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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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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里荒漠,骄阳似火,烤得人几欲窒息。

    放眼放去,一具具人或动物的残骸在刺眼的光阳下反射着点点森寒的白光,令人望而生畏。

    子辰站在烫脚的沙漠里焦灼不已。

    一天一夜,他把能想到的地方全都寻了个遍,却依旧不见依依的芳踪。

    沙漠天气变幻无常,前一刻晴空万里,无一丝风,热得沙漠都要燃烧起来,后一刻飓风就有可能毁天灭地般席卷而来,即便是土生土长的沙漠人都极易在这样的灾难里丧生而尸骨无存,何况是像依依那样的苗疆女子,她不是为了追随自己,又怎么可能来到这不毛之地?

    昨天自己竟然为了那些若谖送他的布帛还有那两条纱花被烧了而生她的气,是多么不应该!

    那把火是依依放的这点无疑,火往上走,而木盒是放在地洞里的,最多只会把盒盖烧焦,而不是烧得只剩点焦黑的残角。

    可她为什么会不惜放火烧房也要烧掉木盒,那是因为她妒嫉,因为她爱自己太深,她不想自己人在她身边,心却留给了别的女孩子那里。

    她为自己牺牲了许多,付出了许多,自己却为心中一点不可能的念想那么无情地伤害了她!

    想到这里子辰追悔莫及。

    五天之后的夜晚,子辰拖着万分疲惫的身子回到绿洲掩藏的小村子,却见在那片烧过的废墟之上搭了一个帐篷,想必是村民帮他搭建的,怕他没个安身之处。

    只是帐篷里怎么会有灯光透出,难道还有人在帐篷里帮自己整理。

    子辰狐疑地掀帘而入,却见依依正跪坐在地上捣药,见了他嫣然一笑。

    子辰愣住,半天说不出话来。

    依依被他看的脸都红了,低下头不好意思道:“又不是不认识人家,这样盯着看。”

    子辰咧嘴一笑:“你不生我的气了?”

    依依的神情顿时黯淡下去:“就算我生气也没用啊,你又不会心疼我。”

    子辰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道:“我怎么会不心疼,不然我不会找了你几天几夜。”

    依依这才好过了些。

    子辰问:“这几天你跑哪里去了,害我好找,在外面有没有吃到苦头?”

    依依伤感道:“我一个女孩子能去哪里,可马上回来又觉委屈,于是上了天山去给你寻雪莲和冰蚕疗伤,谁知竟真的让我寻到了,我再加些别的配方给你吃了,不管你多重多陈年的伤,只要吃下去,不出三日便全能康复。”

    子辰听了,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半晌才道:“辛苦你了。”

    依依火辣辣地盯着他道:“为了你,我愿意。”

    子辰移开视线,避开她灼人的目光。

    依依心里难过,但见他这几日在外奔波,憔悴了不少,于是强忍着,体贴地倒了碗奶给他喝,又拿出些冷羊肉和馕给他吃了,然后去烧水让他洗,他一身风尘的,身上肯定难受。

    子辰要自己来,依依笑拦着:“这些本就是女孩子应该做的,哪有男孩子做这些?”便要出去提水,子辰道:“力气活你就不要和我争。”说着提了水桶就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依依烧好水,给他在澡盆里兑好水温才出去了。

    子辰洗完,两个人要躺下睡了,直到此时子辰才觉得很是不便。

    以前两人虽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可是分房而睡,一个里间,一个外间。

    可现在要命的是帐篷空间狭小,孤男寡女这样在一起……

    子辰起身道:“我去别的村民家借住。”

    依依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深更半夜的,去打扰别人不太好吧,再说,我们又不是只在一起住一天,难不成你天天去借宿,别人还以为我们不合,你叫我脸往哪里搁,还说疼我,这就叫疼我?”

    子辰被她说的哑口无言,只得重又坐下,讪讪道:“我还不是怕你名誉受损,毕竟你是个女孩子。”

    依依冷笑:“这话听着就更没道理了,这里又不是大汉,讲究男女大防,塞外胡人谁不是男女混杂在一个帐蓬里?便是我们苗疆女子也不像你们汉族女子扭捏,我都不介意,你却介意!”

    子辰更是神情尴尬,低着头不说话。

    依依打好地铺,自己先钻好被子睡了,也不管子辰,就微撑了身子,扑地把马灯吹灭了,复又趟下,狭小的空间顿时坠入了黑暗里。

    子辰在黑暗里坐了一会子,抵不住疲劳也躺了下来。

    明明很困,却就是睡不着。

    依依呓语着钻进他的怀里。

    他第一反应便是将她推开,可终究没动,她为了救他,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父亲,她不依靠他又能依靠谁?自己再把她推开,会对她造成多大的伤害。

    他在黑暗中凝视着依依,似乎能看到她孤苦伶仃要人怜爱的神情,不禁轻叹了口气,给她掖好被角,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子辰在黑暗中茫然的睁着双眸,越是夜深人静,越是思念沉重,若谖一颦一笑的娇俏模样似在他眼前晃动,挥之不去,萦绕心头。

    他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珍藏着她送给他的帕子。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但求情深缘也深,天涯知己长相伴。

    他默念着若谖写给他的那两句话,心如刀绞般痛,现在他能拥有她的也只剩这块帕子了,她的笑、她的哭,对他而言已是遥不可及的梦了。

    不知过了多久,子辰才沉沉睡去,一夜无梦,内心深处却总隐隐有些酸痛,连带着呼吸也痛。

    镇西将军府里,若谖怀抱着子辰的衣服睡去,那衣服上留有他的味道,就好像他一直在身边,从未离去。

    ……自欺欺人也罢,只要心没那么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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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天,镇西大将军府里一直笼罩着一种不祥的气氛,向来处变不惊的方永华的脸上似乎染了厚厚一层霜,许夫人也是罕见的严肃,弄得府里的下人们战战兢兢、屏心静气,连走路都惦起脚尖。

    若谖觉得奇怪,派了琥珀去打听,却一无所获,家里的下人们嘴都很紧,不肯透露她半点消息。

    若谖暗想,如果绿玉还在身边就好了,她一定什么都打听得到,可惜来西域之前,绿玉的表叔投桃报李给她找了一门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因此若谖连赎身银子也没要就放她出了府,临走时还赏了她一百两纹银以后好好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本来是想着把琥珀也嫁了,可琥珀不肯,也就算了。

    琥珀见若谖在发愣,问道:“公主,会不会是边关吃紧,老爷烦恼?”

    若谖道:“应该不会,那些叛匪不是一听闻我父亲要来镇守边关,就已忘风而逃了吗?”

    琥珀纳闷道:“那会是何事?”

    若谖道:“谁知道呢,既然打听不到真相就算了,依旧玩我的。”因此还是像平日那样,显得雍容娴静,悠然自得。

    这天,凝烟端了一碟油馓子去了燕倚梦的房间,努力装做纯良的笑着,只可惜面由心生,画虎不成反类犬,给人的感觉狡诈、阴险、猥琐,如吞了只苍蝇一样令人恶心反胃。

    燕倚梦连看都不看一眼这种烂货,优雅地把一粒糖渍杨梅放进嘴里。

    蝶舞冷冷道:“烟小姐来有何事吗?”

    凝烟本就是无耻之人,又在风月场所里摸爬滚打了几年,早就不要脸了,又哪里会在乎蝶舞的冷言冷语和燕倚梦的轻慢!

    这些鄙夷跟花钱嫖她不把她当人看的恩客对她的花式侮辱不值一提。

    她巧笑嫣然道:“我特意来给姨娘送馓子吃。”说着,故意走到燕倚梦侧面,装做呈上馓子,两眼却趁机紧盯着燕倚梦的后脖子看,那里干干净净,没有她臆想的那颗苦情痣,不禁大感失望,难道许夫人暗中调查的人不是她,那又是谁?

    她正在心里猜疑,蝶舞冷冷道:“我们家姨娘从不吃这个,烟小姐请拿走吧,以免油炸味熏到我家姨娘。”

    凝烟神色一僵,大感丢脸,一个奴才竟敢对她如此说话,是有多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阴不阴阴阳不阳的笑着斥责蝶舞道:“哟,我跟你主子说话,你这个奴才竟敢插嘴!”

    蝶舞的脸色更冷了,对凝烟怒目而视。

    凝烟出了口气,小人得志般地笑着。

    “谁说蝶舞姐姐不能插话了?她不仅能插话,还能打给你!”若谖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进来,极不屑的瞟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嘲讽道:“给狗吃的东西你也好意思端来给姨娘吃,你安的是什么心!”

    凝烟气得七窃生烟。

    燕倚梦主仆两个掩袖而笑,这个谖儿骂人真是有讲究,连个脏字都不带!

    若谖凉凉的打量着凝烟,冷声道:“怎么还不快滚,难不成想要讨打!”

    凝烟听了这话,心中虽气愤,却不敢久留,只得悻悻出了门,就听若谖在背后刻薄道:“一只鸡也敢跑到孕妇的房间来,也不知她的裙子里夹着什么脏东西!”叫两个小丫头进来,指了指凝烟刚才踩过的地方:“把这里用擦地的布反反复复的擦,然后把擦地布丢得远远的。”

    两个小丫头忙应了声是。

    凝烟在门外听见,气得脸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含恨离去。

    若谖奇怪地问:“姨娘素来与那只鸡无来往,她跑过来干嘛,莫不是又要耍什么坏心眼吧。”

    燕倚梦抢在蝶舞前头说道:“随她去!我只不理她,她能把我奈何!”

    若谖刚才走到门口时,看见凝烟偷看燕倚梦的后脖很是奇怪,她看她那里干嘛,因此也下意识地往燕倚梦那里看了一眼,不禁一愣,雪白的后脖那里那粒痣不见了,心中顿时疑云密布,问道:“我记得姨娘脖子后面有颗朱砂痣的,怎么没了?”

    燕倚梦轻描淡写道:“华大夫说,那颗痣不好,给我取了。”

    若谖满腹狐疑地轻“哦”了一声,她知道她没说实话,但已感觉到那颗痣事关重大,因此也就没往下追问,与燕倚梦闲聊了几句便走了。

    屋里只剩下燕倚梦主仆二人,蝶舞道:“看刚才情形,凝烟似乎知道了姨娘的身世,但又不敢肯定,所以千方百计想证实。”

    燕倚梦庆幸道:“幸亏华大夫未雨绸缪,提前做了准备,不然就真有麻烦了。”

    蝶舞忧心忡忡道:“可姨娘的容貌还是会被人认出的。”

    燕倚梦道:“我不出门应该没事,就算万一认出来,我后脖子上的苦情痣已经没有了,我一口咬定人有相似,死不承认,别人又能把我怎样?”

    蝶舞听了,紧锁的眉头并未展开。

    晚上燕倚梦和蝶舞坐在灯下赶制宝宝的衣服鞋袜,方永华阴沉着脸走了进来。

    燕倚梦见了,忙扶了腰艰难地站了起来,亲奉了茶来,浅笑着问:“今儿老爷不去夫人房里陪着吗?”

    方永华把脸一沉,喝命道:“蝶舞出去!”

    蝶舞微怔,拿眼看着燕倚梦,燕倚梦使个眼色叫她退下。

    蝶舞便忙退下,把门掩好,却不肯走,站在门外偷听。

    燕倚梦讶异地看着方永华没有说话。

    方永华厌恶地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冷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门外蝶舞一听此话,心立刻揪了起来,把一只耳朵紧紧贴在门上。

    燕倚梦心中一惊,知道自己的身世已经暴露了,一时之间,她心中千百念头闪过,是说实话还是继续隐瞒。

    可如果说出实情,方永华不肯原谅自己怎么办?

    一时之间,她心头千百念头闪过,强笑着道:“老爷这话问的奇怪,我当然是老爷的梦儿。”只盼着能遮掩过去。

    方永华额上青筋根根兀起,怒极反笑:“我的梦儿!我还真担当不起!现在满大街都说咱们家的燕姨娘可是前楼兰公主温朵娜呢!”

    燕倚梦面如死灰,慢慢地跪了下来,如犯下滔天大罪一般内疚,缓缓道:“没错,我的确是前朝楼兰亡国公主温朵娜。”

    方永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可经由燕倚梦亲口说出,还是震惊、意外,他咬牙切齿盛怒道:“没想到你骗了我这么多年!”

    燕倚梦含泪乞求地仰头看着他急急解释道:“我承认是我的错,但我不是存心要骗你的,我只是想要忘掉过去,做一名普通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