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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北京出发,继续前行的时候,许锐锋心里多了两个疑问,第一,峡公在自己临走之前说的那句‘我未必帮的上忙,没准会害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给自己一封信之后又补充一句‘千万别打开,等到了地方以后,把他交给接待你们的人’,这封信里究竟写了些什么;
第二,他向老鹞鹰问了很多次‘那位峡公’到底是谁,因为老许已经看出了老鹞鹰猜到了结果,但,每一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我不能说’。
这很奇怪,许锐锋不记得老鹞鹰跟自己有什么不能说的事,这老登在北满的时候连和女人在被窝里那点事都恨不得告诉自己,这怎么连一个外人的身份都不肯透露了呢?
这两个问题让许锐锋特别想看看那个老家到底是什么样,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能将老鹞鹰变成这个样子。
“姚爷。”
四宝子自从知道了他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老鹞鹰以后,说话客气了很多,平日里只给许锐锋一个人冠上的爷字也用到了老鹞鹰身上,毕竟整个北满的人都知道,这俩人不分家。
“咱到底什么时候能到啊?”
西安。
他们一行人一路从北京坐火车到了西安,在这座宏伟的六朝古都面前,看见的是灰头土脸的老百姓,和满报纸唱衰形式的报道。
这一路上,话匣子里的人要么在说申校长已经准备要和日本人议和了,要么在说日本人随时可能继续南下,以上海基点向四周扩散,更有人危言耸听的说,下一步日本人的进攻计划中,南京是首当其冲。
可最让许锐锋在意的,是老鹞鹰在诸多不能说的话题略过之后,和他聊起了孩子。
说是那孩子出生时,正赶上领导们开会,原本两个地点隔了将近一条街之远,根本就是互不干预,但是,这孩子出生后让产婆一巴掌打在屁股上打出了哭声之后,声音洪亮的竟然惊动了所有人。
就连会议,都卡在了一位首长发言的那一句:“愿以武力,致使天下太平。”上,所以温婉给孩子取了个小名,叫太平。
太平。
许锐锋在西安一个小摊位前吃着羊肉泡馍,问了了一句:“哪位首长给的名字,等我去了,拎两盒点心匣子,好谢谢人家。”
老鹞鹰回忆了一下说道:“好像是一个姓林的师长,我当时还扫听了一下,这位师长战绩斐然,也干掉过鬼子的一个千人队,不过人家是实打实的指挥,和你们在葫芦口撞大运不一样。”
许锐锋没太当回事,由西安骑马继续旅程,当老鹞鹰带着他们钻山过林的途经多个区域,变换多种身份才见到了一片戈壁,那时候连四宝子都骂了这么一句:“这还是咱的国家么?怎么换个地方还得换个名字?”
的确,陕西这地方,似乎透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悲凉感。
“老登,咱东北军呢?”
歇脚时,几人在河边刷着马闲聊着,在许锐锋的印象里,不是说少帅领着几十万东北军在西安干了一票大的么,绑肉票都绑到了校长身上,这也没几年工夫啊,曾经不可一世的东北军都哪去了?
老鹞鹰有些哀怨的说道:“烟消云散喽~”
他是从东北来的,虽说不是东北人,但心里肯定惦记着东北军,那可是一支入了关以后能将冯玉翔、阎西山打拉胯的部队,不说是当初的最强战力,那在军阀时代也是论得上数的,哪能说没就没?
老鹞鹰继续说道:“东北人那揍性,你还不知道么?”
“年轻的,都是炮仗脾气,听说少东家让人给扣下了,说什么也要冲到南京把人救出来;老人儿的权衡利弊,始终拿不定主意。最终一家儿变了两家,少壮和老人儿起了冲突,眼看着局势都控制不住了,最终接受了校长的收编。”
“再不接受收编啊,没住自己人都能给自己人打崩盘喽。”
王铭纳闷的说道:“还有这种事?”
“你以为呢?”
老鹞鹰继续说道:“接受了收编,校长直接大刀阔斧的拆了整个东北军的骨架,开始将原来的骨干分派到各个地区抗日,又将士兵整编到各处,有些不服管的甚至当起了山大王,也是陕西遍地响马的原因。”
“还有一部分人,到了咱们老家,除了这部分人,我听说其他的结局都不咋地。”
四宝子又问道:“立绺子的也没干起来么?论当土匪,哪儿的人能干过东北人。”
老鹞鹰随口回了一句:“拉倒吧,你以为陕西遍地软柿子?这地方人,生冷蹭倔,苞米不叫苞米,那也都是茬子,再说,离了家的东北人就等于没了根,也就是没了地缘儿,在和当地武装发生的冲突中,没少死人,很多大冲突都是记录在案的。”
话说到这儿,许锐锋突然感慨了一句:“当年要是张小个子的种有本事打回去,也许咱东北人也不至于到哪儿都让人埋汰了吧?”
这句话,将所有东北人的哀愁都说出了出来。
当初,少帅要是带兵杀回关外,不说输赢,哪怕是全天下都看热闹,起码这一仗能给东北人打出血性来。现在呢?东北人的血性都跟在血管里被寒冷的冬天给冻硬了一样,眼神中都充满了冷漠。
可你们在外边能落得一个好结果也行,人们也能说这是个正确的选择,结果怎么样啊?
天底下的所有人不都是以结果论英雄的么,你们倒是拿出点东西来啊。
没有,什么都没有。
遥远的西安容不下东北人的灵魂,家里又全是日本子,丢人!
“咱还有多远啊?”
在众人让老许一句话给说沉默了以后,他终于张嘴开始缓和气氛了。
“想媳妇了吧?”老鹞鹰打趣着说道。
老许生硬的转过头,脸上偷着露出笑容:“想儿子了。”
这就是东北人,想媳妇明明不是什么跌份的事,可他就不承认,就像是承认了能照谁矮一头一样。可实际上呢?想不想的,谁看不出来?
王铭和四宝子在一旁偷着乐,老烟枪永远都是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在给几人照料马匹,直到许锐锋略微觉着有点尴尬,说了一声:“走了。”
几人才翻身上马,一路疾驰而去。
家,就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