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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容意想到了上一次自己有近乡情怯的感觉,还是在薛栖进京的时候。
看着眼前酒楼的牌匾,她想,还要有多少次呢?她面对自己的亲人朋友,还要装作另一个人。
难道她这辈子就只能用另一个人的身份活下去吗?
鉴秋帮她打开门。
包厢里站着一个身量很高,肩膀很宽的男人,穿着褐色的短衣,腰间缠着几圈黑布。
这是最底层苦力劳工们的装束。
他转过头来,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皮肤几乎和身上的衣服一个颜色,一看就是常年被阳光晒着的,他的眉眼也都和寻常男子不太一样,有点胡人的轮廓,高鼻深目,脸颊瘦削,却又比大多胡人长得精致秀气。
总之比起金陵遍地的美少年,这人有一种特殊的俊朗。
苏容意也想过,大概他也是胡汉混血吧,但是这不重要,没有人在乎过他的身世。
宋承韬,好久不见。
苏容意对他笑笑,“宋大夫,坐吧。”
鉴秋也愣了一下,这人看起来就是个穷劳力,竟然是大夫?
对面的人也有点吃惊,“你知道我是个大夫?”
“是啊,”苏容意说:“薛栖应该同你说过,我和薛姣是故友,你们的事,我都知道,还是你喜欢听人称呼你为宋少爷?”
宋承韬抿抿唇,自己坐下了。
苏容意其实很少见到他这样的神情,很防备的样子。
以前他虽然也不爱多说话,但是对自己和薛栖,是绝对的信任和宠溺,他们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一点儿都不在乎他们骗他。
她心里有点暖,从小到大,一直习惯那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摆出此番神情。
“宋大夫,我没有恶意,我找你来,是谈谈‘薛小姐’的事。”
谁找他不是谈薛小姐的事呢?
没想到苏容意问的却是:“薛栖是什么时候给你写信,跟你怎么说的?”
宋承韬抿着嘴,还是不说话。
这锯嘴葫芦!鉴秋在后头替自家小姐不平。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山野村夫,给他两分面子,还不知分寸了。
苏容意却不在乎他说不说,只是把桌上的杯子反扣,说:“宋大夫,薛栖尚且年幼,为什么你也要跟着他胡闹?薛家老太君的态度你应该比我清楚,摆明了不想让你们插手再管,显然这件事对薛栖不利,很可能有危险,为了一个死人,值得吗?”
她对宋承韬不是没有怨气,薛栖早就该回西北的,如果没有他出手相助的话。
“值得不值得,只有我知道。”他轻声说。
面对陌生人初次见面就不客气地质问,他没有生气,没有动怒,平和地好像还和以前一样,被她欺负还淡淡地笑。
苏容意愣了愣,这家伙。
她叹口气,他们为了自己,到底要犯多少次傻啊……
“那么,宋大夫,到现在为止,有什么发现吗?”
宋承韬看了她一眼,没有什么表情,“苏小姐好像有发现。”
苏容意蹙眉,“我的发现,大概很快你也会看见了。”
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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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小姐小心地溜出侧门。
“阿旭,帮我看看门。”她和家丁打了个招呼。
家丁接过她抛来的银子,一看人已经跑得没边了。
这薛小姐,还真是山天入地难得一见啊。
他的姐姐是在内院当差的,和他说过,大太太这几天明示暗示想叫薛小姐走,人家就和彻底聋了一样,最近已经发展到午饭摆上桌半刻薛小姐没过来吃,就全部收走的地步,没想到她还是不为所动,饿一顿,下一顿饭点没到就开始等在桌前了。
这脸皮,也亏得镇国公府没讨她过去做媳妇。
薛小姐出了门,觉得心里有点忐忑,一颗心扑通扑通地往外跳,真的会像他们说的一样吗?
“姑娘,小心咯!”一架马车呼啸而过。
薛小姐一个闪身。她竟然站在路中间出神了。
她走到路边,问一个摆摊的老人家,“婆婆,去府衙是不是这里走?”
那婆婆老眼昏花:“姑娘,你要去府衙?”
“是啊,”薛小姐笑得很开心,“去告状。”
婆婆吃惊,去告状还这么开心?
“是,是,这条路往南过去……”
薛小姐站在府衙门口,吸了口气。
击鼓鸣冤,只在戏文里听过。
她拿起鼓架旁边的鼓锤,什么准备都没有,试一试吧。
最近金陵城里很太平,陈大人十分欣慰,就算有案子,也都是些小案子。
见到堂下的女孩子,陈大人眯了眯眼,“堂下何人?所为何事?”
薛小姐挺起胸膛,朗声说:“大人,民女想状告镇国公谢邈。”
陈大人以为她疯癫了,好笑地说:“你再说一遍?”
民不可告官,这是几百年的律例。
庶民与贵族之间有绝对不可逾越的鸿沟,哪怕今天她只是来告一个县里的秀才,也必须由亭长、里长等陪同坐镇,写了状纸,递到衙门,官府再要去和县学、府学核实,才能继续办案,她倒好,一上来就说要告一品国公,岂不是疯了?
也是衙门里近日懈怠,什么人都往他跟前送。
“镇国公谢邈,大人,我要告他六亲不认,停妻再娶!”薛小姐重复。
陈大人笑看了旁边的师爷一眼,打算一会儿把这事当笑话一样回去说给夫人听。
他问道:“难道这个妻,是你?”
“不错,”薛小姐点点头,很正经,“我便是镇国公谢邈的表妹,薛家的大小姐薛姣。”
陈大人有一瞬间的愣神,镇国公的事他也略知一二,听说死过一个未婚妻,就是姑母家里的表妹。
他叫来师爷,赶紧去找找相关资料。
这些权贵的家里事,怎么还闹上衙门了?
师爷往他耳边说了一句:“早就有听闻薛家的小姐死而复生,还大闹喜堂,难不成就是……”
“快去找人通知谢家和薛家,我这里可由不得这女子胡闹。”陈大人忙道。
这些女人啊!
陈大人不由感慨。
前几个月他还办过一个极为复杂的案子,当时就是那位苏三小姐站在这里,慷慨陈词,弄得他这公堂上简直由她一个人说了算。
他算是彻底怕了这些女人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