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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中旬,日军增兵至十五万进攻上海,并派遣一个军在杭州湾登陆,欲冲击淞沪战场;十一月五日,日军在金山卫登陆,击破守备部队后继续向松江进攻,此时整个淞沪战场上的部队都面临着侧背的严重威胁,让原本并不明朗的局势一下变得前程堪忧。
十一月八日,战区下达向吴福线转进命令,所有驻沪军队开始撤退,但遭敌军日夜轰炸,一路陷于混乱。在两个固守新泾河西岸集团军的掩护下,战区主力顺利转移,向吴福撤退。自此,上海彻底失守,已经回天乏术……
……
十一月中旬,一辆由满洲里开往北平的火车上,写着上海失守的报纸被慢慢挪开,许锐锋的脸呈现在灯光下开始变得忽明忽暗。窗外,是河山疾驰的倒影,每一处几乎都有战争残痕迹,看上去就像是一幅画卷被火焚烧后留下的斑驳。
“窝囊。”
王铭看了一眼报纸,气氛的喊出了这两个字,随后闭着眼靠在了椅背上,闷哼着。
许锐锋将报纸收起,指着报纸上的文字说道:“你看过了?”
“看了。”王铭越说越气道:“那么多军队到上海让日本人打的头都不敢抬,平日里还敢口口声声称王牌军、德械师,结果怎么样?不还是守不住一个上海么?”
“上海后面就是南京,这回我看那位校长大人怎么跟老百姓交代。”
最里边,老烟枪也抬起了头:“交代啥?”
“人家好歹叫打输了,咱呢?葫芦口打的那么漂亮,赢得堂堂正正,不也让人轰出了老鸦窝,让集体去老家受审么?”
“我这还头一回听说,打赢了还得被审的……”
四宝子趁机说道:“我也头一回听说。”
他这一张嘴,许锐锋气儿就不打一出来:“你行了吧你!”
关于去根据地的事,之前许锐锋得到过消息,即便这次老楚说是他们因私自调动部队的事回去接受处罚,老许也没太当回事,总不会真因为他们抗日,就把这几个人都崩了吧?所以,离开老鸦窝的时候,倒也没什么情绪,可一进了山,事儿就彻底变味儿了。
由于大虎傻了,没人引路,这次四宝子充当起了山林向导,毕竟他是内蒙人,大伙都觉着他应该知道从东北到内蒙的山路。结果呢?进了山四宝子就彻底麻哒了,愣是转悠了半个多月也没走出去,生生给许锐锋肩膀上的伤都熬愈合了,这才出了山林,看见了大片大片的草原。
于是,几个人顺着草原往城镇里摸,等看到了个像样的城镇,进去了才知道,这儿竟然是满洲里!
四宝子他老人家在山里绕了半个月啊,放着离北平近的通辽、赤峰那么多地方不去,竟然转到了反方向的满洲里!
当时许锐锋差点没气‘突突’喽,他都不知道自己去满洲里干什么……
这又不是偷着出境去老毛子那儿!
给老许逼得,当天晚上和王铭进了一个富商家里盗取近百银元后,第二天登上了通往北平的火车。
他不走了,山路再安全也不走了,要不然下辈子也到不了老家。
哐嗤、哐嗤、哐嗤……
火车在摇晃中,老烟枪问了一句:“老许,你打哪弄的那么多良民证?”
“买的,现在这些玩意儿是黑市上的俏货,多少坐地炮专以此为生。”
王铭问道:“爷,挺贵的吧?”
“七十多呢。”
老烟枪迷糊了,伸出手,掰着手指头算:“四个人,四张良民证花了七十多,这账我怎么算不过来呢?”
许锐锋看了他一眼,说道:“那小子兜里就带了七十多,再多,也没有啊?”
噗!
给王铭笑的……扭过头顶着车厢直抖,他们好像已经忘了许锐锋是干啥的。
四宝子捂着肚子咽了口唾沫,可怜兮兮的看着老许:“爷,饿了。”
“挺着!”
许锐锋现在一听四宝子说话就想骂人,这半个月在山里给他待的哪哪都不舒服,可一看见长相凶恶的四宝子在自己面前温顺的如同一只猫,缩着身躯连后背都不敢挺直,心里还多少有些不落忍:“等到了北平,我带你们去吃烤鸭。”
好歹这也是舍生忘死的兄弟,哪怕他们犯了再大的错,许锐锋也舍不得责怪……
“北平到了,都准备好良民证,别到时候下了车给你们丫都扣下回不了家,可别怪我没提醒啊!”
乘警拎着漆黑木棍挨个车厢的提示着,看见睡着的也不说弄醒,就这么随便说了几句就走了过去。
许锐锋眼看着乘警从自己身边去往下一节车厢,问道:“王铭,咱在火车上待多久了?”
“好几天了吧,关键是这一路上全是日本子的检查,路过个地方就上来一堆日本人查一遍、路过个地方就来一堆日本人查一遍,车也快不起来啊。”
王铭趁机问道:“爷,老楚不说到了北平有人来接咱们么?”
“说长啥样没有?”
许锐锋摇了摇头。
“那咱们到了北平找不见人怎么办?”
呲!
火车进站后刺耳的刹车声传了过来,站台上,百姓们都站满了,都在等待着各自的亲人。
当火车停稳,车厢上的人开始有序向车下走去,有扛着麻包的、抱着小孩的、竟然还有人抱了一只羊,活羊!
许锐锋他们就被拥挤在这样一群老百姓当中下了车,脚刚粘地,都没来得及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叔!”
一个带着喜悦的声音就打身边传了过来,许锐锋扭头望去,一个皮肤黝黑的大男孩正满脸堆笑的向这边走来。
“狗剩子!”
老许当时就有了笑模样,他不光是看见了亲人在欣喜,更为了眼前这个孩子的成长而高兴!
“你师父呢?”
“火车站外边等着呢,都等一个多小时了。”
狗剩子不疾不徐的迈步走来,哪怕整个人由里到外都透着那股子亲切,却依然脚步稳健,更没有如像其他孩子一样,恨不得见着亲人就往怀里钻,而是站在许锐锋身边冲着他傻笑。
当俩人靠近,狗剩子张嘴说道:“哦,对了,婶子说了,见着你,先看这个,说是你脾气急,看见这个就能踏实下来了。”
狗剩子打兜里伸手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一个女人抱着孩子端坐在椅子上面带笑意,她双腿之上,是那个手向外伸着,似乎在拥抱什么的娃娃。
“四哥,这孩子跟咱爷可真像!”
“这还用说,这一看就是亲儿子。”
果然,一看到这张照片,许锐锋的心便定了下来,望着照片中的女人和孩子,像是吃下了定心丸,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的傻笑着。
“叔,咱走吧,再晚点,我师父又该骂人了。”
许锐锋脑袋都没抬的问了句:“那老登最近还骂人么?”
“骂,尤其是这回来接您,这一路上是听广播也骂、看报纸也骂,走哪骂哪,看什么都不顺眼。”
此刻,许锐锋总算收起了照片,当抬头看见火车站插满的膏药旗,说了一句:“不赖他,这世道,我也想骂。”
“走。”说完这句话,带着四宝子他们兴高采烈的往外走。
一行人说说笑笑,还不知此一行,所见之处皆高山,所见之人,皆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