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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聂烛本是鼠妖,因一次机缘巧合救下被刺客围杀的孝尤帝,孝尤帝见其妖力,惊以为神,秦聂烛便趁机自称自己是通神者,接到神的旨意前来辅佐孝尤帝。
孝尤帝深以为然,为表感激,把他封为尤国国师,而秦聂烛在祭坛之上显露呼风降雨之景,直让上下百姓虔诚拥护他,为他造神庙,向他祷告祈愿。
不久秦聂烛找来一妖女,名曰妙菱萱,她魅惑孝尤帝,在秦聂烛的帮助下直登皇后宝座,生下一子被直接封为太子。
如今太子仅有六岁,而孝尤帝病倒在塌,朝政多半委托于秦聂烛。
此时他出现在地牢内,打量了眼于祀,冷笑道:“不愧是海中之王,恢复得倒是快,若不是给你暗下禁术,恐怕这小小的地牢困不住你。”
尤许下意识想拦在于祀面前,却听到于祀说道:“不要管,离远些。”
她愣了下,再看秦聂烛毫无反应,便知这是于祀专门给她的传音,其他人听不到。
冷静下来,她便退到角落里,她现在没有能力和实力与秦聂烛对抗,命还把在他手上,若是引起他的注意,怕是后果不堪设想。
秦聂烛确实不把尤许放在眼里,看也没看一眼,对他而言,除了身有鲛珠的于祀,其他人皆如同地牢里的稻草。
他坐在侍从扛来的软塌上,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再考虑一次,你若给出鲛珠,也少受些皮肉之苦。”
于祀眼皮未抬,视线随意落在地牢一角,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侍从捧着香炉跪在一边,另一个则是点燃了半柱香,一缕青烟飘散,尤许的心也跟着点了一把火似的着急。
秦聂烛慢慢品茶,闲适得宛若在后花园观景,唯独有一点叫他遗憾的便是没看到鲛人惊慌失措的表情。
香灰一节节掉落,剩下底部最后一点猩红熄灭。
“砰——”
秦聂烛将茶杯往地上一掷,陶瓷碎裂声让地牢里的气氛瞬间凝结。
他左右两侧的侍从分别拿出长鞭,走向于祀。
于祀没什么表情,尤许手心却是冒出了冷汗。
“唰——啪——”长鞭破风而下,落在于祀的身上,鞭鞭见血。
尤许注意到长鞭上有玄铁做的倒刺,每次抽起,便会撕开一层皮肉。
不多时,于祀全身上下伤痕累累,伤口纵横交错,鲜血没入灰黑色的地面,形成一片暗色。
尤许咬得牙关发抖,攥得掌心生疼,才忍住没冲上去。
时间过得无比漫长,她移开了视线,而那种皮肉抽打撕烂的声音穿破耳膜,直抽得她心口痛楚。
过了许久,秦聂烛从软塌起身,鞭打才结束,那两位侍从恭敬地退到他的身后。
“如何,可想清楚了?”秦聂烛掸了掸衣袂,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于祀。
于祀没因这番折磨发出任何的声音,漠然的神情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秦聂烛冷哼一声,将拂尘化剑,剑尖指着于祀的头,“鲛珠是在这?”
“还是在这?”剑尖往下移,指向于祀的心脏。
“亦或许是在这?”最后剑尖落在他的腹部。
众人皆知鲛珠融于鲛人的血脉,若是鲛人不凝出,则鲛珠不成形,秦聂烛说道:“先前我取你的血去炼化,却是连一点鲛珠碎末都没炼出。”
“我耐心实在有限,”秦聂烛威压着声音,“你可不要逼我使用非常手段。”
说着,他的剑举到于祀的头顶,寒光一闪,手起剑落——
尤许顾不得其他,冲上了前去,刚用积分开启屏蔽痛觉系统,谁知手腕被于祀猛地往后一带,两人堪堪躲过剑身,只是剑尖在尤许左脸上刮开一个小口子。
意外的,秦聂烛并没有继续提剑刺来,他的目光在二人中打量,带着不怀好意的算计。
于祀护着尤许,目光凌冽的回视。
“鲛人,劝你早日交出鲛珠,”秦聂烛转身说道,“后面的苦头可多着呢。”
九位侍从跟在他的身后离开,牢门落锁,地牢内再次恢复平静,唯有血腥味仍在弥漫。
尤许蹲下来查看于祀的伤,发现有些伤口深可见骨,她第一次有了如此想杀人的冲动,甚至想不惜一切代价和秦聂烛同归于尽。
“七八,”尤许在脑海里说,“任务我不做了,我要砍死那玩意。”
“”七八不敢吱声。
正当尤许又是心疼又是恨地看着于祀的伤口,于祀捏着她的下巴,轻轻抬起她的脸,看她被划了大口子的脸颊。
脸颊上有种尖锐的刺痛,血液顺着脖子染湿她的衣襟,尤许不太在意,这点伤口比起于祀身上的,根本不算什么。
看出于祀浅蓝色眼眸里的怜惜,正处于暴躁时刻的尤许啧了一声,抬手盖住他的眼,粗鲁地说:“别看了,这点伤算个屁,日后定要把他按在砧板上,当葱花剁成块。”
被囚在牢笼里,被人掌控,任人宰割,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
但下一刻,尤许烦躁的情绪被打断了,她感觉到手心很痒,于祀在眨眼睛,睫羽轻轻扫过她的手心。
一下又一下,像把小刷子似的。
不知怎么的,沉闷如阴云的情绪好似被扫开了不少。
“你干什么。”尤许收回手,蹲着太累,干脆坐了下来。
于祀看着她的脸颊,抬手沾了沾手臂上的血,抹在她的伤口上。
尤许明白他的意图,压低声音对他说:“这事儿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鲛人深居海洋,远离人族,两族接触较少,没人知道鲛人血有疗伤奇效,要是让人知道了,恐怕会很麻烦。
于祀点了点头,只说道:“下次不要。”
还好他这次动作快,否则她不死也要重伤,他知道秦聂烛想给他重击,好让他在一段时间内没有反击的能力。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护在他身前,这是他第一次被护在后面。
很奇怪的感觉,像柔软的海草裹住了心。
而剑挥下那一刻,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脏骤停一瞬。
——
金碧辉煌的寝宫内,熏香袅袅,气息虚弱的咳嗽声从珠帘后面传来。
过了许久,孝尤帝说道:“国师可有取到鲛珠?”
同许多皇帝一样,他也无比渴望长生不老,统治万代,因此他力排众议,让秦聂烛带人去捕捞鲛人。
“回皇上,”秦聂烛并不用行礼,是皇帝的特许,“还未曾,但臣定当竭尽所能为皇上取到。”
他微垂的眉目暗含讽刺,语气平平淡淡。
“辛苦国师了,定要早日取得。”
“臣遵旨。”
秦聂烛离开寝宫,便去皇后妙菱萱的如福宫。
被宫女伺候的妙菱萱遣退众人,直接开口说道:“何时动手?”
“快了,这段时日罢,”秦聂烛说,“那皇帝的真龙之气眼看快要消失殆尽。”
天命天子向来有真龙之气,不受妖邪侵扰,因此秦聂烛十五年来未曾对孝尤帝动手,而是想办法消磨掉他的真龙之气,比如让他手染无辜鲜血,违逆天命,当君不仁。
秦聂烛选定妙菱萱,也是因她极其爱美,手段残忍,汲取宫女的新鲜血液来沐浴,而那些年轻的尸体被埋在花园里,积成怨鬼,以怨气削弱不少真龙之气。
等孝尤帝驾崩,再扶持妙菱萱之子上位,没有真龙之气庇佑的尤国,将彻底沦为他们的玩物。
“好看的宫女没几个,我皮肤都皱了,”妙菱萱挑起媚眼,鲜红的指甲托着腮,“我得再多派人选些女子进宫。”
“还有你取了鲛珠,莫要杀那鲛人,”妙菱萱接着说,“我得试试他的血好不好用。”
“可以。”不和他分鲛珠,其他的都好说。
——
“这是馒头,这是粥,”尤许指了指,问他,“你要吃吗?”
于祀摇头:“我吃鱼。”
尤许:朋友,现在什么条件,还想吃肉,主要是你一说,搞得我也好想吃。
“你确定不吃?”见他很是肯定,尤许便自己吃完,然后扯过木桶,给他洒水。
“你在海里只吃鱼?”尤许想了想,问他,“不吃海草植被苔藓什么的吗?”
于祀不太像聊天,有点像小学生回答老师的问题,认认真真:“吃虾蟹蚌肉等,不吃海草藓类。”
尤许:看来鲛人没有荤素搭配的概念。
她给他上半身淋了水,接着淋大尾巴,“那你原本好好地待在海里,又为何被人抓住。”
于祀:“一天夜里,女婴落到了水里,我将她救起,放到岸边的石头上,被人看见。”
这种时代弃婴基本上是女孩,哪户人家生了女婴不想要,趁夜丢入海里是常有的事。
鲛人族被勒令远离海岸,远离人族,不能多管闲事,但那时于祀正巧经过,见那小小一团的女婴往水底沉,莫名地心头一抽,脑子里瞬间浮现出一些记忆的碎片,他好像看到自己有过孩子,也是个女婴。
他那时也没多想,便顺手一救,谁知一个多月后的夜晚,有十多个女婴被丢进海里。
于祀救了几个上岸,落入早已布置好的禁术法阵里,再一抬头,便见岩石后面上千支玄铁弓箭对准了他
后来他才得知,秦聂烛得到消息,特地索要来百位女婴做诱饵,若是于祀不出现,这些女婴都要丧命。
尤许听完,轻叹了声:“于祀,你后悔吗?”
如果他不心软,不救人上岸,海洋是他的领地,谁又能抓住他,让他受尽折磨?
“为何后悔,”于祀澄澈的眼眸略显疑惑,“做了便不后悔。”
他总有一种清澈见底的真诚,发自于内心,和复杂的人心很不一样,像与世俗隔离开的桃花源。
尤许心绪一动,缓缓说:“于祀,你不属于这,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大海。”
“你去吗?”他倏然说。
于祀看着她,温和地道:“很漂亮的,你也许会喜欢。”
尤许对上他透亮好看的眼,她弯唇道:“好,我们一起去。”
——
如福宫内,香炉燃着刺鼻的香味,一名狱卒俯首跪在妙菱萱面前。
妙菱萱挑眉道:“哦?你说那鲛人开口说话了?”
未曾想秦聂烛折磨一月有余,未吭一个字的鲛人,如今同人说话了。
“回皇后娘娘,”狱卒殷切笑道,“千真万确,他们相处几日,关系亲密许多。”
“这般的话,”妙菱萱喝了一口血红的浓汁,笑了,“便把那人带过来给本宫瞧瞧。”
尤许被侍卫带走时,于祀眼神冰冷,明显想动手,她摇了摇头,眼神安抚他。
离开地牢这小禁锢,还有皇宫这大牢笼,这皇宫黄瓦红墙宏伟壮观,里面的人却都是噤若寒蝉,寂冷得仿若死城。
她隐约能感觉到,这个古老的地方在走向衰败。
尤许被带到妙菱萱面前,她垂眸叩首,行了礼。
“未曾想你被关进牢里几年,还记得宫中规矩,”妙菱萱笑盈盈地,“如何,在地牢里吃够苦头了罢,可想出来?”
她的声音不算尖锐,但有种过于妖媚,矫揉造作之感,让人听得不甚舒服。
尤许表情不变:“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哎呀,近来心情躁郁,”妙菱萱对着铜镜,看了看面容,“肤色都黯淡不少。”
“听说鲛人泪磨成粉末混入脂膏,涂在脸上的效果甚好。”
妙菱萱赤着脚要从凤塌上下来,立马有宫女走上前卧倒在地,十几个宫女列成一排,面朝地趴着,她便一脚踩在宫女们细软的腰身上,走近尤许。
“你可是要被千刀万剐祭天之人。”
媚得发寒的声音在尤许头上响起——
“若是你取来十颗鲛人泪,我便饶你一命。”
熏香飘散,如福宫静谧一瞬。
“如何?”
尤许看着那涂了鲜红指甲的玉足,垂了垂眼,缓缓叩首——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