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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纪梦溪帮他金蝉脱壳,秦秋彦倒是能想象。 不论他自己是否有那样的打算,纪梦溪也知道那是他唯一可以置死地而后生的法子。纪梦溪想替江南守护一些东西,他窥破了一些真相,便想替江南保存想要珍重的。
只怕他看出了薄南风的意图,却担心他没命做到。
于是他冲破自己道德的底线,做出这样的事来。秦秋彦真以为,以纪梦溪的魄力,完全可以做得出。他从不认为这个男人骨子里也如表象看到的那样温文尔雅。
但是,通风报信,助白照民这种黑社会头目逃走这样无下线的事,秦秋彦却不认为纪梦溪真能做得出。
他有一瞬间的哑言,半晌,方问;“助一个你们围剿已久的黑社会头目逃走,有什么好?你们公检法机关不是一直憎恶我们那些为非作歹的人?难道也是为了江南?”
纪梦溪觉得秦秋彦这样聪明的人,寥寥数语,便能让他了然通透。看似不相干的两件事,只有他知道实则远不是那样的。
“这种置死地而后生的法子的确是好的,如今买一俱尸首,整一副容颜,买通鉴定机关,只要有门路的确不成问题。但是,公检法里并不都是庸人,也有心思清明的。其实也有人提出这样的疑问,这是否只是薄南风保全真身的手段?都知道你薄南风是怎样高明的人,翻云覆雨手,应该能做出很多非同凡想的事来。所以负责你那个案子的公方私下也是留着一手的,撒下的网是否全部撤销了,我也不甚明了。那些致命的盘查肯定还是存在的,但公方放出的消息却明确表示你的案子已经结了。如果你还活着,一定会因此放松警惕,公方想要的效果就是如此。但正是因为此,所以如果真的只是虚晃一枪,你一定还会无所遁形。这些内幕我实在太清,跟公安机关的人都是互相通气的。总不能大动干戈之后让一切功亏一篑,这也不是我做事的风格。
必须要有一个更高的浪头将你那一波盖过去,这事才能算真的了结。就像娱乐圈的人喜欢用一个绯闻去海淹另一个绯闻,是一样的道理。那时候苏照民已经被捕,没有他被劫狱更高的浪头了,正好可以海淹你那一波。只要白照民这个穷凶恶极的黑社会头目一越狱,公安机会的人会怎样的焦头烂额?而且上头也会毫不留情的怪罪下来。
到时候所有人一心都会扑在这上面想方设法弥补。谁还会盯着一个不确定的案情不放?哪一个不怕惹祸上身?没有人真的就想揽事。到时候不但那些存有疑虑的人会自动放弃,更不会上报这样空穴来风的揣测,只会无比坚定的证实薄南风死了,清一宗是一宗。到那时,谁还有过多的精力去顾及薄南风那一桩是真是假呢。”
纪梦溪尾音处轻微的感叹,的确都是他做的,当年公安机关的朋友一起喝酒,心无旁骛的讨论起案情。后来都知道是出了内鬼,盘查的重点一直放在公安局和检察院,谁也没想到问题会出现在法院。更没想到是他纪梦溪所为,他那样刚正不阿的一个人,看一眼都是要肃然起敬的。
却真的就是他……
纪梦溪这些年一直觉得惭愧,一辈子感觉惭愧的,怕也只有当年的那桩事了。但正是这样一辈子如影随形的污点,又诡异的让他感觉安心,算是弥补了当年对江南的亏欠,哪怕只是一点点。那是他对她的付出。
当年她没有等到他,这些年来,亦是他无比懊悔的事。
总是觉得还不起,毕竟难有什么事可以轻而易举的换取“一辈子”。有生之年再想起江南,就会想起当年突破道德底线,只为她的幸福一挽狂澜,是不是也算对得起她?
这世上两全的事情总是很少,当年无可奈何走到那一个点上时,纪梦溪挣扎了许久做出的决定。就是要先还对她的一个亏欠,再用漫长的一生去回馈公德上他曾欠下的。
取舍之后,还是觉得她更重一些,不管她知不知道。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秦秋彦不得不说:“何止是天衣无缝,简直精湛不已。”
这样惊人的谋略,也是先捅破了天,敢以为破了的洞会有天外天来补。所以当年的纪梦溪才敢在做出那些精细的安排之后,再将白照民放出来将一切搞散。任他趁乱逃脱。
他竟敢这样混水摸鱼,便没想过一旦查出来,跟触犯天条无异么?!
纪梦溪隐隐还是笑了下:“实在谈不上精湛,当时一心扑在这些事上,几乎要没有时间顾及江南。其实没打算将你的死日订在秦凉出生的那一天,实在太赶巧了。听到江南生产的消息后心有余悸,也是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让她听到蛛丝马迹,估计会一失两命。”
所以当时只感觉是对不起她,实在太鲁莽了。
即便后来江南知道了薄南风的死讯,还是差一点儿酿成悲剧,这些年都不敢想,如果是那一天知道了,结果会怎样?
既提到江南生产,秦秋彦肺腑中仍有疑问。
“你既然知道我还是存在着的,秦凉是不是也是你送到我身边来的?”
他一问,纪梦溪跟着怔了下。
抬眸看过来:“秦凉不是你从江南身边带走的?”
这些年也没以为是他带走的,当年江南被人敲晕,再醒来孩子就不见了。那几乎是等同要了江南的命,是种极度凶残的手段。便想,如果薄南风真的还活着,但凡对江南有丝毫的怜惜就不该做这样残忍的事。那同直接要了江南的命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无论如何没想过是薄南风,也一心认定秦凉是被人偷走了,或许遭遇不测。
也是在笃定秦秋彦是薄南风的时候,才想明白秦凉就是当年的江豆豆。蓦然以为,原来江豆豆真的是薄南风带走的。甚至想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目的……
纪梦溪不禁补了一句:“而且,就算我猜测你或许活着,也不知道你在哪里。是国内还是国外,这些我便不可能知道了。”
秦秋彦薄唇已经抿得很紧,冷冷的凝成一道线。
又是一个死局,原来仍旧有未知的一方。而跟当年助他金蝉脱壳的人又不是同一人。
嗓音一轻,只说;“不是我,我怎么可能把秦凉从江南身边带走,那是我留给她的保命符。不单是保她免受牢狱之苦,还要秦凉做她的精神支柱……”
他亦怕她丧失生的希望,怕她想不清一切真相,怕她对他心灰意冷……但如果有孩子在,她就能活下去,等不等他先不说,至少她会坚强的活下去。
当年他离开,自认为她想得周全。却无论如何没想到秦凉辗转着竟然到了他的身边,而他很长时间也被蒙在鼓里。
江南一直睡到将近中午才醒来,以前没有这么贪睡的,她的作息规律还算合理。只是怀孕这段时间整个人变得格外懒惰,贪睡得紧,连江妈妈都发现了。
起床之后,盯着自己的肚子发了好一会儿的呆,这么个吃法睡法,不愁肚子很快就要圆润起来。到时候就算没有准备也要东窗事发……
沮丧的将整张脸埋进被子里,忽然郁闷的要命。
床头的电话响起来,是秦秋彦家里的座机。她的手机打昨晚就关机了,到现在还没有开。
接起来,是秦秋彦,问她;“起床了吗?”
江南应了声:“起来了……”
秦秋彦的耳朵倒是尖:“怎么了?听声音不高兴?”
江南尖牙利齿:“要是你被逼无奈怀了孩子,高兴一个给我看看?”
“我怎么逼你了?当时做的时候我勉强你了?也没看出你是被迫的啊。要是我能生倒好了,一年给你生一个,绝不像你这么磨叽的。几年我们拥有的人力资源就可组建一个篮球队。”
江南哼声:“脸白了不起么,就算你肯当猪,你还能当计划生育法是形同虚设的?想怎么生就怎么生?”
秦秋彦几乎要被她气笑:“我交得起抚养公积金国家管得着么。生孩子是第一生产力,懂么?”
“没你博学多才。”
“没理论,再没实干精神,国家培育你就是吃白食的么?我们以后少说话多做事,造不出别火箭,造不出航空母舰,人还是可以的吧?”
江南本来一团烦燥,跟秦秋彦闲扯几句,反倒没事了。
感觉肚子很饿,不想跟他说了:“我要挂断话了,去做吃的。”
秦秋彦嘱咐她;“别吃速食。”
江南说;“昨天给你炒的饭没吃完,我放冰箱冻起来了,热一热就可以吃。”又问他:“你跟秦凉说我出几天的差啊?下午可以回家了吧?”
秦秋彦只说;“下午别回家了,我要带你去医院做孕检。回S城没去查过吧?”
江南一听,便说:“那好吧,回那边怎么敢去查啊,万一遇到熟人怎么办。你中饭吃了么?要不要给你留饭?”
“不用留,把你自己喂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