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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梦宇视线落到了谢浩然身上:“都捐了?”
谢浩然的声音很轻,态度却很坚定:“都是不义之财,具体捐到哪儿,你帮我看着办吧!”
说着,他从衣袋里拿出那只翡翠镯子,递了过去:“还有这个,卖掉的钱,一起捐了。”
越野车很快开到了谢浩然租住的楼下。
看着正准备打开车门下去的谢浩然,吕梦宇想了想,认真地说:“小谢,你先等等。”
谢浩然停下手上的开门动作,转过身:“怎么了?”
“有件事情,我本来打算吃饭的时候跟你好好谈谈,没想到后来发生这种事。这样吧,我就随便说几句,你知道就行。”
吕梦宇声音有些低沉:“你上次不是托我找找你父亲在军队里的资料吗?我去了,也问了,但是没有找到。”
谢浩然慢慢皱起了眉头,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没有找到?”
吕梦宇面带疑惑地点着头:“姓名谢振国,第三十二步兵师驻博尚部队,军衔上尉,职务是侦查排长。我按照你之前告诉我的这些资料去查。以前的十四集团军现在改编为五五三军,我也找到了当年参加自卫反击战的人员名单。里面的确有你爸爸的名字,但是详细的战历、身份信息、个人立功受奖情况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谢浩然坐直身子,感受到来自车外随风刮来的阵阵冷意:“老吕,我……不太明白你说的意思。”
吕梦宇耐心解释道:“军内人员资料,尤其是参加过战争的人员档案都会保存下来。可是像你父亲这种档案空白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当时可能在境外失踪,所以后续相关信息无法确认,也就没有录入。第二,他属于被特殊管控的人员,所以无法从集团军那边进行查阅。如果是第二种情况,我这种预备役上校就不够级别,没有调阅档案的权限。”
谢浩然陷入了长达五秒钟的沉默。他随后同样在沉默中缓缓点头,一言不发,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吕梦宇看着谢浩然孤零零的身影走进黑暗空洞的单元门,叹了口气,发动引擎,驾车离开。
迈着机械的脚步走上楼梯,谢浩然脑子里一直回响着吕梦宇刚才说过的话。
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父亲是“境外失踪人员”。
至于“特殊管控人员”倒是很有可能。毕竟父亲在遗书里提到过,自己的爷爷,也就是父亲的父亲,拥有巨大的权力。
……
太阳依然升起。
蒋旭东今天没来上课。请假,听说是家里出了事。
戴志诚大概是被昨天的事情弄得没了兴趣,没来找过谢浩然的麻烦。
下午放学,正常回家。
远远的,在租住屋楼下看到一辆黑色“斯柯达”轿车。透过前挡风玻璃,谢浩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顾叔叔……你怎么在这儿?”
惊喜的心情令人愉悦,谢浩然连忙快步走过去,站在车子旁边,透过敞开的侧面车窗连声道:“顾叔叔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就住在上面。走,晚上一起吃饭吧!”
顾钊脸上带着微笑,浮现出中年人特有的温和。他指了指旁边空置的副驾驶位置:“饭就不吃了。小浩,上来吧!有点儿事情,叔叔想跟你聊聊。”
坐进车里的时候,谢浩然注意到,顾钊身上没穿制服,是款式普通的衬衫夹克。
停车场的位置很偏僻,太阳把高大的楼房照出一片倾斜阴影。关着车窗,声音不会传到外面。
顾钊脸上挂着笑意,问话也很随意:“小浩,最近在忙些什么?学习紧不紧张?”
“马马虎虎吧!”对于顾钊,谢浩然有种本能的亲近。这大概是因为他认识父亲和母亲,对自己也帮助很大的缘故。
“我也很忙啊!”
顾钊长叹一声:“最近案子很多,事情又多又杂。早就想要来看看你,直到今天才挤出时间。前些日子,“康耀”公司的一名员工失踪,是他家里人报的案。派出所的同志去调查情况,然后到失踪者宿舍里收集他的个人物品。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找到人,也没有任何头绪。”
一些敏感字眼在谢浩然脑海里陡然跳出。他脸上的笑意变得越来越淡,没有之前那么热切,仅仅维持着必不可少的客套。
顾钊平静的声音在车厢里继续着:“还有昨天晚上,郊区出了一个大案子。“易庆阁”的老板在办公室里被人发现,精神失常。还有他公司里的一名员工,坠楼身亡。因为牵涉到方方面面的关系,省里要求我们限期破案。唉,很难……毫无头绪啊!”
谢浩然的声音丝毫听不出慌乱:“顾叔叔你这么忙,家里就得让阿姨多花时间照顾了。”
顾钊侧转身子,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无奈地笑道:“是啊!我的工作就是这样,没办法。姗姗经常说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爸爸,从来不陪她和她妈妈。呵呵!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啊!”
谢浩然没有接上话题。
他知道在这种时候插话不合时宜,也无法确定顾钊今天找上自己的真正目的。
但是可以肯定:顾钊知道一些事情。否则,他不会专门提起“康耀”公司职工宿舍,还有“易庆阁”。
车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良久,顾钊再次张口,认真地说:“小浩,我知道你一个人生活,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无论如何,不要忘记你的爸爸妈妈,不要被外界所诱惑。你还小,还年轻,你得学会判断社会上的陷阱,还有那些表面上看似对你很好,实际上却会把你朝着不良方向带过去的坏人。你今年高一,明年高二,后年马上面临着高考。想要以后过上美好的生活,就得靠你自己努力。”
很少有人用这种威严中带有温和的语调对谢浩然说话。他神情肃然地点点头:“我会的,顾叔叔你放心吧!”
顾钊眼睛里明显晃动着一些意味复杂的目光:“小浩,我知道你现在拿到了一大笔拆迁补偿款。说句不好听的,你现在就算什么也不做,光是每天吃吃喝喝,这笔钱也足够你一辈子花用。但是你得多想想你爸爸妈妈,想想他们对你的期盼。你应该明白,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是有些事情连碰都不能碰,甚至想都不能想。”
顾钊有些话唠,反复说了很多,却自始至终没有提起案件本身与谢浩然有关的问题。无论内容还是说话语气,都只是长辈与小辈普通的拉家常,鼓励与训诫,语重心长的叮嘱。
坐在车里近一个钟头,谢浩然老老实实听着,除了答应与应承,也没有说过其它。
“如果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小浩你一定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生活和学习上有什么困难,要过来找我,叔叔会帮你解决。”
“我平时工作忙,有些事情说过可能会忘记。小浩你一定记得过节的时候来家里吃饭,或者提前给我打个电话。”
如果不是接到局里打来的电话,顾钊可能还会继续说下去。
直到离开的时候,他仍在不断叮嘱。
站在路边,看着扬尘远去的“斯柯达”轿车,谢浩然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显然,顾钊知道了一些事情。
他知道“康耀”公司职工宿舍与“易庆阁”里发生的事情,与自己有关。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顾钊没有证据。
他一直在劝说,没有诱导,也没有恶语相向。
……
有些事情,顾钊不可能对谢浩然明说。
昨晚发生在“易庆阁”里的案子很大。一一零指挥中心第一时间发布命令,先期派出的接警人员抵达现场后,发现案子本身已经超过了正常处理范围,立刻呼叫指挥中心要求增援。随后,特警部队与分局领导一起抵达现场,市局和省厅领导也在今天凌晨赶了过去。
张广德虽然或者,却精神失常,无法提供任何线索。
魏刚尸体在远离围墙上百米的野地里被找到。脑袋被撞得凹陷进去,受损严重的内脏表明受过严重撞击。对照从现场保镖那里讯问得到的笔录,得知事发前,张广德与魏刚都呆在顶层办公室里,只有一个身份不明的年轻男子进去过。
调阅监控录像,看到改变过身形外貌的谢浩然,谁也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关在地下室里的“玩具”被解救出来。“易庆阁”里所有涉案人员全被抓获,一网打尽。
没有找到报案人的身份线索,电信监控证实,报案人当时使用的电话号码,与“易庆阁”里几名工作人员使用的手机号码相同。
保险箱里查获的文件记录着地下赌场所有参赌人员名单,以及前后下注的金额、时间。这些东西原本是张广德精心准备的“护身符”,打算等到遇到危险的时候再拿出来用,没想到现在变成了警方查案必不可少的有力证据。
省厅方面指示:对于此案,一定要严查重办,绝对不能有任何漏网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