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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天明推门进来时候,所里人正准备下班。
朱丽一回头看到他,来人西装革履,戴金丝边眼镜,很有几分斯文劲儿。指名要找江南。
朱丽才从外面回来,自打回来就没见到江南,问另一个埋首起草合同同事。
“哎,小张,江南呢?”
小张抬起头推了一下黑边镜框。
“江南去开庭了,一直没回来。”
朱丽会意,转头对来人道:“江南不,有什么事需要转达么?”
阮天明皱了下眉头,即刻显出心焦模样。也是,找一个知名刑事辩护律师能有什么好事,定然是被官司缠身了。
他没说,只问:“有江南名片么?”
朱丽去江南办公桌上拿了一张递给他,上面有她手机号码。
阮天明接过名片,道了谢便离开了。
江南去到咖啡馆时候宋林爱早已经到了,给她点好了咖啡和原味芝士蛋糕,见人进来,冲她招了招手:“这里。”
店中轻柔灯光下,宋林爱一身浓烈颜彩,宛如星茫流霞披肩头,连眼波流转都是种肆意美丽。与时尚前卫宋林爱一比,江南实太简单了,远远看过去黑白分明,白衫衣,西装裤,松松绑了一个马尾,只是那头发有点儿长了,垂到腰际。近一直忙活案子,也没抽出时间打理,流海通通梳了上去,露出光洁漂亮额头。
一天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早就饿得前心贴后背,见到美食满足“唔”了一声,先不理会宋林爱,把包往沙发上一丢,喝了一口咖啡胃中暖暖,大朵颐吃起来。
宋林爱看她这个模样就知道今天又是忙翻天了,瞧她那个样子可真是可怜,自己手边蛋糕也才动了一口,直接推过去给她。嘱咐:“慢点儿吃,别咽着。”
吃得差不多了,江南满足感叹:“好吃。”
宋林爱压下一口咖啡,问她:“今天特别忙?”
江南吃得几分饱,连心情都好了许多。懒洋洋靠到沙发上,语气里透出倦怠:“嗯,二审结束了,没赶上这个案子折腾。”每次打一场官司都跟打场仗似,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把自己搞得焦头烂额,连睡觉都不消停,时常想到一个突破点,爬起身就去翻看法条案例,等再想睡下,发现天已经亮了。江南觉得自己当初就是傻了,民事案件,经济案件,什么不好带,偏偏搞刑事,赚又不比其他多。所以才说人年少青衫时容易犯傻。
戚戚看了宋林爱一眼:“还是你好,尘埃落定,皆大欢喜。哪里像我,过出一身凄凉。昨晚孙青给我打电话,问我找到男朋友没有,她都打算要二胎了。家里压力都顶不住了,她还跑来跟着掺和,郁闷死。”
宋林爱一口咖啡没咽利索,差点儿喷出来。
“孙青还真打算要二胎?她是不是疯了,一个儿子还不够他们两口子养啊。你看我说吧,她就是老思想,脑子里想法跟我妈差不多,什么有人就有钱,将来能不能指望得上谁说得准呢,现扶养一个孩子压力多大啊。你甭听她,孙青她绝对是死脑筋。我都后悔死了,结婚结这么早,我要是个孤儿,一辈子都不结婚。”宋林爱感叹起来就没完没了,她一直痛恨自己早早结婚生子这事,其实几个姐妹淘里适合单身就是她了。谁也没料想她结那么早,连她自己也没料想,她只是停不下,无非就想找一个人恋爱,之前将话说得挺好,怀上了就结,不怀就谈谈了事。毕竟人生总会出现意外,没想到这次意外出现概率这么大。稀里糊涂就结了,渐渐,才后知后觉悔起来。
江南也不是对男人多渴求,单身是一种习惯,时间久了几乎连恋爱能力都像渐渐失去了。初不谈是因为没时间,后来年纪一天天大了,被自己职业所累,大龄女律师,听起来总有点儿灭绝师太味道。其实江南骨子里还有点儿孩子气,可男人们不这样认为,律师特有那几个致命关键词太了不得了,是男人眼中女人要不得东西。
不能说,说起这档子事就由心烦闷,现连家都不敢回了,不仅爸妈会问,连邻居都不放过,那眼光越来越异样,江南觉得像利箭,射穿了她,直想死。
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再说就活不起了。”
宋林爱抬腕看了眼时间,拉起她去吃东西。
“走吧,去吃晚饭。”
“这么早?”才六点多而已,江南晚吃饭习惯了。
宋林爱直皱眉:“没办法,孩子七八点钟就得睡了,我不回去她又得闹。”
这一顿饭到底没吃成,才出咖啡厅江南电话就响了。
阮天明打来,有意请她为一个朋友做辩护律师。
正好手上案子刚结了,就问他:“什么案子。”
“强奸杀人。”阮明天如实说。
江南下意识排斥,这种案子难缠,连社会舆论都敏感厌烦东西,她也不想费那份心力。抚上额,淡淡道:“阮先生,我们事务所里有几个律师特别擅长这类案子,以前接手过,很有经验……”
她想引荐话还没出口,就被阮明天堵了回去。
“江律师,我朋友是被冤枉,他什么也没做,所以不能有事。我只信任你,你就帮帮他,费用我们多出。”
这不是价钱事,这一类案子收多少不说明码标价也差不多,她没有私受权利。
只是不想接,继而道:“既然你朋友是被冤枉,才得找个有经验律师力争无罪,我真没有这个信心能把这个官司打好。”
但对方不知怎么就像非认准了她了,无论她怎么说,一口咬定只信赖她权威性。
其实江南也没什么权威,业界资格绝对算尚轻。只是当年运气好一点儿而已。就跟明星出道那样,一炮走红。一个被社会广泛关注案子被她打赢了,一起故意杀人案件,她红齿白牙,硬是说成了正当防卫。那年她才二十五岁,当律师后带第一个案子,像得了殊荣,年少有为,一时间引发不少关注,就因为年纪轻轻,被认为天赋绝佳,甚至有老辈预言,将来这个行业上必有一番作为。这些年过去了,她自己看来倒是平平。才越发觉得当年不过撞了一次大运,人没有能长年累月中**彩。
阮天明非要约她见面谈谈,她觉得没有回转余地,但男人语声里都是恳求,她这人心软,跟宋林爱分道扬镳就过去了。
阮天明没想到江南这么年轻,之前电话里听着,就觉得年纪不大,连想了一下成就猜想也就三十几岁,这样一看,竟还不到。
绅士替她拉开座椅,作自我介绍。
“江律师你好,我是阮天明,这样把你叫来,实冒失,很抱歉。”
江南伸手回握,这个男人举手投足间流露着大气,不会让人生厌,倒也觉得没什么了。回以微笑道:“你好,江南。”
阮天明开门见山:“我很相信江律师职业道德,所以诚心实意想请江律师为我朋友辩护,他是被冤枉,还很年轻,大好人生不能毁这个上面。”
强奸杀人这种事确够晦气,一旦被误判,脱不了身,无疑是往身上泼脏水,大好人生也就毁了。她很同情他朋友,但好律师遍地皆是,她不认为自己是好。坦言道:“我真不认为自己就有能力帮到你朋友,我不擅长这一类案件。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介绍所里其他律师给你认识。只会比我做得好,不会比我差。”
阮天明没有松懈,一如既往坚持。
“我可不这样认为,也不需要所里其他律师,就请江律师帮帮我,也帮帮我朋友。”
江南好奇起来:“为什么非得是我呢?”
阮天明直言:“说实话,以前我并不知道江律师,也是出了这回事之后,听我朋友说,他说江律师口碑不错,让我请你来为他辩护。”
“哦?那是你朋友知道我?”
阮天明笑了下:“至于我那位朋友是怎么知道江律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说你该有那个能力帮他。否则他也不会交代我去你们事务所里请你了。”
江南推脱话说了不少,但对方坚持已见,一副非说动她不可样子。
就问他:“案情现到了哪一步?”
阮天明见有望,眼中滑闪过一道欣喜明亮光,不知他怎就那么相信他那位朋友判断力。
“已经被检察院审查起诉,而我朋友早已经被逮捕。”
江南心里数算打点时间,还没被起诉到人民法院,时间还很充裕。她没松口应承下来,这个回去还得想一想。毕竟强奸这样案子一旦被认定翻版余地不大,检察院既向人民法院提起公诉,就说明证据确凿,男女之间那种做过很难说成没做过。而且被害者死了,是自愿还是强迫简直死无对证。
阮天明也说了会等她回复,一直将人送到停车场,临上车了还一心期盼:“希望江律师能给我肯定答复,我等你电话。”
其实江南来回思及案情时候,就有接下来打算了。毕竟刑事案件没哪一个好打,但这事必要让自己痛定思痛一番,才能接得心服口服。
晚上宋林爱打来电话,问她:“谈得怎么样?”
那时候江南已经开始翻看以往相似案例了,啃着面包片,含糊不清说:“还能怎么样,接下来,现律师这碗饭不好吃,不接案接到手软怎么活。”
啧啧,她将自己说得还真是惨。律师虽然是个惨绝人寰职业,收入还行,但前提是得有案子接,而且现有低额度,不达标次数一到,就得收拾东西走人。宋林爱知道她做得很辛苦,有些心疼道:“也别把自己搞得太累了,实不行咱还能找个人嫁了呢。回家相夫教子,就算什么也不做,也可高枕无忧。”
“你想得太美了,那也得看找个什么样,万一嫁个没车没房没票子,估计过得比现还惨。”觉察到宋林爱说话小声小气,笑了:“咱家小九睡了?”
“刚哄睡,这孩子学坏了,睡得越来越晚。”
江南抱着血淋淋‘人间惨案’抱怨:“你多好,晚上揽着美人睡,我太命苦了,整晚抱着这些案例直面生活黑暗面,忒惨!”
宋林爱被她逗笑:“你得了,我是没本事,才只能抱孩子,你当我愿意啊。”
这一声有点儿高亢,小九同学被吵醒,隔着听筒都听到了哭声。江南唏嘘,赶紧挂了电话。
她不打无准备之仗,毕竟时间有限,耽搁一天就少一天。既然已经决定接下这个案子,所以一早就给了阮天明回复,说她愿为他朋友打这场官司。
其实一切只才开始,但电话里阮天明口吻倒有点儿旗开得胜感觉。意识到自己太过惊怪,马上解释说:“不好意思,想到我朋友有救了很激动。”
江南无奈:“说有救还有点儿言之过早,我只能说我会力。”
阮天明很笃定:“我朋友该不会看错人,那家伙很神。”
江南一直以为是个阅历多么丰富人,看阮天明三十几岁,猜想他那个朋友年纪也该相当,听他所说那个神法,或许还会大一些。
准备好一切会见当事人手续后,去到看守所时狠狠惊了一下,太年轻了,比她还要年小,二十出头样子。皮肤白皙,长着一张全民偶像脸。短发笔直,挑染成隐隐红色,不阳光下并不明显,看着同黑色无异,只阳光照过来一点时候,才觉得绚丽非凡,明明一个男人,却披星带月,倾国倾城。由其见到她时候,还能对她礼貌性一笑,笑起来眼角弯弯,是眼光灿烂。
让江南很难跟那些猥琐强奸犯联想一起,这样男人想找什么样女人找不到。
打量一番后走过去,跟他作介绍。
“我是你辩护律师,江南。”来之前她已经了解了一些相关案情,知道他叫薄南风,可是独独露下看他年纪。
薄南风抬起头对她笑,因为仍是坐着,睫毛阴影投眼窝下,笑意里微微地动。
“我知道你。”
江南本来就很奇怪,狐疑问他:“你怎么知道我?”
一般人这个时候即便不焦燥,也很难打得起精神,但这个薄南风却不,从她一进来就感觉他那不是消沉,反倒懒洋洋。看到人还能笑出来,说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我记性好,见过一次人就忘不掉。有一天你酒吧里喝多了。”他抿着嘴角笑了下:“不过说实,你酒品真不怎么样,那天你又唱又跳,想不注意都难。做律师事也是你自己说,你还骂检察院那帮人是龟孙子来着。”</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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