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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茶见汐颜如此说,便也不反对了,前头引路一径往炎无忧院子里去。平日炎长松等人也来过长姐炎无忧院子,只不过炎无忧一直都冷清严肃,弟弟妹妹到她这里都规规矩矩坐着不敢乱跑。
汐颜嫁进门儿后,罗氏将西梢间和耳房打通成了她卧房和宴息处,炎长松等几个孩子进到她房中,果然觉得奇,不免到处走走看看。而跟着来这几个孩子丫头婆子自然只能外头廊子下等着,于是慕汐颜便让丫头腊梅外头招呼着这些人,又叫山茶给进自己房中几个孩子拿果品糕点吃。
或许是因为汐颜面貌可亲,性子温婉,这几个孩子她跟前都较为随意,坐了一会儿竟然她房中捉起迷藏来。
见孩子们玩得这么高兴,汐颜也不阻止,倒是让山茶将自己针线笸箩拿来,坐耳房改成宴息处绣那没绣完荷包,又吩咐山茶去看着那些孩子。谁料炎长竹说他们要捉迷藏,旁边人看了透露出来就不好玩了,于是山茶只得回来陪着慕汐颜说话。
两人絮叨了一会儿闲话,汐颜那荷包上又绣了一尾红色鲤鱼,外头就有罗氏跟前赵嬷嬷进来传话道:“大奶奶,夫人叫带少爷和小姐们回归兰榭去。”
汐颜便问:“婆婆和姨娘她们牌抹完了么?”
赵嬷嬷笑着应了声“是”。
于是汐颜便起身去将自己房中捉迷藏炎长松等几个孩子喊出来,带着这几个孩子和外头等着丫头婆子们又到后头归兰榭中去。
进到房中,果然罗氏等人已经没有抹牌,只是坐桌旁吃茶说笑,见汐颜领着几个孩子进来,罗氏便问:“媳妇儿带他们去哪里玩了?”
汐颜走过去笑道:“带他们几个到我房里去坐着吃了些茶果,看他们玩儿。”
焦姨娘把炎无玉抱起坐膝盖上满面笑容问:“无玉,告诉娘你们去你嫂子哪里玩了什么呀?”
炎无玉脆生生嘟着小嘴儿答:“我和哥哥们嫂子房里捉迷藏来着,我老找不着他们……”
这话一出,房中众人皆都笑出了声,王姨娘便接话道:“这么着无玉今日可是被你哥哥他们欺负了,姨娘今日回去打你长竹哥哥板子可好?”
炎无玉一听却说:“姨娘可不要打长竹哥哥,板子打坏了他,他以后不能陪我玩儿了那可怎么好?”
她这话让众人越发笑得大声了。罗氏便对几个孩子说:“你瞧,无玉这当妹妹虽小,倒很是疼自己哥哥,你们几个记住了,只有今生父母兄妹,可再没有来世爹娘手足,彼此要兄友弟恭,互相*护扶持。”
炎长松等人自然躬身应“是”。
此时已是酉初,王姨娘便吩咐重又摆了席面,众人吃罢,喝茶时,王姨娘又叫汐颜明日得空一定到她院里来坐一坐,汐颜答应了。
喝完茶到众人该散了时候,王姨娘又让人拿了食盒上来,将剩下螃蟹分给各房,只说若是没吃够可以拿回房去吃着方便,或是赏给跟前服侍人也好。于是罗氏等人便让自己跟前服侍丫头捧了食盒各自回房去不提。
汐颜回房去把食盒内四只螃蟹赏给了山茶和腊梅吃,主仆三人说了会儿闲话,戊初,山茶和腊梅服侍汐颜洗漱睡下,方才出来,一人外头宴息处罗汉床上铺了枕席值夜,一人回去西边厢房中丫头住处歇下。
次日起来,汐颜梳洗了,同炎无忧一起去前头罗氏院子中请了安,吃完早饭回来依旧进书房中去服侍炎无忧读书。这一日一切都顺利。晌午吃过饭,汐颜因想起昨日王姨娘所邀,便没有午睡,让山茶和腊梅带着自己去王姨娘院中。
王姨娘院子罗氏正房大院儿右后方,因此出了汐颜所院子子往右穿过夹道,往前再进入一个角门儿中便是王姨娘所院子。
角门儿处当值婆子见到汐颜等人进来,忙上前来笑盈盈蹲身道了福,将三人往王姨娘正房引,一面低声说:“这会子竹哥儿午睡呢。”
进入院子后,汐颜发现这个院子比婆婆罗氏那边正房大院儿小些,坐北朝南三间房,附带两个耳房。东西厢房各是三间。院子中抄手游廊下挂着许多鸟笼,鸟笼中有许多各色绚丽羽毛鸟儿,四面角落摆放着大青瓷花缸,内中种着一人来高石榴树。
汐颜四面看看,果见院子中极为安静,只有正房门前有两个小丫头,抄手游廊上并未见到其他人,于是便问那婆子:“那姨娘呢,可曾睡了?”
婆子陪着小心答:“姨娘每日午时吃罢饭,还要吃会儿茶,念会儿经才歇下。这会子想是吃茶罢。”
汐颜点点头,不由心中奇道,没想到这王姨娘也是一个同婆婆一样虔诚信佛,便随意脱口而出一句:“没想到姨娘和夫人一样都是深具佛缘,晌午这一会儿时间也要念经文。”
那婆子接口道:“谁说不是,我们姨娘两三年前还常常头疼,吃了许多药下去也不管用,打去年起依了普渡庵静真师父话,家里造了佛龛,请了观音菩萨来,早晚烧香,姨娘又一日三次菩萨前念经诵咒,这开了年后头就不疼了,便越发信佛了……”
汐颜闻言方想到,原来这王姨娘是这两年才开始信佛了,不过好像也有些用处,治了她头疼病,至少说明这菩萨有时候还是灵。
正胡思乱想间,那婆子已然引着汐颜等人来至正房门口,随即吩咐一位门前小丫头进去传话大奶奶过来拜访姨娘了,一面将门口夹板帘子挑起。
汐颜跨进房中,只见厅内中堂上挂着一轴美人图,长案上正中水晶盘内摆放着一串紫玉雕就葡萄,左右供着一对儿汝窑天青釉面花觚,两边儿摆放着红漆面儿圈椅和小几。往东望去,紫檀木步步高升落地罩,挂了靓蓝色幔帐,往西望去,十二扇泥金山水槅扇,中间四扇开着,依稀看见里面有一架八步床。
正打量间,只听得从东北边儿传来一阵悉悉索索衣裙摩擦声,那靓蓝色帐幔尚未被打起,就听得后面传来王姨娘甜腻说笑声:“不曾出来迎接贵客,还请大奶奶海涵。”
汐颜转身,便见那东边儿靓蓝色帐幔被才将进去传话那个小丫头打起,从里头走出来做家常打扮王姨娘,只见她头上乌黑头发梳了个圆髻,插了支嵌蜜蜡石赤金簪子,穿了件翠蓝色素面杭绸褙子,月白色挑线裙子,面儿上脂光粉艳,一双桃花眼转盼间颇有风情。
“姨娘。”汐颜蹲身福了,含笑喊道,又说:“昨日答应了姨娘今日过来瞧瞧,晌午吃罢饭就来了,打扰姨娘午睡了。”
王姨娘忙上前一步将她扶起,亲热挽了她手道:“瞧你说哪里话,你来我这里我高兴都来不及,何谈打扰,走,我们进去吃茶说话。”
汐颜顺从跟着她往东边儿屋里去,进入屋中后,王姨娘让她临窗大炕上坐了,自己坐另一边儿,又叫底下丫头泡上两盏老君眉来。
不一时丫头端了茶来奉上,汐颜接了茶浅浅抿了两口,倒觉得清香扑鼻,王姨娘便笑着说:“我这里简陋得很,大奶奶可别见笑,只是人都说,人好井水也甜。你来我这里坐,旁得没有,这好水好茶还是管够。”
汐颜并不太懂这房子到底是简陋还是华丽,只当她是自谦之词,便说:“姨娘这里我进来就觉得挺好,当然这茶是极好,人却是好。”
这话说得王姨娘笑容满面,忙说:“你这么说倒教我汗颜了……”
两人一面喝茶,一面又说些家长里短话。王姨娘便问了些汐颜家里情况,汐颜一五一十对她说了。说到汐颜亲娘早逝,王姨娘不仅唏嘘了一阵儿,说到自己娘亲也自己七|八岁上过世了,后来父亲娶进门儿继母对自己和哥哥并不好。
说到这里倒让汐颜对这王姨娘有了些亲近之意,或者是因她身世和自己相近,便渐渐少了些拘束,说话投机起来。
“听丫头们说你针指很是出色,我平常也喜欢做个鞋袜什么,若是不嫌弃,还请你常来教教我。”
听王姨娘说这个,汐颜直摆手说:“那些都是我平常绣着玩,上不得台面。”复又有些好奇问:“姨娘哪里知道我会做针指?”
王姨娘眨着眼笑,“这还得用得着去问么,丫头们早传开了,说嫁进门儿大奶奶绣技出色,极会针指女红。”
汐颜有些害羞笑笑,也不再摆手否认了。
王姨娘见她这样,便又说:“那你不说话,我便当你答应了。”
汐颜想,她到底是姨娘,也算是自己长辈,既然她有所求,而自己别不会,这针指倒还算拿得出手,以前娘家时候,祖母便常夸自己绣技出色,比她年轻时还好,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教一教她也无妨。但她心中还有一问,便说:“姨娘,你这房中服侍你丫头婆子恁多,府中也有针线上人,为何自己还要做针线呢?”
“我做这些都是给长竹做,针线上人做衣裳外头还穿得,但内里小衣,穿鞋袜我嫌她们做得粗糙,所以都是自己做了给长竹穿。再有,像我这种内宅妇人,平日做些针线活计也好打发空闲时间。”
听王姨娘这么解释,汐颜自然理解,*子之心,天下妇人都是一样。想自己小时候,都是娘亲给自己做鞋袜衣裳。
于是汐颜便点头答应道:“既如此,那我以后得空时便来姨娘这里,做一做针指,说一说话。只是姑娘书房中我每日还得去服侍,怕不能常来。”
“大姐儿也不是天天要进书房,我以后每过两三天便让我房中丫头金菊进来瞧你,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我好房中候着你。或是我拿了针线去你房中寻你也是可以。”王姨娘笑着接话道。
汐颜想了想,觉得若是让王姨娘到自己房中来寻自己,府中上下人知道了定会说自己托大,便说:“姨娘,到时候还是我来寻你罢。”
王姨娘点头说“好”,又让人去拿了两匹缎子出来,指给慕汐颜看,“这两匹缎子一匹是玫瑰紫素面锦缎,拿着做褙子是极好,一匹是石榴红牡丹穿花素缎,做裙儿穿也很漂亮,正合适你这般年纪大人穿。今日你来了,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且把这两匹缎子送你吧,只当是我向你学师束脩可好?”
汐颜立刻起身推辞,“姨娘这么着是折煞我了,哪有长辈叫小辈来做针线,还像外边儿学生给先生一样送束脩。”
王姨娘却说:“我知道过几日这府中便会让天顺绸缎行送料子进来给你和大姐儿做衣裳,想来是看不上我这些缎子吧?”
“姨娘说什么呢?我不是这意思,我……我……”汐颜急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王姨娘见她急着分辨,唇角微微上翘,紧接着说:“这是我一片心意,你只管收下,你不收我倒不好意思叨扰你,让你受累常常到我这院子中来了。再有这缎子是我娘家哥哥送给我,他那绸缎行里这样料子多了去了不值什么。”
话都说到这里了,汐颜无法推辞,只勉强收了,叫跟随而来腊梅和山茶将那两匹锦缎接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