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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季衡又去慰问了一番族人,众人虽然都很悲伤,但是也都要挺过来继续过日子,故而死了人家庭,都准备丧事,被劫走了人,倒是过来恳求季衡一定要想办法将人救回来,当然,也有热血,想要直接去参军剿灭倭寇为族人报仇。
不过季衡并不要这些人去参军。
东南招收兵士,几乎都是穷困人家男儿,要身体健壮,季家这些男人,毕竟是出自文人之家,远远不能达标,凭着仇恨入伍,到时候恐怕也不能完全服从将领命令。
且,他们去当普通士兵,也完全是一种浪费。
季衡于是让他们好好读书,到时候不论是考上文科进士还是武进士,都是好。
季衡也是公务繁忙,这样回老家来慰问一番已经是忙里抽出时间,故而不能季家村里多做逗留,只是族长家里住了一晚就准备离开了。
他家其实季家村里也还有祖宅,只是一个小院子,有前后两进,房屋十几间样子,因为他父亲寄道恭一直京中为官,竟然是没有回来过,而季衡同许氏当年也是住扬州,并没有回老家来住,这个屋子就完全空下来了,给了族中一户困难族人住了。
季衡回来,这户族人家里男人战死了,又只剩下了孤儿寡母,是可怜。
不过族里已经定下了抚恤金,会处理此事。
季衡离开时,季氏一族大部分人都来送了,一直送过了村口石桥,季衡让他们都回去后,才策马飞离开。
季衡将那一份季氏一族死亡和被劫走人名单誊抄了一份带走,这名单上被倭寇所杀人,只是季氏一族人,那些非本家,都是没有记上来,若是都加起来,这次死有近两百人。
被抓走人里,季衡将每个人都名字都记了脑海里。
上面季盛孚名字十分地惹眼,季衡不知道这个季盛孚是不是就是季朝宗长子,季道熹孙子。
这个孩子,他并不知道他从京城回老家来了,且季道熹并没有特意提自己家里受到损失,也没有提那被劫走孩子里有他孙子事,所以季衡才不确定,且也没好问族长季道熹。
季衡没有去找兴化知县萧至圣,而是要再做调查,要是果真是萧至圣公报私仇,那季衡于公于私都不会放过他。
季衡直接到了扬州,正好赵致礼也这里。
扬州官场接待了季衡,不过季衡说刚刚遭遇海寇之难,让大家忠职守就好,谢绝了诸如宴请之事,也没有去盛情邀请扬州知府家里住,而是住自己家扬州一个小院里。
赵致礼手下官军,因为十分勇猛,且他十分善于练兵,以每十一人组成一个小队,每队中都设一名火铳手,此十一人进退有度,配合默契,平常又操练刻苦,十分勇悍,面对海寇正是战无不胜,所以这次赵致礼部杀敌多,损失却小,他下面官军正驻扎城外,他只带着几十人入了扬州城,找到季衡时,季衡正设置简单书房里写信。
季衡所住院子十分朴素,乃是当年许氏备下,但是许氏和季衡每每从扬州城外入城来都是住许大舅家里,就没来住过这个院子,一直是由老仆打理,这次季衡又下江南来,许氏便安排了人来整理了这个院子,觉得季衡说不得会来住。
而许大舅一家,大部分人都搬去了广州,许家大宅子,则是分成了几部分,卖了一小部分,另外则是由两个姨娘守着打理。
这种情况下,季衡根本就没有去拜访过许家。
赵致礼穿着便装,季家堂屋里坐下了,季衡护卫充作了小厮,郎商是个沉默寡言,手却是几个护卫里巧,做端茶倒水之事也行,他书房门口对季衡道,“大人,都指挥使赵大人前来拜访,正堂屋。”
季衡抬了一下眼,道,“我马上就过去。”
他将写完信又看了一遍,这才封起来,让郎商进屋,让他将这信马上让人送往广州。
季衡进了堂屋门,赵致礼正喝茶,抬头一看到季衡,发现季衡额头上包着纱布,神色憔悴,眼神却十分锐利深沉,就心里叹了口气。
他放下茶杯起身,关切地盯着季衡头上纱布,问道,“君卿,你头上伤是怎么回事?”
只有两人,他没有叫季衡“抚台大人”,也没叫他“季大人”。
季衡这伤来得毫不光彩,不过是太过劳累殚精竭虑而精神不济走路摔倒了导致,所以他也不好回答赵致礼,只是简单说道,“只是小伤,磕了一下而已,不必担心。”
他说着,又勉强笑了一下,说道,“这次打退倭寇海贼,季庸是立了大功。”
赵致礼迟疑了一瞬,还是说道,“没能将倭寇截住,让他们蹿入了季家村,我……”
季衡知道他是要自责,就赶紧说,“季庸,不必如此。”
赵致礼只好住了嘴,季衡请他又坐下了,自己也坐到了他旁边去,直言不讳地对他说了兴化知县对倭寇之事对季家村瞒而未报之事,这事已经查清楚了,当初倭寇警报传下去,兴化知县萧至圣确是对其他各地都下了警报,偏偏漏了季家村,虽然季家村只称为一个村,但是其规模已经不下于一个镇子了。这么大个地方,萧至圣要不是故意,根本不会漏。
且这次倭寇海贼大规模进犯,江苏卫所和各地官兵,对汪秉直命令根本就是反应迟钝,所以才让倭寇一直往北方流窜,不仅没有及时截住,而且还让其烧杀抢掠了多个地方。
事情已经出了,愤怒也没有用。
季衡只是实事求是地说了此事,赵致礼便道,“官兵策应不够灵活确是个大问题,不过江浙闽沿海水军力量薄弱是问题,水师根本就没起到什么作用。”
季衡道,“卫所水师力量薄弱是个问题,缺乏策应机动水军,要阻止倭寇内侵便是十分困难。不过,卫所水师力量已经渐渐恢复,有所增强,但卫所水师只是隶属于沿海卫所,并不独立,想要远调便不可能,卫所水师之间策应便也有很大问题。我准备向皇上上书,增加造船厂,江浙闽增加两支反应迅速水军部队,不属于任何卫所,使用多橹船,此水军可统一指挥各卫所水军,能够灵活策应,剿灭倭寇于海上,倭寇便不能便宜上岸,即使上了岸,岸上陆兵也能够及时围剿;除此,还应设置大战船,能够到远海巡视,发现倭寇海贼于远海,再以卫所水军策应配合,击溃海寇于远海。如此海上巡逻,海岸防御,才能减少倭寇海贼上岸机会,护住岸上百姓。”
赵致礼是善于陆战,不善海战,便道,“对于远海,朝廷之兵远远没有倭寇海贼来得了解,海战上,我们占不了便宜。”
季衡却道,“东南沿海,江南一地,乃是我大雍繁华富庶之地,每次倭寇海贼上岸,一顿烧杀劫掠,会死多少百姓,损失多少财产,恐怕早就超过朝廷给出军饷,增加战船,增设水师,加大火器投入,这些相对于那些损失来说,又算什么。再说,我堂堂一个大国,还怕小小倭寇,让海贼如此侵犯?这些也不用说了,现今倭寇海寇肆掠严重,沿海只得再次禁海,沿海百姓没有进项,生活困苦,又会被逼入海为寇,正是恶性循环,所以建立强大水师,迅速解决海寇问题,才是根本。这些投入,海患解决后,开通市舶司,海上贸易利益丰,很就能够将花费补起来。如此投入,加练水师,我不信海上力量强大不起来。”
赵致礼点点头,道,“君卿一向是看得加长远。”
季衡又道,“不过,我也知道朝廷现拿不出太多军饷,所以只好想了另一个办法。”
赵致礼看着他问道,“什么办法?”
季衡道,“之前增开五港市舶司,不少海商争相前来做生意,只是市舶司刚开,很难如广州那般上轨道,所以便出了不少问题,特别是海上海寇徐铁虎同王启等借此机会扰乱海港,且借着商人之名混上岸后劫掠,让朝廷大受损失,这也让禁海派言论一时占上风,如此只好先行关闭了这五个市舶司。但是那些愿意规规矩矩做海上生意商人,却是受了大损失。如此,我以巡抚之身,前去招揽这些商人,让他们出资支持水师建设,只要打击了倭寇海寇,海上平静一些,朝廷定然又会增开市舶司,到时候,他们做生意,一定时间,诸如五年十年内,便只收他们三层税。如此,既可以让这些商人支持朝廷,不和海寇结盟,又有了银钱扩建水师。”
赵致礼听得愣住了,然后就笑了起来,道,“你这个倒是好主意,只是和商人合作,不知皇上是否会批准。”
季衡道,“皇上定然会。”
季衡留了赵致礼下来一起吃饭,赵致礼就说,“以前京里时,咱们一起机会倒不多,但是每次一起,倒是能够坐下来好好说话聊天,这下到了这东南来,咱们一起机会很多,坐一起,却没有了下棋闲聊心情和闲暇了。”
季衡听后也是叹了口气,说道,“战事逼人,也是没有办法。若是江南海患早日解决,以后我们便也又有了闲暇和心情。”
赵致礼陪着季衡用了一顿饭,没有多做停留,之后就出城去带着军队回了余杭。
季衡多扬州留了一天才回余杭,这时候,汪秉直汪大人也回了余杭了。
季衡没做休息,便上了总督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