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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善年会设在T市最大的私人会所里,从筹备到举办,足足花了两个月的时间。2
因为市长长期致力于慈善事业的缘故,对此亦是不遗余力地支持,甚至不惜出动了T市最顶尖的安保系统。
从早上开始,整个场地就被密不透风地层层把关着,别说是人,就连一只可疑的苍蝇都飞不进去。
前几年的时候倒还没有如此的草木皆兵,对大众公开,对媒体也放行。但后来出了好几次恶***件,渐渐的,便成了如今闲人免进的局面。
当然,这里的闲人,指的就是那些没有身份没有地位的普通人峥。
这个世界的价值观就是这么的现实。
夜晚八点整,T市的名流权贵们鱼贯入场。
在没有镁光灯闪烁、以及被一双双别有居心的眼睛盯着的空间里,众人都显得格外的轻松恣意客。
只是放眼望去,似乎有那么一个人,是不合群的。
那是个女人,并没有亭亭玉立的身量,却瘦得很匀称。华贵的穿着衬得她的肤色更显白皙柔亮,乌黑的发刷了一层蜡,打着大大的波浪卷儿,随意地层层垂下,盖住了颈项间那串昂贵的红宝石项链。
她的双手紧紧挽住身旁男人的臂弯,大概是因为过度紧张,女人的脊背极不自然地绷着,裙摆晃得厉害,就连走路的时候都没法好好地抬腿。
而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显然是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了的,连眼皮都懒得抬高,就那么淡淡地半阖着,幽深的瞳仁也被掩在浓黑的睫毛之中,然而呼吸之间,却散发着泱泱的王者风范。
赫然就是项慕川和林依!
项慕川自然觉察到林依的不自在,他耐心地配合着她的步伐,温柔地轻拍着她的手背,低语道,“别紧张,有我在。”
林依感激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用力做着深呼吸,笑了笑,勉强挤出一个“嗯”字。
她捻了捻手心,湿热的汗还未干,黏腻的感觉让她烦躁不已,不由地就有些憎恶起自己的无能来。
两人相携,走近会所敞开的大门。
门前的草坪上铺陈着质地柔软的红地毯,两边站着训练有素的侍者,正向项慕川恭敬地鞠躬行礼——“项先生好!”
而对林依,他们没有给予相同的待遇。
一来她并不是项太太,充其量只是个女伴而已,不需要这么大的排场;二来所有人的心底都很疑惑,只顾着埋下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项慕川已经带着林依进到里面去了。
林依憋着一口气,心里更加的七上八下。
侍者们的反应让她极不舒服,那种怀疑的眼神,就好像自己,其实是不配站在项慕川身边的一样。
而越往里走,此起彼伏的谈笑声就越发的清晰,依稀可以看见攒动的耀眼灯光,以及,比灯光更加耀眼的一张张或明媚或娇艳的动人脸庞。
想到等会可能要和她们接触攀谈,林依就觉得头皮发麻,声音都开始发抖,“慕川……我应该,做什么啊?”
项慕川闻言低下头,看了一眼几乎是缩在他怀中的小女人,面无表情的脸不由地就添上了一丝关切的柔和,温言说道,“依依,没事的。在这里,你可以当所有人都是透明的,并不用刻意去迎合什么,你只要跟在我身边就好了。对了,呆会进去了之后,你记得先吃点东西,中午只喝了半碗薏仁粥,我怕你支撑不住。”
林依听了点点头,甜甜地对着他笑,睫毛小扇子一般掀动着,乖巧得就像只人畜无害的小兔子。
但是,就在她踏进大堂的那一刻,见到了被光鲜亮丽的名媛淑女们围在正中央,却依旧淡然自如,光彩更盛,高贵得如同女王一般的夏温暖,笑容瞬间就冻结在了唇边!
眼神里含着无边惊恐,就跟瞧见了厉鬼似的!
就连项慕川,都冷着俊颜,微微怔忪了两秒钟。
他以为,她是不会来的。
夏温暖向来说一不二,固执得令人发指。
但她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那么近的距离,往前两步拨开人群就能抓住她的手,可项慕川却无法这么做。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夏温暖并不是以项太太的名义出席此次年会的。而就算她的丈夫此时另有佳人在侧,她也照样可以云淡风轻地笑着,谈吐甚至比之前还要优雅,连让那些幸灾乐祸的小人投以奚落的眼神的机会都不给。
项慕川静默地看着孤军奋战的夏温暖,一时间也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心痛。
说真的,这比她从头到尾都不出现,还要来得伤人得多。
但他川转念又想,所以,自己这算是被她伤到了?
呵,她还真是好大的本事!
项慕川深吸一口气,却仍是没有别开视线,他的脸上缓缓浮起一抹苦笑:可她又能好得到哪里去呢?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谁也没有高明过谁。
夏温暖自然也是看见了他们的,但目光却没有做过多的停留。
她轻轻地晃动着手中的高脚杯,杯中不知名的液体映得薄唇更显出致命的艳红来,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流光溢彩的眼眸里透着不经意的魅惑,吸引了一众***的视线却不自知。
夏温暖慢慢收敛了笑意,彬彬有礼地向周围的名媛们说了声“失陪”,然后从容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脚步袅娜,很快就在项慕川和林依的面前站定。
林依不由自主地嘶了口冷气,她对夏温暖的畏惧就好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连场合也顾不得了,当着她的面,就小心地退到了项慕川的身后,可怜兮兮地抓住了他的衣角。
夏温暖全看在眼里,似笑非笑地抿了一口果汁,也不说话,就像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
项慕川顿时有些进退两难,林依害怕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完全平静不下来,颤巍巍的手,拉扯得他的心都乱了。
但毕竟夏温暖什么都没有做错,而且她还是第一次面对着林依能这么的‘和颜悦色’,他总不能不明就里地把她赶开吧?
开玩笑,他要是有胆子真这么开口了,项太太铁定会把他的脑袋按进旁边的香槟酒堆里的!
项慕川清清嗓子,一边扯松领带,一边想着该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冷不防背后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先他一步打破了平衡。
——“温暖,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我找了你好久。”
项忱一身白色正装,镶着蓝钻的法式袖扣抢足了眼球,他那锃亮的皮鞋将璀璨的灯光踩在脚下,脊背挺得笔直,正意气风发地迎面而来。
夏温暖闻声抬起眼眸,一直懒洋洋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是绽出了一抹清浅的笑意,歪着脑袋轻晃:他来得还真是时候。
稳着步伐走到和自己的穿着相得益彰的美女身边,项忱笑得特别真诚,他微微垂下头,手臂一横揽住她的纤腰,却并没有过分地收紧,但足以昭告天下——今晚,他才是陪在她身边的男人!
夏温暖也不做半分抗拒,只是轻笑了低声答了一句,“没什么,只是见到了熟人,过来打个招呼罢了。”
她摊开手耸了耸肩,精致的锁骨凹陷得更深,如同两只倒扣的小碗。说话间的语调是那样的无所谓,就像在讨论今日的天气那般随意。
切齿的细碎声响清晰地钻入耳畔,夏温暖眉头微蹙,转过眸光轻轻一瞥,却不偏不倚地和项慕川凌厉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她被他盯得浑身发毛,黛眉皱得更紧,有些无辜地拨了拨颈项上挂着的样式简朴的吊坠。
怎么,她有说错什么了吗?
殊不知项慕川在项忱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竖起了浑身的利刺,根根尖头向外,随时准备讲那个来者不善的男人刺得血肉模糊!
但项慕川料不到,夏温暖那漫不经心的一句话竟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那些刺于顷刻之间就长出了锐利的倒钩,反倒扎得他自己体无完肤,鲜血狂飙!
项慕川痛得紧紧咬住牙齿,他脚底着火,头顶冒烟,真想拉过夏温暖大声咆哮一句:谁是你熟人,我TM是你老公!
但好在男人理智尚存,攥住双拳,硬生生给忍住了。夹答列晓这种时候要是头脑发热,他堂堂的项氏总裁就会立马变成全城笑话了。而且,更要命的是,他绝对会被项太太给嫌弃死的!
“哦,原来项二也在。”项忱脸上的笑容雷打不动,点着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那正好啊,我刚刚碰见了合纵企业的几位董事,他们还热络地问了你的近况呢……不如,过去和他们聊聊?”
项慕川一言不发,他的眼神冒着寒光,甚至还裹挟着刀片,就算只是被轻轻扫上一眼,都会伤得人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但偏偏项忱完全不当回事儿,他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眸中严峻的狠意而有所退缩,反而加深了脸上的笑意,看起来随性至极。就好像这笑,是能挡开项慕川所有强力攻击的盾牌一般。
夏温暖在一旁看得真切,兄弟俩目前这互不服输的局面,让她微微不安起来。
项忱的传达,无论好意还是恶意,听在项慕川的耳中,都很容易变味。
且不管他的初衷到底是什么,只要成功刺激得项慕川失了控,那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的!
不过所幸,项慕川虽然不待见项忱,却并不会因此而失了分寸。他只是沉吟着斟酌了几秒钟,然后稳重地点头应下了。
夏温暖不由就松了口气,合纵企业是项氏集团长期的合作伙伴,项慕川好歹没有因为私人恩怨而因小失大,算他还有点头脑!
“那我们就先过去了。”项忱侧过身子往前迈了一步,作势要带路。
项慕川冷笑一声,跟了上去。
“等等。”忽然开口说话的夏温暖让两个男人同时停住了脚步,只见她盈盈伸出手,从路过的侍者手中托着的托盘上取过一杯香槟,然后交换了项忱手中的伏特加,低声道,“别喝这个,否则你会被灌醉的。”
项忱顿时有些受宠若惊,噙着笑低头抿了一口香槟,撩人的嗓音混着酒香传来——“谢谢。”
项慕川见到这一幕,心头顿时堵得发慌,一口气上不去亦下不来。窒息的感觉就像是一座森然的囚牢,将他团团围住,根本无处可逃!
脑中蓦地就回忆起了这三年来,夏温暖一直不厌其烦地劝诫他要忌酒戒烟,这份心,她操得比谁都要累。
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她总会在他耳畔苦口婆心地低语,不要贪杯,不要混酒喝,他却老是冷嘲热讽,不屑一顾,只当做笑话来听。
然而此时此刻,她注视着另一个男人,说着相同的话,不刻意,不造作,不动声色地将所有的细枝末节都考虑好,让项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刺痛感直击心脏,那么的真切,真切到好像一伸出手贴住胸口,就能揉出血沫来似的。
项慕川到现在才忽然意识到,原来他刻意忽略的东西,竟是这么的弥足珍贵。
而且丢掉了,很可能就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喉结动了动,男人抿着干渴的唇,声音不由自主地溢了出来,“给我也拿一杯吧。”
却不知是对谁说的,其他三人皆是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望着他。
项慕川这才回过神来,对上他们的视线,脸上稍有挂不住。他轻轻咳了一声,手背擦过鼻尖,想借此掩饰过去。
其实连项慕川本人都不清楚,他怎么会忽然莫名其妙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自己到底是想要干嘛?!
不过贴心的林依倒是没有发太久的呆,有样学样地也拿了杯香槟,递到了项慕川的面前。
——“慕川,给你。”
然而,男人却没有立马接过来。
他犹豫地看着高脚杯里色泽鲜亮的液体,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脸色渐渐就白了下来。
项慕川嘴唇微张,努力组织着字句,却迟迟出不了声说“不”。
只要一想到拒绝会让林依露出失望的神情,他就狠不下这个心来。
“他不爱喝那个的。”夏温暖挑起眉头,淡淡开口。她走上前,利落接过林依手中的酒杯,放回了原处。
实在是看不下去这种优柔寡断,类似于八点档肥皂剧的无聊戏码,索性她出马替他解决了,省得两个烦心人老是呆在她面前碍眼!
夏温暖以眼神示意角落里的侍者,年轻的小伙子立刻机灵地走了上来,向她欠了欠身,问道,“您好,请问有什么吩咐?”
“给项先生开一瓶今早从法国干邑空运过来的白兰地,醒好之后送去圆桌那里。”
“好的,请您稍等。”
侍者拿出对讲机,将夏温暖的要求复述给主厨听,很快走远了。
林依这下更加窘迫得无地自容,稍稍退开一步,小媳妇似的扯着礼裙上的小波浪,声音细弱得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慕川,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喝香槟。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说清楚。”项慕川唯恐温柔不够用,将人轻轻扯过来,大掌抚着她的脊背以示安慰,下意识瞥过夏温暖姣美的脸庞,视线里没有什么温度。
她记得他喜好烈酒,甚至能说得出酒类和酒名,却不再劝诱他有所节制,注意身体。
是不是,如今他就算是喝到肠穿肚烂,醉到不省人事,她都不会有任何感觉了?
夏温暖微微眯起眼睛,她有些读不懂项慕川投过来的那道视线,他这是在怪她多嘴呢,还是不满她言辞间的犀利伤到了林依?
其实,夏温暖已经算很客气了。她并没有刻意在炫耀什么或者是给林依难堪,否则,她只会将话说得更狠更绝!
夏温暖知道,项慕川是从来不碰香槟的,他对这酒严重过敏。曾经有一次微醺的时候浅尝过一口,没几分钟后就全身发起红疹子被送进医院急救,把她给吓了个半死。
而林依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她口口声声说爱他,难道就是爱到可以去害死他?!
夏温暖越想越觉得自己刚才表现得太过收敛,便宜了林依,于是没好气地瞪了项慕川一眼,像是在说:你好自为之!
项忱适时插进一句,“项二,走吧,几位董事该等急了。”
项慕川点头,对着镜面一般光亮的柱子照了照,留心地理好西装上的立领。
然后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转过身,夏温暖站在原地没有动,但却看见林依提起礼裙,好像也想跟上去的样子。
她立刻冷笑一声,再不束手束脚,快意地戳穿道,“林依,他们去的是男人扎堆的地方,不适合带女伴。”
男人们谈天说地的时候,又是在这种比较大型且open的地方,最忌讳有女人在场旁听了。
就连夏温暖都规矩地避嫌了,林依倒好,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她还真是仗着项慕川宠她就无法无天了么?
林依一听到夏温暖的声音,脚步倏然顿住,她手足无措地回过头,委屈地绕着手指,眼眶里已经沁出了些许水汽。
不、不能去吗?
可是——项慕川刚刚还那样斩钉截铁地和自己说,她只要跟着他就好了。她可以不用管别人怎么样的……但为什么,忽然就变了?
林依怔怔地望着项慕川,殷切地眨动着双眸,似是想从他的口中听到反驳的声音。
但男人良久,都没有开口吐出一个字来,却显然已经是默认了。
林依深吸一口气,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想哭的感觉如同潮水一般一点点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止水一样的平静。她忽地笑了一下,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林依终于恍然:原来,这种不成文的规定,只有她不知道而已。
只有她!
她就是活脱脱一个一无是处的笨蛋!
这时,项忱又一次笑眯眯地站出来缓和气氛,“林小姐是吧?”他先是出言确定了一下,然后又说,“我们只是过去寒暄而已,不会占用项二太多的时间的。温暖,你照顾一下林小姐吧。”
夏温暖闻言挑眉:呵,将林依丢给她?这还真是项忱会说出来的话。年纪一大把了,就爱搭台看好戏,总是唯恐天下不乱的,着实让人头疼!
不过项慕川竟然破天荒地没有拒绝,只说,“嗯。依依,我很快就回来。”
咦,他就不怕她把她照顾出个好歹来么?
林依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她忽然觉得累极了,身心俱疲,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她明明才刚到场,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却像是已经背着千钧重担走了整整一天,而且,还得继续走下去,她不能停。
等回过神来,项慕川和项忱已经走远了,就剩林依和夏温暖面对面站着,宛如两株极尽娇艳的、各有千秋的花儿。
她们不约而同地打量着彼此,仔仔细细,从头到脚,一寸寸地看,生怕错漏了什么似的。
林依的呼吸渐渐粗重,她没由来地就想逃,在这刺目的灯光下,她的懦弱与狼狈无所遁形。
“这件礼服谁帮你挑的?”夏温暖率先开口问道。她的眼睛里像是揉进了一粒沙,声音里透出些许不快来。她很快想了一下,又说,“是Kelvin吧?也是,就项慕川那上不了台面的审美观不可能搭配得这么像样。”
林依快速眨巴了两下眼睛,抬起头面露疑色地看了一眼傲气十足的夏温暖。如果没有听错的话,她这是在……夸自己?
然而下一秒,林依就发现自己实在是太天真了!
——“不过,你难道没和Kelvin说明具体的场合么?这是慈善年会,又不是企业剪彩,你可真是在场穿得最明艳的一个了!难不成你是来选美的么?画蛇添足是什么意思,你懂不懂?”
林依登时被那一连串的问题堵得无话可说,心口鼓胀得像是快要裂开,而实际上,她也没什么好为自己辩驳的。
夏温暖猜测得不错,她确实没有和Kelvin说过这个。
然而,说没说过,那又有什么要紧呢?
她这一整天过得浑浑噩噩的,一会似在火中煎熬,一会又像在深海里沉浮,所有的记忆,都是疼痛不堪的。
为了这场晚上八点钟才开始的年会,林依却从早上八点钟就开始坐立难安,紧张得胃酸翻涌,吃不下东西,空腹饿了一上午,用午餐的时候才勉强塞进了半碗薏仁粥。
她一直在发愁自己该穿什么样的礼服,该梳什么样的发式,该佩戴什么样的首饰,却又怕会弄得不好看,不适合,到时候出了洋相。
所幸后来项慕川带她去了Kelvin那里,他让她别担心,一切有T市最好的造型师为她量身打造,肯定不会出错。
于是面对着那个品位一流,气质斐然的高挑男子,林依连吸口气都是小心翼翼的。
整个过程中,她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冲撞了他。
所以,被套上那件紫红色的单肩大波浪晚礼裙,她没有拒绝;被戴上那条昂贵的红宝石项链,她也乖乖听话。
从头至尾,林依都顺从得像个任人摆弄的洋娃娃。
然而,即便是这样,此刻她的处境有好到哪里去吗?
林依将头抬高,再一次看向夏温暖。她一身纯白色的欧式礼裙,极其简约的风格。除了一朵淡雅的胸花,再没有其他的装饰。但如此低调而朴素的长裙,却还是能将她的曲线凸显得曼妙而妩媚,宛如一朵清丽无瑕的白莲。
所有的情绪于一瞬间爆发——这样子完美高贵的女人,根本不用比,自己就已经完败了!此时林依就感觉好像整副身子都被掏空了一般,然后粘稠而厚重的酸楚从头顶狠狠灌下,很快就将她淹没了。
眼睛完全不受控制地红了一圈,温热的泪积聚涌动,随时都能夺眶而出。
林依想,或许大哭一场,就没有那么难受了;把泪流干,一切就都会好的!
然而,夏温暖冰冷的声音却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她稍稍凑近一点距离,一字一顿,“给我忍住,林依。”
“如果你在这里掉眼泪了,丢的可是项慕川的脸。而且,没有人会同情你的,他们只会笑话你。”
林依只觉双耳都快要裂开!
她捂住嘴巴,拼命地一口一口吸气,身子却无力地跌靠在一旁的柱子上,脸色前所未有的憔悴。
看啊,她连哭都得忍着!她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为什么会这么的折磨人?!
夏温暖面无表情地将林依的反应看在眼底,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无聊透顶,好端端的,她怎么摆架子教育起她来了?
呵,她配么?
这样想着,夏温暖竟是毫不掩饰地笑出了声,也不管这会不会又伤到林依小小的玻璃心。
算算时间,正主也应该要到了吧!
夏温暖回过头,视线避开重重人群一路往前,她似是看到了什么,眼睛倏然亮了起来。
然后她迅速地将手中那杯快要饮尽的果汁搁下,换了一杯新的,手指轻轻拨开垂下来的几绺发丝,露出了傲人的颈部曲线。
林依还在那儿顾影自怜,夏温暖才懒得去管她,优雅地转过身,走远,毫不留情地将她一个人扔在了原地。
开玩笑,正事要紧!
她又不是林依的保姆,犯不着真得守到项慕川回来,再来个完美交接吧?
夏温暖眉心微动,将讽刺的笑意敛去,接着露出自信满满的微笑。她慢慢地穿过三五成群的人潮,偶或点头向熟识之人打个招呼。
忽然地,手腕被一道坚定却不失霸气的力量牵住,温热感急速侵袭而来,夏温暖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甩开,耳畔却立刻遭到了充满邪气的***扰。
——“别乱动,果汁会洒出来。”
好听的男声里,满满都是诱人的蛊惑,还夹杂着些许狡黠的笑意。
夏温暖只觉耳朵都快要怀孕,垮下眉梢,急忙避开了他灼热的吐息,不耐地甩出一句,“你来干嘛?项忱在哪里?”
她微愠的视线狠狠朝着长身玉立的男人扫过去,像是恨不得要在他似笑非笑的俊脸上开出一个大洞来!
项慕川也不恼,低下头拿幽深的眸光紧紧盯着她猛瞧,噙着下巴,顾左右而言他,“这条裙子,是不是太透了?我好像能看到……”
“项慕川,你朝哪儿看呢?!”夏温暖又气又羞,恨不得踮起脚尖抽他个昏天暗地。他那个居高临下的视角,视线又那样的露骨,竟然还说她裙子透,到底要不要脸!
“唔——粉色的。”
项慕川暧昧地挑着眉,意味深长地吐出三个字来。
夏温暖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都快要滴出血来,也不看他,只暗自用力推搡着他的胸口,咬着牙道,“项慕川,你找死是不是?林依就在那边,你快点过去!”
“可我是来找你的。”
项慕川一边调笑地说着,一边得寸进尺地大手一伸,紧紧扣住了她的腰肢,根本不留挣脱的余地。两道身影,一黑一白,远远望去,贴合得再无缝隙,分外和谐!
“哈?”夏温暖心下烦躁,他手上的热度烫得让人无法忽视,像是能将她整个人点着。想也不想就抬起眼眸狠狠剜了他一眼,她低声怒道,“你给我松开!”
这个臭流氓!贱得无可附加了!
“你确定?”项慕川朝着某处抬了抬下巴,问得一脸得意。
夏温暖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不远处一对中年男女正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向他们相携走来,男人她在项氏的早午餐会上见过,盛世公司的董事长——李延盛。
旁边站着的是他的夫人,丽煌珠宝行的执行董事,也是这次慈善年会的主办人——傅菁。
夏温暖忽然就定住不动了,项慕川感受到她举止之间的软化,了然地点点头,肯定道:“你果然是为了她而来。”
“闭嘴!”夏温暖没好气地吐出两个字,然后立马换上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对着已经走到面前的贵妇人露出甜甜一笑,乖巧地叫人,“傅姨。”
“呀,还真是温暖呢!那么多年不见,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傅菁保养得极好的脸上也很快露出笑容,她亲昵地拉过夏温暖的手,啧啧感叹,“长大了,出落成大美人儿了!”
夏温暖腼腆地轻笑,目光则停留在傅菁脖子上戴着的那条项链上,眼泪形状的坠子,深蓝色的宝石,绝非凡品。
倒不是说她的身家买不起一条宝石项链,而是这一条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品,丽煌珠宝行的镇店之宝——人鱼之泪。
除了夏振海,没人能给得起!
夏温暖默默收回视线,傅菁殷勤地将她拉向了李延盛。
“老李,这就是我经常向你提起的夏家千金——夏温暖,算是我半个闺女了!”傅菁说这话的时候还带着几分自豪,声音都提高了好几个调,然后她又友善地给她做介绍,“温暖啊,这是我老公,你叫他李叔就行。”
“李叔好。”
李延盛颇受用地点点头,直言不讳地夸赞她,“世侄女长得真标致。”
“李叔过奖了。”
夏温暖稍有不自在,她不太喜欢男人话里隐藏着的露骨轻佻,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倒是项慕川忽然往前站了一步,意欲明显地遮住她大半个身子,阴沉的俊容上,似乎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他的老婆,由他护着!
傅菁不由震了一下,眼前的年轻男子容貌俊逸,气度非凡,尤其是眉宇间的那股狂妄霸气,简直能将人逼得退避三舍。
她和李延盛对视了一眼,神色疑惑。
“这位是项氏的总裁——项慕川。你知道的,最近我一直在忙的工作,就是和他们集团有关。”李延盛微胖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开口没多大的情绪,却也并不遮掩话中的淡淡讽刺。
也是,项慕川胃口那么大,张嘴就要收购他打拼了十多年的公司,这就跟明抢人家亲生儿子的性质差不多,难道要指望李延盛点头哈腰地给他请安还是怎的?
果然,傅菁的脸色也急速冷了下来,对项慕川的那点欣赏,很快烟消云散。连带看着夏温暖的视线,都有些不满起来。
“原来是项总裁,那真是幸会了。”傅菁抬起手臂,腕上的玉镯子泛着柔亮的清光,她别开脸,不冷不热道,“我有几个朋友在那边,先失陪了。”
李延盛则紧紧地陪在妻子的身边。
项慕川晃着酒杯中醇香的白兰地,笑容高深莫测地轻轻点头,不语。
夏温暖眼睁睁地看着傅菁夫妇走远,心里那个郁闷哪!想想自己好不容易等到了他们,又成功地搭上了话,项慕川倒好,只一个凶神恶煞的眼神,就把所有事情给搅黄了。
可她却连朝他发脾气都不乐意,转过身,就着杯口,愤愤地喝了一大口果汁。
项慕川看着好笑,大手抚过她的发丝,撇撇唇角柔声道,“好了,别生气。喝这么多苹果汁,等下胃会难受的。”
“你走远点,别和我说话。”
项慕川抓住她乱摆的手指,轻轻握住,无奈地小小声,“你讲点道理行不行,我很无辜的。”
“你无辜?”夏温暖只觉得气闷,手指挣了两下却抽不出来,她索性也由着他,嘴上质问,“你无辜你忽然走到我身边来,还特意摆脸色给李延盛看?!说白了,你就是不想我和傅姨他们说话,对吧?”
项慕川提起一口气,沉着脸,嗓音阴冷,“那个色胆包天的老头子!简直就是在找死!你忍下了,不代表我就得忍……”
夏温暖抚额,不遗余力地低声打断他,“你明知道我的目标没放在李延盛身上!”
“所以,你很有把握能从傅菁口中套出什么来?”项慕川毫不犹豫地戳穿,“那女人明摆着在防你,表面功夫谁不会做?别到时候给卖了你还帮着数钱!”
“谁说这个,我的意思是你就不应该出现来妨碍我!”
“呵,这话真可笑,搞得李延盛不知道你是项太太似的。他们现在是因为我的缘故掉头就走,不过旁人看来我们算是已经其乐融融地寒暄过了,面子里子都还在。可万一你一个人来会这夫妻俩,他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善茬,没准聊得正欢就找个由头把你撇下了,那么多双眼睛等着看笑话呢,到时候有你受的!”
夏温暖不怒反笑,“怎么,听你的意思,我还得谢谢你了?”
“不客气。”项慕川得了便宜还卖乖。
夏温暖脸一沉,她顿时觉得自己的智商被拉低了。
这时候,李延盛的手机忽然响了,两人警惕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望了过去。
大概是很重要的人来的电话,男人即刻停下了脚步,连陪妻子会客都顾不上了。但他却没有立刻就接,不知在顾忌着什么,左顾右盼的,紧蹙的眉间一片心虚。
夏温暖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蓦地勾起一抹笑,明亮的双眸中,闪烁着宛如繁星般耀眼的光芒。
不会错的。那是——猎人锁定了猎物的眼神!
项慕川迫近一步,唇压在她的耳垂上,吐出的热气直直钻进她的耳中,“怎么,决定换目标了?”
“你少管。”夏温暖不着痕迹地侧头避开他的挑、逗,面上死水一般平静,口气嘲弄,“还有,离我远点,别老是秀恩爱给旁人看。你也不嫌恶心!”
说完这话,夏温暖头也不回地迈步走开。只是在经过李延盛身边的时候,她刻意放慢了脚步,隐约可以听见男人低沉的话语断断续续地从包住嘴巴的指缝中漏出来。
——“你怎么打来了?唔……我抽不开身……”
——“尽量吧……晚点会去陪你的……”
——“好,你乖乖的……”
夏温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那种深得入了骨的精明,光看着就让人小心肝发颤:像这样子为老不尊的臭男人,她是不介意用点非常手段,让他吃不了,兜着走的。
项慕川那区区的气势恐吓算什么,她夏温暖要报复一个人,足可以让他永世不得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