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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瞬,时间静止,空气停滞。睍莼璩晓
就连自由的风,都惶恐不安地刹住了脚步。
项慕川犹如当头棒喝一般被钉在了原地,胸腔里的骨头好似节节断裂开了一样,继而狠狠地扎进了心脏深处,痛上加痛!
那该有多难以忍受啊——项慕川却好像什么知觉也没有了一般,麻木得好似一具早已冰冷腐朽的尸体。
怀中的女人攀着他的双臂,浑身都在颤抖,嘤嘤地哭出声来轹。
尽管,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
林依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弱,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的针织衫,却丝毫没有停歇下来的势头。
它们就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舌一般,顺着缝隙,一点一点地往里渗,触到肌肤的时候,只剩下了彻骨的冰凉粞。
冷啊……
冷极了……
项慕川的脑子已经完全转不过来了。
他眯起眼睛,迷迷糊糊地想着——林依,怀了他的孩子?
真的么?怎么会?这怎么可能呢?
想到最后,整个世界都已开始旋转,眼前的景象重重叠叠的,项慕川捂着胀得快要裂开的脑袋,却还是无法强迫自己相信这个事实。
甚至,他连这句话的意思,都有些理解不了了。
——“你说什么?”
这时候,一把清冷的女声在背后响起,带着独特质感,急速逼近。
就如同是一柄尖锐的利刃,不消片刻,便森然抵住了项慕川的后颈!
然而,没有一秒钟的犹豫,项慕川扭过头,直直地望向声音的主人。
夏温暖身姿窈窕,如同一尊静止的石像。脸上已分辨不出是有太多的表情,还是空洞一片。但是她的脸色很白,不同于单纯的白皙莹润,而是——惨白!
她站得离他们并不远,顶多只有十几步的距离。
但项慕川却觉得,此刻的夏温暖就像是傲然立于遥远的天边一般,而自己在另一端,同她生生地,站成了两岸。
项慕川飞速地掀动薄唇,“温暖,等等,你先听我……”
“你闭嘴!”
夏温暖咬着牙,干涩的眼眸盯着他的脸,冷冷吐出三个字。
项慕川立刻封住了唇,只是眼睛倏然睁大,瞳仁中写满痛楚与……不甘!
夏温暖无比静默地与他对视,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笑话一场——她忽然很想大笑出声——他那算什么眼神?他又凭什么露出那样的眼神?
刚刚自己在做产检的时候,那位女医生温柔地将袖带从她手臂上取下,一边记录着她的血压数,一边感叹一般地夸奖着她有一个好丈夫,又体贴,又会紧张她。
到最后,极尽羡慕之势,说得夏温暖都有些如堕云中了。
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任何的言论,只是间或一笑,没多少情绪在里头。
可总归有那么一瞬间,她是选择相信了的。
就像相信一个善意的谎言一般。
然后,那位女医生说接下来要进行问诊,需要孩子的父亲参与。
于是夏温暖头重脚轻地跑出来找他。
接着,她看到了什么呢?
她看到另一个女人,扑在自己那所谓的“好丈夫”的怀里,远远望去仿佛已经融成了一人!
她哭泣,她颤抖,说着……说着什么话来着?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而此时此刻,林依满脸的泪,也正怯懦而无助地盯着她看,就像是一只初生的小鹿一般。
夏温暖逼近一些,眸光带着一股冷硬的强势与决绝,让人透不过气来,“林依,你说什么?”
她厉声重复,“你再说一遍!”
其实,夏温暖确信自己是听清了的,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逼她当面将话说得明明白白,就好像,将血淋淋的伤口第二次撕扯开来,就不会再痛了一般。
“温暖姐……我、我……”林依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完整。
但她却难得地没有再哭了,只抿着干裂的唇,抓住项慕川的衣襟,不拉也不扯,就那么静静地站着,像是在等待着他开口说一句话,为自己解围。
抑或者,她其实是在等别的什么契机。
然而,项慕川始终沉默着。
他第一次觉得,听老婆的话,会这么的伤肝伤肺。喉中含着一口血,偏偏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三人在胶着的气氛中僵持着。
——“怎么回事?川川你站在这里干嘛呢?不是买水去了么?”
偏偏项老夫人,在这时候掺进了一脚。
老人家腿脚尚算灵便,很快走了上来,她瞧了一眼夏温暖,狐疑道:“你怎么跑出来了?不是在做检查吗?”
看到除他们两人之外还有一个陌生女人,项老夫人指着林依又问,“还有,她又是谁?”
“谁来给我老太婆解释一下?”
不就去了趟卫生间么,怎么一出来就变成这样了?年轻人的世界,还真是瞬息万变啊!
这时,林依身后的那扇办公室的门被拉开,拿着一张化验单的医生走了出来,他抬眼看见林依,有一瞬的错愕,但随即松了口气道,“诶,林小姐,我说你去哪儿了呢,幸好还没走远……”
林依看着他推了一下眼镜,是准备说什么的架势,面上立刻浮现出一抹豫色,“那个,梁医生,请……”
“林小姐,有件事我一定得提醒你,你的孕酮素过低。我必须给你开点药,否则,胎儿很容易流掉的。不过你放心,这药对胎儿是不会有……”
林依仔细地听着,同时偷瞄了一下其余三人的脸色,这才急促地出声打断,“好的,梁医生,我知道了!”
“那行,要注意身体哦。万一有什么不舒服,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将刚刚落下的事说完,尽职的梁医生重新走回办公室。
在脚步声隐没之后的好几分钟的时间里,整条走廊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怀揣着各自的心事,就连眼神,都交汇不到一起。
以至于项慕川在良久的沉默后忽然问出一句“到底怎么回事”,林依反应了半晌,才意识到那是对着她在说的。
“是……是你和温暖姐去民政局的那一天……”林依的声音轻如蚊蚋。
项慕川心口一沉,怔在当场!
“对不起,我那天很不舒服,我……我大概是,忘记吃药了……慕川,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好,我错了……”
其实林依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打鼓,自己先后和项慕川还有殷司都发生过关系。虽然和殷司的那次让她想起来都觉得恶心,但这也不代表就能将事实抹杀掉。
而且,两次她都有吃过避孕药,可说到底,那种东西并不能百分之百杜绝孕事的。
所以她也无法确定,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但是,如果让她来选择谁来做宝宝的父亲的话,项慕川自然是不二之选!
既然如此,倒不如一口咬定来得干脆实际。
她和项慕川本就有旧情,他一定会对自己,还有肚子里的孩子负责的!
想到这里,林依顿时有了底气。她前些日子不是还曾经想过,如果能争气点,有个孩子就好了。
如今竟然真的怀上了,说明上天还是非常眷顾自己的!
她和项慕川之间,断不了,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而这些话,一言不差地全听在了项老夫人的耳中——要是没理解错,这小丫头,是怀了川川的孩子了是吧?
她心里那个喜哟,乐得连自己姓什么都快要忘了,不过倒是没忘记暗骂那个批命先生算得一点也不准——什么她家川川活不过二十八,就算侥幸能活命,也会断子绝孙!
这么恶毒狠绝的批文也能说得出口!什么时候真该去拆了那个老家伙的招牌!
项老夫人打量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人,模样娇俏纤弱,温温柔柔的感觉,看上去挺舒服的,就是不知道性子如何。
等等,姓林?
她记得,川川的心上人,好像就是姓林来着的吧?
项老夫人心中腹诽:唉,这小子,哪里还用她这个老太婆操心啊!
她朝林依和善地笑了笑,自然地做着自我介绍,“林丫头,我是川川的奶奶,今儿个总算是见到你了。”
林依眨巴着眼睛愣了愣,一副状况之外的可怜模样,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抹了一把眼泪,恭恭敬敬地周全礼数,“老夫人好。”
声音里满是浓重的鼻音,听着都让人心疼。
“乖~”项老夫人满心欢喜地点了点头,像是平白添了个孙女似的。
嗯,川川眼光不错,好好调教,会是个好孙媳!
项老夫人显然已经忘记了,项慕川明媒正娶的妻子还站在这里,如同局外人一般,静静地望着这一切,眼中尽是空洞。
夏温暖这才恍然,原来是那一天!
呵,说起来,自己也算半个见证人了。
可是,为什么会这么恶心?
脑子里分明已经一片空白了,却还是感觉到无比的恶心!
夏温暖凄楚一笑,或者她并没有在笑,但她的嘴唇明显动了动,吐出几个字来——“项慕川,你真的是……”
真的是什么?
然而,夏温暖却没有再往下说了,而是冷冷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温暖!”
项慕川高声唤着她的名字,的眼中只有那抹骤然转身而去的倩影,他整个人都乱了,立刻拨开林依的手,大步追了上去。
用力过猛,掀到了林依,她本身就柔弱,力气上更是吃亏,登时踉跄了一大步,径直撞到了硬邦邦的墙面上。
“慕川……”林依吃痛地捂住手臂,朝着他远去的方向轻唤,声音柔柔的惹人心疼。
项老夫人吓坏了,她可是眼睁睁看着林依的肚子面着墙砸上去的,赶紧地上前将她扶好,焦急问道,“林丫头,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哪里?”
眼睛则紧张地盯着她的小腹猛瞧。
“川川,你小子!你给我回来!”项老夫人怒吼一声,恨不得揪项慕川回来暴打一顿。
这混球,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轻重呢,对着怀有身孕的女人,哪能说推就推的啊!
可是项慕川权当没听见,脚步未停,跑得更加远了。
林依委屈地挤出笑容,安慰道,“老夫人,我没事,刚刚我侧了一下身子,撞到了手臂而已。”
项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摸了摸林依的头发,直说,“好孩子……”
“川川这孩子,真是……”对着宝贝孙子,项老夫人还真是下不了口去骂,只佯怒着切齿了两下,转而轻拍林依的手背作为安抚,“林丫头,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我们家川川的心,还是向着你的!这一点,奶奶和你保证!”
“我知道的。”林依感激地望着项老夫人,口齿清晰地说道,“慕川已经准备向我求婚了,我相信他。”
“什、什么?”项老夫人不由咋舌,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整个人笑开,眼角的皱纹飞扬,“诶哟,这才对嘛!那小子,动作还挺快的嘛……”
林依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继续道,“嗯……所以,温暖姐肯定不好受,慕川这会追出去,于情于理都是应该的。”
项老夫人听罢,更加感慨林依的识大体,差点给她竖起了大拇指,看她的眼神亲切了一倍不止,越看越喜欢。
心底则有些遗憾,不免埋怨她家川川怎么不早点将这丫头带给她瞧一瞧,“林丫头,唉……你啊,太善良了……”
这么善良,又这么的懂事,碰上夏温暖那只吃人不吐骨头的白骨精,注定是会吃亏的啊……
-
医院正门前。
夏温暖双拳紧握,走得飞快。
为了配合产检,她今日特意穿了比以往还要宽松的衣裳,软绒绒的长款毛衣,外面罩了件大衣,此刻都随着她的动作,疯狂地摇摆着,简直像是快要飞起来。
耳旁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刮得她脸颊生疼,仿佛擦起了火花一般,可是心里却没有半点温度,就那么冰火两重天地煎熬着。
两边的树木急速后退,夏温暖看不到周围的人的脸色,她也不想去看。
但是,身后一直未断的脚步声实在是太过咄咄逼人了!
“不要跟着我!”
“温暖,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项慕川紧着牙关,面上的寒霜层层堆砌,就好像千年不化一般。
他恨不得一个箭步上前,将那闹别扭闹得他一整颗心都天翻地覆的女人搂入怀中,揉进血脉,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绝不会比她好受多少。
然而项慕川不能,他清楚地知道,越是这样霸道地刺激她,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他在恍惚中猛然发现,他的世界竟然这样小,夏温暖兜兜转转,跌跌撞撞,却还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走到了边界处。
再往前一点距离,或者只要迈一步便足够,她就可以看到全新的天地了!
——真的是太小了,小到自己就快要,失去她了……
“我早就说过,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谈的!项慕川,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再看见你!”夏温暖几乎是吼出来的。
两人已经来到了停车场,那么长的距离,竟然只用了五分钟的时间。
夏温暖累惨了,上气不接下气,整个身子都在剧烈地起伏,可她停不下来。
就算将所有的气力耗尽,她也要逃离这个鬼地方,逃离这个阴魂不散的臭男人!
按下车钥匙上的解锁键,不远处的车子“嘀”地叫了一声。
夏温暖加快速度往前走,却在拉开车门的那一霎,从后方横过来一只手,不偏不倚地抵在了车窗处。
“温暖,不要走……”
他的声音柔到极致,也暖到极致,像是能化开世界上最坚韧的冰。
“温暖,不要随随便便就判我死刑,也不要从我的世界退出……事情会有解决的方法的,我们……”
“你住口,我不要听!”
夏温暖捂住耳朵,恨不得用眸光将眼前的男人大卸八块!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些话来,他有什么资格,他凭的什么?!
林依怀孕了,他不是该欢天喜地地陪在她的身边么?为什么要追出来,和她说这些话?
项慕川,你当你是什么?皇帝么?可以左拥右抱妻妾成群?!
你又当我是什么?玩宠?供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地尽情消遣么?我还得做个贤惠的妻子,和林依和平相处是不是?!
夏温暖已经没有理智可言了,她为之前心底存着的那份软弱而感到羞愧,她怎么能那么傻,一个不爱她的男人,怎么可能为她考虑半分?
他的出发点永远是林依,永远是他自己,永远是他身边的亲人,何曾会是自己?!
她是疯了才会有所动摇,才会有所触动,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心软!
项慕川紧紧地按着车框,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接着一根地扑扑跳动着,肌肤下的血脉已经快要沸腾,可他说不出话来,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非要赖在这里是吧?那好,我走!”
夏温暖脸色铁青,往后退了一大步,然后,用力关上车门——形容得确切些,是砸!
饶是再重的门,被她怒极之下的这样一掀,力道大得简直可以媲美冲破堤坝的滔天洪水。
夏温暖视线一晃,猛地瞪大了眼睛,惊呼,“项慕川,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车门毫不缓势地压过去,沉沉地砸中男人的手臂,并且寸寸紧逼,有种将它夹断的势头!
“喂,你是不是疯了?!”
躲不过也就算了,这么闷声不吭地充硬汉,是不想要这条手臂了么?
夏温暖急了,手忙脚乱地握住门把,重新拉开,将项慕川的手臂拨出来,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得一气呵成,就如同是本能反应一般。
项慕川的额上布满冷汗,唇都白了,麻木的痛感顺着手臂蔓延开来,很快的,整个身体都开始不对劲,就像是被卸了骨架一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血肉之躯与铁质金属的相抗衡,后果会有多惨烈,不言而喻。
“温暖,好痛……”男人厚着脸皮喊疼。
“活该!”夏温暖抖着嗓子喊道。
“嗯,我是活该。你……有没有稍微消气一点点?”
夏温暖愣住,他什么意思?
刚刚那一下,他不是没有躲开,而是故意不躲的?
“你!”
“你看,你这里疼……”项慕川指了指她的心口,虚弱地撑起一抹笑,“那我就……陪你一起疼好了。”
“你这个疯子!混蛋!”
夏温暖捂住了眼睛,情绪失控,骂人的功力却不见长,只是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听得人心里泛酸。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项慕川抬了抬右手,疼得他脸色一变,猛地将吃痛的呻吟咽了回去,无奈之下只好换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她的发丝,“告诉我,好受点了没有?”
夏温暖不说话,一个劲地摇头,柔亮的长发抖动着,在风中起舞,划过一道道美丽的弧线。
项慕川却笑了,手掌移至她的后脑,顺势往前一扣。
他完全没有用力,她要躲开易如反掌。
可是,这一刻,夏温暖却没有反抗了。
只是顺从地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胸口,不进亦不退,双手垂在腿侧,就那么僵硬地站着。
仿佛当项慕川是一棵可以遮荫避雨、偶尔还可以将心事诉说给树洞听的大树。
她的呼吸很沉重,因为靠得很近,所以听得极为真切,一下又一下,就像是压在心上的块块巨石,快要超过负荷。
项慕川的唇角愈发的苦涩,双手慢慢举起,靠近她的脊背,却始终隔着一小段距离,轻颤着,不敢再向前。
这种时候,他就连拥她入怀,都不可以……
就像是掌间的沙,抓得越紧,却消散得越快。
可他不想这样!
自己好不容易才认清真心,怎么可以失去她?!
不论如何,他必须要告诉她——他爱的是她夏温暖,他想要挽回她,哪怕是拼劲全力!
就算要死,也得死得瞑目!
鼓足勇气,开口——“温暖,我……”
夏温暖却如同有所感应一般,抢先一步截断了项慕川的话,她撤离他的身子,冷冷吐出两个字,“上车。”
“嗯?”
夏温暖没再说话了,只径直绕过他,坐进了副驾驶座,然后打开手边的木质抽屉,低头翻找着什么。
项慕川虽然不明所以地蹙着眉,但还是乖乖地上了车。
才刚坐下,夏温暖就递过来一样东西,“喏。”
项慕川垂头一瞧,是瓶药酒。
男人快速地眨了一下眼睛,心头暖融融的,但他愣着没接,而是微笑地看着夏温暖,眸光中闪烁着感动。
夏温暖头疼,情绪更加地不耐了起来,她讨厌看到他称心如意的表情!
抿紧唇,夏温暖麻利地倒了些药酒在手心,另一只手一把抓住项慕川臂膀,撩高男人的袖子,冷酷地朝着那块刺人的青紫,重重按了下去!
这一下,项慕川哪里还笑得出来,像是破了功一般惨叫出声,猛力地嘶气躲避,可是哪里逃得开,只好惨兮兮地求饶,“啊、啊,温暖……轻、轻点!”
“要废了……手要废了!”
“呵,你也知道痛啊?”夏温暖漂亮的眼睛一斜,溢出冷光,手上的力道不减,成功换来项慕川惨烈的嚎叫,“怎么不耍帅了?刚才不是很勇猛么?让你发神经!”
项慕川咬着牙忍疼,冷不防听到她利刺一般的数落,深吸了一口气憋着,却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夏温暖顿时瞪圆了眼睛,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
项慕川坐直身子,缓缓凑近她,压低声音问道:“那,有没有帅到你?”
夏温暖猛地嘶了一口气,沾满药酒的手,立刻毫不留情地拍向项慕川的额头!
“嗷——”
“差点忘了,还有这块淤青了!”夏温暖冷笑连连,重新开启了新一轮的蹂躏,弄得男人满脸都是呛鼻的药酒味。
项慕川倒是没有再躲了,等她差不多揉完了,他递上无菌纸,夏温暖面无表情地接过来,抹手。
擦了两下,余光却瞥见项慕川将车钥匙插好,转动了两圈,发动了车子。
“项慕川,你做什么?”
项慕川神秘兮兮,“带你去个地方。”
夏温暖立刻拒绝,“我不要,你给我下车。”
“是你让我上来的,怎么又赶我下去啊……快把安全带系好。”他这么说着,又迅速地勾过上半身,亲手帮她弄好了。
夏温暖眨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车子就已经蹿出去几十米了。
尽管项慕川是单手驾驶,但动作还是娴熟得不得了,落拓不羁的侧脸潇洒非凡,黑发短而利落,将他的棱角衬托得更为立体丰满。
夏温暖安静地坐着,看上去就像是个与世无争的精致的瓷娃娃。
但只有在她身边的人,才能感受得到,她身上的气场有多么的强大,就像是漩涡一般可怖。
放在仪表盘旁边的手机一直振动个不停,来电显示从“依依”(备注改了)切换到“奶奶”,然后又是“齐高”,这三者交错着,项慕川却通通视而不见。
夏温暖听得心烦意乱,有一次伸手过去,项慕川却快她一步,直接将手机丢到了后座,淡淡吐出两个字——“别理。”
我只想和你独处,所以,其他人,别理。
你只要看着我就好了,所有的情绪,都冲着我来就好了,我会照单全收的。
夏温暖气得忍不住丢给他一个白眼,低声道:“我是要关机!”
项慕川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续专心致志地开车。
夏温暖按着太阳穴,真想打电、话找宋亦霖过来,帮自己解围。
但想到这两天他公司事忙,人都瘦了一大圈,就又不忍心了让他掺和进来了。
要知道,是对付项慕川,又不是踩死一只蚂蚁,哪有这么容易!
宋亦霖那性子,没准要和他打一架才甘心的。
就在夏温暖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手机的时候,项慕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到了。”
她应声抬起头来,眼睛还没有聚好焦,就被周围人声鼎沸的景象震住了。
摩天轮、旋转木马、云霄飞车、水上世界……种种景象一晃而过,兴奋的尖叫声频频划破湛蓝的天际。
游乐园?
他竟然带她来游乐园?!
夏温暖整个人懵了,半晌发不出声音来。
来做什么?回归童年?找回遗失的记忆么?
问题是,两个大人,岁数加起来都过了半百了,在小孩子的天堂掺和个什么劲?
等等,小孩子的天堂?
夏温暖若有所思地垂下头,伸出手摸了摸小腹,一股异样的感觉袭上了心头——项慕川该不会是想……
“怎么傻了?”男人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动着,笑容别样的晃眼,“下车吧。”
夏温暖瞬间冷了脸,“项慕川,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像是不懂她为什么会这样问,他揉了揉发,耐心地解释道,“带你,还有肚子里的孩子来游乐园啊……这是我早就计划好的。”
夏温暖立刻反唇相讥,“呵,说得真好听。你觉得,现在的我有这个心情,陪你演这出戏,来彰显你那伟大的父爱么?你为什么不去找林依?她会很配合的。”
项慕川深深皱眉,心脏被刺得血肉模糊,但他还是不忍对她说重话,“温暖,你就不能将这些暂时抛开么?孕妇要时刻保持好心情,你难道希望生下来的宝宝每天哭每天闹么?既然已经来了游乐场,我们一家三口,就尽兴地玩一玩,好不好?”
他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来,低声下气到极致,“就这么一次,行么?”
“你、我、还有孩子……”项慕川说着,大掌缓缓靠近她的小腹,但他犹豫了半秒钟,对上夏温暖死水般的眸光,却还是不敢妄动,将手收了回来,淡淡说了两个字,“走吧。”
这时侯,有一大拨人从游乐园走了出来,放眼望去,几乎全是三口之家。
父母一左一右,各牵着小孩子的一只小手,时不时用力,将小宝贝儿举起来,听着他/她发出满足的尖叫声。
他们的脸上堆着满满当当的笑容,隔一会儿就俯下身去啾那胖嘟嘟、软绵绵的脸颊一口,亲密得不得了。
那么的自然,那么的美好,那么的,难能可贵……
夏温暖静静地看着,莫明就有些难受,眼角疼得厉害。
项慕川走在前面,脚步放得很慢,高而瘦的背影竟显得有些萧索。
夏温暖叹了口气,终是跟了上去,和他并肩走在了一起。
但是,当两人在鬼屋前站定的那一瞬,夏温暖却忽然怀疑起来,自己刚才所做的决定究竟是否是正确的。
抬头看向那幢不算太高,但是无比阴森的建筑物,夏温暖的额角不由地挂下三道黑线。
她拨过被风吹乱的发,转头去问站在旁边的男人,“项慕川,你确定,我们要进去?”
一波一波的惊声尖叫传来,夏温暖捂着饱受摧残的耳朵,觉得项慕川简直就是恶趣味。
“当然,我票都买了。”他得意地笑,也不知在笑什么。
夏温暖清清嗓子,出言提醒,“你有看见家长带着孩子到这种地方来玩的么?”
那么阳光的旋转木马、海盗船、碰碰车之类的不去,第一站竟然来鬼屋,还真是奇葩的选择!
项慕川瞄了一眼夏温暖的小腹,轻笑一声,振振有词道,“那有什么,提前锻炼一下它的胆量啊。”
“你再瞎掰……我看你分明就是想吓我。”
宝宝要到六个月才能感知到外界的刺激呢,锻炼个球啊,你骗谁呢!
项慕川竟然毫不掩饰地起了兴趣,坏笑着问道,“咦,项太太,原来你害怕这些东西的么?”
夏温暖连白眼都懒得翻了,自信满满地说,“都是假的,有什么好怕的。”她歪着头,亦毫不掩饰脸上的鄙视,“项先生,请你别这么幼稚,成么?”
“成啊!”项慕川用力一点头,拉住她的手,扬起票子,意气风发地走了进去。
夏温暖:“……”
鬼屋里黑幽幽的,周围闪着的要么是血色一般的红光,要么就是莹莹的绿光,打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折射出一股让人脊背发麻的战栗感。
飕飕的冷风飘过,背景音也不知道是哪部恐怖片里截的,混着诡异的、断断续续的笑声,听得人猛掉鸡皮疙瘩。
两人刚路过一具骷髅,森森的白骨泛着冷光,地上散落着好多血淋淋的脏器,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幸亏夏温暖的孕吐期已经过去,否则,她真就当场吐得天翻地覆了,这到底是拼恐怖还是拼恶心啊!
“怕的话就扑过来哦,我不介意的。”借着这吓人的环境,项慕川痞子似的垂下头去,唇压在夏温暖软软的耳垂上,热气喷散得到处都是。
“你想得美。”
谁料这句话刚一出口,夏温暖的脚踝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她本能地跳了一下,靠进了项慕川的怀中,惹得男人一阵轻笑,充满磁性的嗓音低低扩散,“这么主动?”
夏温暖差点窝火得准备回头去踩那只“敬业”的贱爪子!
不过,项慕川想趁机占便宜,他的如意算盘可完全打错了!
到了后半程,夏温暖就已经完全免疫了,就算有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鬼忽然跳到她面前来扮鬼脸,她也能淡定地对着她笑笑,说一句“辛苦了”,然后再淡定地走掉。
项慕川郁闷得想学大猩猩捶胸,在心底咆哮——为什么啊?!
为什么项太太就不能像个正常女人一样,会被吓得紧紧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扑过来抱住自己呢?!为什么她就不能这样失态一次给他瞧瞧呢?!
天理何在啊?!
正巧这时候,眼前投下一片阴影,有个脖子上插着一把刀的僵尸横在了他的面前。
男人不耐烦地抬眸一瞪,那叫一个霸气外露狠绝凌厉,吓得那僵尸忙不迭地将“我要吃掉你的脑子”咽了回去,转身就跑。脖子上的刀子掉在了地上,可他逃得飞快,连道具都忘了捡。
夏温暖在心中腹诽:幼稚!
“项太太。”
黑暗中,项慕川忽然叫了一声,但夏温暖没理。
男人坚持不懈,“项太太……”
却还是没有回应,可他还是不死心——“项太太?”
“……你又怎么了?”
项慕川神神叨叨地问,“你怕不怕?”
“不怕。”
再问:“真的不怕?”
夏温暖差点忍不住踩他一脚,“说了不怕就是不怕了,你烦不烦!”
“不,你怕!”
“喂,项慕川你……”
“你就是怕!”
夏温暖脑门上滴下一颗冷汗,心说他不会是魔障了吧?这地方有这么邪门么?
刚想说话,项慕川那有些神经质的声音又再次传来——“你怕!!”
夏温暖无奈,只好举手投降,“行行行,我怕……”
听罢,项慕川立刻一把揽过夏温暖埋在胸口,道:“乖,不怕。”
夏温暖的脑袋靠在项慕川厚实的胸膛上,眼睛一眨不眨,登时囧成了一尊石雕——这个男人,真的是幼稚到家了!
项慕川则满脸喜滋滋的笑,就像是凯旋的将军一般。
可连夏温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她一直紧绷的唇角,也渐渐缓和了下来。不知不觉间,翘起了一丝美好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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