没有很崇拜我?嗯?”
“你要是给我弄几坛子好酒来,我就崇拜你。”
“酒没有,茶随便喝。”
……
说是茶楼,点心和冰酪瓜果样样丰富,二楼临街靠窗的雅间,正好把小吃城的内景看的通透。
大手笔的十两银子丢给小二,杯盘碗盏,满满一桌子,外加地上几个大冰盆降温。
观景喝茶,好不惬意。
插科打诨,逍遥了半个多时辰,终于等到小吃城里客人稀稀拉拉散的差不多了。
遂,摸摸被各色小食填满的胃,打道回府。
依旧是从后院角门进去,和先前的清净相反,眼前的景象热闹到有点让人眼花缭乱。
水井旁边的空地上,木盆里、桶里,甚至地上,全是脏盘子脏碗,两个伙计端着一托盘的脏碗,正往那边堆。
几个老嬷嬷打水的打水,擦洗的擦洗,伴着几只乱飞的苍蝇,一地的狼藉,让人甚是大开眼界。
作为掌柜的,孙来顺一把年纪都高挽起袖子,帮着把脏水往泔水桶里倒。
余光瞥见自家小姐回来了,放下伙计忙迎上去,“小小姐,咱们今天可是开门红啊!小的还担心准备多了,哎呦,才这时候,好多都见了底,小的又让他们备料了,误不了卖。”
好生意,纪纤云是知道的,可,“孙掌柜,你怎么都洗上碗了?”
“客人太多,所有人都到前头忙活。棚子里就俩人招呼着,拾脏碗抹桌子勉强干着,刷碗忙不来。这个不叫事,客人少了,大家伙紧把手,刷个盘子碗的,快的很。”
盘子碗都堆成山了,怎么可能不叫事?
再说了,人又不是铁打的,从早忙到现在,又累又饿,哪还做得动这些?
给这帮人找个挣钱的营生,她可没想把人累死,“雇几个人吧?帮着擦桌子洗碗扫地。还得匀出一个来,在后院干干杂货,给大家伙做饭。”
“……小小姐,何必费那个钱?小的们干的来。今天开业人多,以后不见得天天这样。做饭的更不用,前头多做点馒头包子的,就着汤,挺好的。”
也忒衷心了,简直拼命啊。
纪纤云很受感动,更不想这帮人受累了,“必须听我的,把人累出毛病来,得不偿失。”
“……是,小小姐。那就雇两个吧,让他们洗碗。”,主子发话了,孙来顺心疼花钱,还是狠狠心应下来。
“孙掌柜,不要吝啬钱,咱们生意不错,真的不至于。”,纪纤云扶额,坚持,“采买的就是采买的,不能再让他去卖饭。早起就做凉皮、活发面,她们也该歇就歇。总之,各司其职,不能一个人当两个用。雇六个人吧,混到一起做事,大家都能轻快点,咱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古代买个丫鬟才几两银子,到店铺打工的,薪水低的很,一天也就十来个铜钱。
只够买两斤米。
十二斤大米,换六个大活人干一天活,值,太值了。
孙来顺可不这般想,肉疼的无以复加,精明的脸为难的如便秘,“小小姐,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咱们利薄啊……”
利薄?怎么也该算薄利多销吧?
算了,过几天她走了,孙来顺这个吝啬鬼,找来人也得给辞掉,纪纤云明智的退一步,“我出个主意,不知道行不行?门口总有小乞丐出没,你挑老实的领个十个八个的来。换洗干净,帮着扫地洗碗,应该可以做。”
孙来顺一拍脑袋,精明的眼睛冒光,“小小姐,您真是菩萨心肠。小的这就让人去找,挑点能做活的,就让他们在后边。”
小乞丐都是十来岁,甚至更小的,当小厮岁数不够,顶不起事,不过扫地洗碗还是做的了。
最重要的事,不用钱,一口饱饭就能挑好的找。
不出半个时辰,十个半大乞丐就被领了来,孙掌柜严厉的训了话,之后就被带去收拾。
再出现在纪纤云眼前的,是十个洗换干净的十岁左右男孩子,比较惊悚的,就是统统成了光头。
恩,头发都没了,虱子当然没了,她不得不佩服,孙来顺的斩草除根。
借着一帮小光头来拜谢她收留之恩的时候,先斩后奏的许下一人一天给一个铜钱,收货的是孩子们的感激涕零。
还有,孙来顺郁结于心到嘴角抽搐的,肉痛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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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红的太阳偏西,暑热不降,空气有些湿热的憋闷感。
抱着酒坛子爬上马车,逍遥散人圆满了,“小雨淋淋,烧酒半斤,给个神仙都不换!”
“太阳还挂着呢,今天肯定没雨,师父,您这个神仙是当不成了。”,团扇扇着风,懒洋洋窝在马车一脚,纪纤云抬眼打趣道。
“太阳发红要有雨,发白是刮风,我老人家的眼睛,一看一个准。等着瞧,到不了天黑,这雨就得来。”
掀开车帘子一角看出去,斜斜挂在西天的太阳橙红,没有光晕,就像个腌冒油的鸭蛋黄。
纪纤云突的有些痴,普天之下不是只有一个太阳?隔着百十里的,都可能一个晴天一个暴雨如注。
转瞬,又觉十分愚蠢,异地看着太阳不同,大概是云彩作祟了。
如此强大的太阳,都摆脱不了浮云的干扰,她呢?
离开京城,离开这些护着她的人,没了锦衣玉食的安稳住所,孤身一人,她会怎么?
霎时,心头腾起一股强烈的不安定感。
亦如,昨日,辗转在几处城门内,望着巍峨的城门,油然的那股恐惧感。
她知道,那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感,人性使然。
逍遥散人只能瞧见小徒弟的后脑勺,见她一直保持看天,怨念的扯扯一侧嘴角,“再看也不管用,红的你也看不成白的,今天晚上,这场雨跑不了。哎呀呀,下就下呗,大晚上的又不会耽误你的生意。话说,丫头,你真挺幸运了,七月初七就是下雨的日子,白天给你个大太阳,不错喽。”
思绪被打断,纪纤云发僵的脸孔上浮现一抹放松的笑,“……七月初七怎么就是下雨的日子了?天要下雨,谁也管不着的。”
“七月初七鹊桥会,牛郎织女一年见着一回抱头痛哭,眼泪往下掉,雨就来了呗。”
原来是迷信,纪纤云相当不以为意,“一年才能见一次,高兴还来不及,哭什么哭。顾兄,你说是不是?”
“喜极而泣也说不定。”,顾西风从来不信这一套,为了某人,勉为其难信一次好了。
“眼泪都能下场雨,搭鹊桥那帮喜鹊离那么近,岂不各个都是落汤鸡?真是可怜,要我是喜鹊,转年绝对不去受那个罪。”
心里乱的不法排解,纪纤云能做的就是耍个宝,先从外边欢实起来。
“噗……”,顾西风哼笑,俊逸除尘的容颜因着笑容美的动人心魄,“千百年来,你可是关注喜鹊的第一人。”
“我爱护动物啊!”
逍遥散人一巴掌拍在小徒弟肩膀上,“爱护个鸟,你怎么不爱护爱护你师父我?酒有了,晚上给我多做几个下酒菜,跟你忙活这么多天,总该有点回报。”
“师父,顾兄可比您辛苦多了,您听听,人家有一声怨言吗?”
“他傻呗。”,逍遥散人耸耸肩,笑的胡子乱颤,“也不知道最后哪家姑娘把他收了去,也算福气。”
“那是啊,就顾兄这闭月羞花的长相,能天天瞧见,都是修了八辈子福。何况顾兄医术高超,品格高雅,脾气绝佳,哎呀,突然绝对,没人能配上顾兄。”
他有那么好?因为从某人嘴里说出来,顾西风云淡风轻的外表下,实在有些飘飘然,“过奖过奖。”
逍遥散人嘴巴差点撇到耳台子去,狠狠瞪了大徒弟一眼,“纤云就是那么一说,你还真以为你好的没边啊?你要真那么好,还能光棍到现在!……”
“……”,顾西风能做的,就是伸出双手,捂住耳朵。
也不是第一次见散人对神医逼婚了,红杏颇为同情的扫一眼可怜巴巴的神医。
随后低头敛眸,置身事外。
纪纤云也不想去掺和,默默把玩着手里核桃,闭目养神,神游天外。
小吃城的事情已经了结,这些天各种努力,最佳逃跑路线也算定了,何时走?怎么走?
耽搁不得,要抓紧了。
一路笑闹着回到思梅园,天边只余一道雾蒙蒙的血红残阳。
因着有心事重重,草草吃了晚饭,逍遥散人几个还在喝酒,她便借口沐浴,早早退席了。
凉风大作,吹的廊子上灯笼晃晃悠悠,吹散了暑气,吹来了来势汹汹的雨滴。
浴房外风雨交加,凉风透过窗纱灌入,绕过六扇的描花屏风,在袅袅雾气的浴桶边流窜开来。
倚靠在浴桶边沿的脑袋,因着凉风,混沌削减,清明的,加速运转。
千丝万缕夹杂,脑海中铺开的一条条路,心念一转便被抹去,如此循环往复。
渐渐的,如停不下来加速运转的老旧机械,负荷过大,脑中混沌的痛感一波一波,隐隐的。
烦躁又疲惫,往脸上猛扑几捧水,才惊觉,水已经没了太多温热。
跨出浴桶,心不在焉的收拾停当出门,风吹雨丝,空气中隐隐有几丝凉意。
望一眼灯火通明的正厅,料想着那几个还在饮酒闲谈,实在不想凑热闹,抬步回房。
“过来,有话跟你说。”
心事重重,游魂似的穿过雕花隔断门走出好几步,耳畔一声低声呼唤,吓的她一个哆嗦。
定睛去瞧,临窗书桌上烛火摇曳耀眼,冥王那厮正手捧一本书,端正的坐于桌旁。
如潭的星眸中有抹柔和的光晕,眼角眉梢间,似乎流淌着丝丝歉疚。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领会到小丫头见鬼般的意外,亓凌霄指尖在桌面敲击着,微微勾了勾唇角,“怎么?被明月吓到了?过来,不过,你只能站着说。”
纪纤云有种笃定的预感,这厮是特地等着她,而且就为了说道这桩事的,心里也只当是中什么滋味,也没功夫理会那种滋味。
堪堪摇头,佯装镇定的上前两步,“没有,她怎么可能吓到我。一双眼睛都哭成桃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她了呢。”
亓凌霄显然不信,“如你所愿开业大吉了,若不是因为她,怎么可能回来之后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我哪有魂不守舍,可能这几天太累了吧,脑袋里浆糊一样,没精神的很。”
小丫头的性子,他自认还是了解的,就算再累,事情大获成功,晚饭时候,不可能不精神抖擞的好好庆祝。
心不在焉,话都很少,胃口也很差,有心事无疑。
能是什么事?只有明月这一桩。
“我长得像那么好骗的嘛?”,亓凌霄挑眉,星眸中没有厉色,反而,有种循循善诱的戏谑,“是不是觉得说了我也不会帮你?以前的事,委屈你了。”
冥王那厮察言观色的本事无敌,不认下这个,怕是这货更会多想,岂不是更麻烦?
遂,纪纤云微扬下巴,哼了哼,“一点都不委屈,能让明月那种大人物踹到泥坑里,我该觉得三生有幸才是。今天呢,更不值得一提,人家可不是来打架的,是来求我的哦。求我跟你闹一闹,说是凭你的脾气,肯定会把我休出去。对了,她还跟我这个狐狸精求教来着,问我怎么才能爬上你的床来个生米煮成熟饭。”
“师父跟我学了你们说的话,明月过分了。我会让清风去告知她,不要叨扰你,若是有下次,我亲自去跟她说清楚。”
“我觉得,最好的办法是你把她娶回来。”,纪纤云撇撇嘴,冲口就来了一句,“她也不求正妃的位置,府里多个人也无所谓嘛。免得她天天喊打喊杀的,跑冥王妃跟前耍威风。”
不管什么原因,由着旁人欺负自己媳妇,在她看来都十分没有道理。
欠人家的甭管什么情,想辙还去,把媳妇贡献出去算哪家子的本事?
她要走了不在乎,只是为以后的冥王妃鸣不平。
也可说是,就事论事,她就是很瞧不上冥王这厮的做法。
亓凌霄认定那就是气话,小丫头对他对明月的纵容很气愤,“我答应了他哥哥照顾她后半辈子,不能食言。娶她绝对不可能,一来不能耽误她,二来,清风认定了她。”
“你不想娶她,你就跟她说清楚啊。让她存着幻想,天天认定着你娶回来的王妃是占了她的位置,理直气壮的来打来闹,你觉得,对你的王妃公平吗?人家嫁给你不是为了低人一等受气的。你许下宏愿照顾人家一辈子,自己照顾去,你娶的王妃又不欠她的,凭什么让人家挨打受骂。其实,你这样的,打光棍一辈子最好,免得害人。”
“你跟她打嘴架,从来没吃过亏。那回她踢了你,是我也没料到的。你忘了吗?你跑来拿我撒气,扔我一身泥,我不是也没跟你计较。”,亓凌霄真的很没底气。
纪纤云白过去一眼,阴阳怪气,“奥,你的意思是,你这辈子得把她供起来,你娶回来的王妃也活该倒霉,要心甘情愿受她欺负。”
“很早之前,我不是就说了,让她以后不能踏入王府。你放心,今天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亓凌霄从没给别人伏低做小过,一张脸别扭的很,“明月很固执,我明白的告诉过她,绝对不会娶她,可她就是纠缠不休,我也很无奈的。”
恶人碰见恶人磨!
活该!
就明月做下的事,纪纤云很是相信冥王的话,还有那么一点同情,不过,她实在懒得提那个人,“不会发生就好。我困了,需要睡觉。提前说一句,我会在枕头边摆上一堆药,不怕受罪,你就来。”
目送着小丫头头也不回挑帘子没入隔间黑暗中,亓凌霄深深叹息一声。
他把更加严厉的防范措施,归咎于,今天在明月那里受了气。
拧着眉心,头疼的紧。
明月那么偏执,清风怕是有心无力,看来,他有必要过去一趟。
计划没有敲定,纪纤云摸黑扑到地铺上继续奋斗。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着了,后半夜,几个电闪雷鸣,惊得她猛然睁了眼。
恰逢一个闪电,瞬间把屋里照的亮如白昼,遂,得以,把躺于身侧的人看的个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