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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被光影中出现的孩子吓了一跳,因为这孩子相貌太丑了,皮肤蜡黄发灰,尖嘴长鼻,头发稀疏,瘦骨嶙峋,而且个子只有一米左右。
这丑孩子的眼中闪烁着无尽的恨意,他像是一头猛兽一样,嘴里发出低吼声,嘴里的牙都略微发黑。
我们都看向豆丁,问他认识不认识这个孩子。
豆丁摇了摇头说道:“牛家村没有这个人,所有人家我都去过,但是从来都没有看过这个人。”
“那就奇怪了,难道是外村来的孩子?”小五疑惑道。
我指着丑孩子的脚说道:“他的脚上都是淤泥,很明显是在荷塘里走过,荷塘里的淤泥最多,是莲藕生长的最佳之地。而且他身上一点衣服都不穿,皮肤再脏也不可能是这个颜色,会不会是生长在河里的东西?”
我的话让小五和常先生都皱起眉头,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河童。”
河童是传闻中已经灭绝的两栖动物,学名叫水虎,实际上河童就是民间传说中的水鬼和河伯。河童的皮肤黏滑,常年生活在潮湿的地方,夜晚出来觅食,白天很少出来活动,但有时也会出现在河边攻击河边河水的家畜。
据传,河童的寿命极长,而且它的大脑发育和人类一样,很是聪明。有些河童长得极像人类的小孩,几乎看不出区别,它们喜欢和人类的孩子玩耍,但是由于长得丑陋,所以常常被孩子们排斥,有的河童不在乎,有的河童却会生出怨恨之心,常常会在小孩落单的时候将小孩拖到水里淹死。
光影中的丑孩子像极了传闻中的河童,只是牛家村这几十年相安无事,为什么河童会突然袭击人类,还特有挑衅意味地将牛家村的一个孩子挂在清凉观的山门前?
小五说道:“我可没听过河童有可以迷惑人心的,这只河童怕是有古怪。”
常先生看着我手中的小周天罗盘说道:“如果是有灵性的河童,用杨浩的罗盘就可以找到。”
小周天罗盘的指针是可以指明附近有灵性的东西在哪里的,不过一直以来在浮屠岭我从来都没用过它找什么东西,我端着罗盘沿着荷塘边,常先生等人则一直跟在我后面,时刻注意指针山的变化,但是我们绕了一大圈都没有看到罗盘上的指针晃动一下。
傍晚的时候我们都走到牛家村的中间石桥上,罗盘上的指针轻轻晃动了一下,随即又归于原位。
“看来这石桥下来还是有问题的。”我看向下面说道。
几十年前,清凉观的老观主在牛家村被批斗,当时的牛家村还是两个村,中间的过桥出资问题得不到解决,两个村的人时常互殴。后来村里有个小女孩失踪,紧接着又失踪了两头牛,老观主出面说小女孩是失足落水的,被荷塘下面的水草缠住所以漂不上来,死的时候有了怨气变成了鬼,牛能看见鬼,就被她引到水里了。
现在想来当年那桩悬案是有问题的,因为小女孩掉进水里,即便死的时候怨气再大也是不可能变成鬼的,除非这桥底本身有问题,要么是风水灵地,要么是下面埋着什么邪乎的东西。
常先生当年被老观主召回清凉观后,老观主就登仙走了,根本没来及跟常先生说起这件事,常先生也是从村民的口中得知这件事情原委的。如果村民说的都是事实,那么老观主当年一定就是撒了谎。
牛家村的村民见我们几个人都围在桥头,便过来询问是怎么回事。
常先生说道:“召集村民,来把桥底的棺材挖出来。”
“棺材?”众人听到常先生无缘无故地提到棺材都露出不解之色,我们也都疑惑地看向常先生。
常先生说道:“这座桥存在已经一百多年了,怕还是晚清时期,这座桥不算小,施工动土必然会打生桩,下面埋过人,若是童男童女一起活埋,就需要用棺材。”
年轻一辈的人鲜有知道打生桩的意思,但是一些上了年纪的人肯定都知道,打生桩是民间建筑前的习俗,它是在建筑工程动工前,把一两名儿童活埋生葬在工地内,目的是确保工程顺利。相传这个方法是由鲁班首度提出的,因为当人们在一处地方动土时,便会破坏该处风水,且会触怒该处的冤魂,以致在建造期间时常发生意外,因此便出现了“打生桩”,把小孩生葬在工地上用作镇邪,以减少出现的意外。
尤其是建造桥的时候打生桩是必然的事情,活捉一对童男童女,将他们钉在棺材里面,然后活埋在桥底,这样桥建成后,这对童男童女就成了该桥的守护神,护住过往的行人。
现在的人看来这些说法都很愚昧,那是因为现在信息的公开和网络的普及,坐在家里而知天下,对于那时候愚昧的人们来讲,他们就是这么认为的。
古代皇帝大臣在建造大型建筑的时候也会用到打生桩,常常是活埋数十童男童女,以永兴镇邪气。
类似的旧俗还有塞豆窿,古代人治水,认为要在决堤口塞孩子填堵,他们认为这个方法可以消退洪水,就算是一些古代有名的治水名臣也都用过类似的办法。
村民们听到常先生说这桥曾是在打生桩的基础上建造的,也就猜出了一些门道,纷纷回家拿铁锹等工具。
大量的牛家村村民聚集后,常先生让村民们先把桥洞两头的水截断,中间的水都舀干,然后他亲自下了桥指挥众人在桥底挖棺材。
这桥洞底下都是蛇皮,而且夜晚已经来临,又是挖生桩这么恐怖的事情,如果常先生不亲自上阵,村民们也不敢下去。
村民们按照常先生的指示在桥洞底下的淤泥中果真掘出一口棺材,这棺材表面都是铁锈,竟然是一口铁打的棺材。
村民们纷纷动手将棺材从桥洞底下抬出来,棺材极重,下方还不停地漏水。
忽然,咚隆一身震响,像是从棺材里发出的声音,几个抬棺材的村民被吓得脸色铁青,其中一个村民:“别他娘的在这时候搞这些幺蛾子,人不装装鬼。”
“可是我的确听到声音从棺材里面发出的,会不会里面有什么东西还活着?”一个年轻村民被自己的话吓得寒毛直竖。
咚咚~
铁棺材里立马又传来两声闷响,那名年轻村民当即被吓得撒开棺材一脚就往岸上跑,他这么一跑,其他人上哪还能淡定,也都撒手不管,丢下棺材就跑。
铁棺材摔在荷塘的潜水里,棺材盖当即被震开,从里面钻出来一个模样极丑的孩童,正是我们在小周天罗盘中看到的河童。
这河童一出现,让所有村民都吃了一惊,它模样凶狠地朝众人怒吼,发出的声音尖利刺耳。
几个村民手里拿着铁锹围堵在荷塘两岸,河童的目光扫视着众人,它看到站在桥上一脸畏惧地看着它的豆丁时,胳膊上类似于鱼鳍的东西突然张开,脚蹼也突然抓向地面,扑向了豆丁,谁都没想到这东西能跳得这么高。
“找死。”小五冷哼了一声,他隔着远远的距离向河童一划拉,河童立马惨叫,被扇飞到岸边,一帮村民手里拿着铁锹远远地把河童围住,河童左冲右撞逃不出去,嘴里发出瘆人的惨叫声。
常先生将豆丁领到人群中,他看着河童冷漠问道:“我徒儿和你无冤无仇,为什么想要伤他?”
河童张牙舞爪地看向常先生身旁的豆丁,面色凶狠却又不敢上前,他突然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子扔向豆丁,石子还没豆丁跟前就陡然折返回去,砸在河童的脑袋上,砸得他头破血流。
这时候一阵笑声传来,张剪子从人群后方走来,说道:“这应该就是河童了,看起来是喜欢咱们的小豆丁。”
村民们听到张剪子说着眼前这像小孩的东西是河童,脸上露出惧色,河童虽然是水鬼,但修炼有成的便是河神,现在很多村民见到黄鼠狼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黄大仙惦记着,河童要是给跑了,那还不得遭殃。
一个村民说道:“张剪子,你说这河童喜欢小豆丁,可是他那样子明显是要害豆丁呀!”
小五也上前说道:“这鬼东西都看不出是男是女,怎么喜欢豆丁?”
张剪子说道:“这你们有所不知,早年我在闽南一带闯江湖的时候曾经也目睹过河童吃小孩的事情,那只河童专吃小孩的内脏,后来我听一位前辈讲才知道那河童是雌雄同体的生灵,之所以吃小孩内脏是因为小孩朝它丢石头。但实际上它的内心是渴望和孩子们在一起。”
“这不是心理变态吗?”有村民嗤之以鼻说道。
张剪子说道:“河童天生丑陋,而且它的群族已经几近灭绝,剩下的河童很难才能再找到同类,这河童的寿命极长,而且永远也长不大,人类的小孩子心性相对纯良,它们就会试着和小孩子相处,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当年修建这座桥时被打生桩的两个孩子必然有一个是河童喜欢的人,他找到小孩的时候小孩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之后的事情是怎样的也许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张剪子说着走到我的跟前,他拿着我的手将罗盘上的指针拨动一大段距离,光影变幻,黑夜中一个模样寒酸的老头被绑在一棵大树上,他看向桥底,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念经文,过了一会儿,水花波动,一只河童就从河底走出来。
而这只河童和我们眼前的河童一模一样。
常先生看到老头的时候差点哭了出来,因为这老头就是他的师傅,清凉观的老观主。
那河童走出河面后,带着一身淤泥走到老观主面前,眼中露出畏惧之色,身上颤颤巍巍的。
老观主叹了口气说道:“世道艰难,看你活着不易,虽是杀了人,我也不要你性命,我把水鬼的事情赖在那个被你杀害的小女孩身上了,你倒是跟我说说,为什么要害人家性命?”
河童口不能言,就向老观主比划了半天,老观主说道:“桥下的生桩早在几十年前就埋了,你找人报仇也不该找这里的村民,你身为河童,本就雌雄同体,那小女孩见你生的丑陋自然不想和你玩,朝你丢石子也是情理之中,你何必要害她性命?”
河童听到老观主这么说,嘴里发出愤怒的低吼声,老观主说道:“你毕竟不是人,说到底只是一头畜生,上哪懂得人类之间的事情,也罢,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是道门中人,虽饶你死罪,可活罪却难逃,将你镇封在桥底的生桩铁棺之内,封印不消,你便不会死,封印消失你便能出来了。到时候我早已入了黄土,你莫要再去害人性命,否则性命不保。”
我将小周天罗盘收起来,虽说知道张剪子也可能是道门中人隐居再此,可是对于他知道我的小周天罗盘怎么用的事情我心里还是惊奇。
常先生和小五也都露出疑惑之色,自然是看出来张剪子的古怪。
村民们知道我是跟在常先生身边学道的弟子,看到过去的光影重现还以为是我施展的手段。
众人看到了真相,再看面前凶狠的河童时,有的人露出怜悯之色,有的人依然痛恨厌恶。
张剪子说道:“这河童喜欢长相漂亮的小孩,小豆丁自然成了他关注的对象,再加上小豆丁是清凉山的弟子,河童既爱又恨,以他的心性自然是想取了小豆丁的性命。”
张剪子说道,在豆丁的光头上摸了摸,笑了笑就离开了。
村民们看向常先生,询问常先生的意思,没人认为河童还能留在人间的,毕竟他昨天晚上还杀了村里的孩子。
常先生看着河童说道:“我师傅当年留你性命是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但你恶念不改,不杀无以对乡亲们交代,对你来说死也是种解脱。”
常先生说着就走向河童,河童见无处可逃,竟像个僧人一样坐在地上呜呜啼哭起来。
常先生的手按在河童的头顶,河童的身上突然冒起白烟,紧接着河童身上燃起道火,在熊熊大火中烧成灰烬。
常先生领着一脸悲伤的豆丁走出人群,向清凉山的方向走去。
常先生说道:“以后都少造些孽,我不希望村子里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我这一代,是清凉观最后一代观主了。”
我和小五跟在常先生的身后回了清凉观,当天晚上,谁也没多说什么,本来想逗逗豆丁的,但是豆丁的心情明显不好,不知道是因为他朋友二贵的死,又或者是河童的死。
豆丁跟着常先生几年,但是常先生从来不去教豆丁,因为他觉得道门世界杀戮多,豆丁若是学了本事,反倒不安全。常先生是真的疼爱豆丁,不忍豆丁受到伤害。
但是那天晚上回来的路上,我看到常先生向小五使了个眼色,小五装作没看见,也许是和常先生达成了什么共识。
入夜之后,身旁的豆丁在和我道了声晚安后就酣然入梦,可是小五却一直没睡觉,因为他的呼吸太过匀称,而且躺在床上两个小时都没有传出呼噜声。
“浩子?”小五突然叫了我一声。
我装作睡着,没出声,小五又叫了我一声,见我睡着,起身走出禅房,我觉得奇怪,就悄然起身跟在小五的身后。
小五出了禅房后径直走向后院,此时的常先生正站在后院当中,望着天上明月。
“常老,你叫我有什么事情,浩子和豆丁他们不能知道吗?”小五问道。
常先生说道:“那个叫张剪子的人在动用道气触发小周天罗盘的时候,我感应到暗中有大能之人在窥视这里,我算不出暗中之人是谁,但是杨浩和豆丁的死劫到了。”
“死劫,无缘无故为什么有人想要杀他们?”小五脸色惊变。
常先生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死劫难逃,我必须要除去暗中可能存在的威胁。”
“常老是怀疑张剪子?小豆丁似乎和张剪子的关系最为要好,据杨浩说,张剪子是在十多年前突然来到牛家村的,这么多年过去,他要是想害豆丁早就害了,何必等到现在?”小五说道。
常先生说道:“也许是时机未到,现在时间到了。杨浩是杨三千之子,豆丁是我徒儿,死劫将至,我必须要除去张剪子这个人,他动用道气接触小周天罗盘的时候,杨浩和豆丁的死劫立马就显现出来。”
“常老想什么时候动手?”小五问道。
常先生说:“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