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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兵获胜回营,仇教练跳下马就传令:“各营坚守,无令不得出击。”命令传开,打了胜仗的学兵和护卫吃惊猜测,先前急行军赶路,突然按兵不动,搞不清标长们有何妙计。
高垣谢绝杂役好意,亲手给乌云卸装洗刷,这一仗它功不可没,仔细检查过每一寸毛发,确信没有受伤,仍旧不大放心,牵着乌云在马厩旁溜达半晌,看不出丝毫不妥,这才交给马夫喂养,跑去水井旁卸甲洗澡。
“好一颗骑兵苗子!”
王标长站在瞭望台,一直在留意高垣,敌我双方交战,只有他和同样居高观察的铁甲头领清楚,高垣做尖兵对胜败起了多么关键的作用,仇教练是做了绝妙的战术部署,可敌人的应变也很果断,一旦让后方几千名重骑兵包抄合围,破阵的学兵和护卫纵然突杀出来,死伤必定难以接受。
高垣的嗜杀和狠辣,超出敌我指挥官的认知。
速度和力量还好理解,乌云踏雪天下名马,学兵十年训练岂是浪得虚名,勇士骏马奋勇冲杀,虽然杀人快得不可思议,勉强能够接受,可俘虏敌人将校,割掉脑袋带回来就是奇功,千夫长,大草原也就几十号人,斩获他的首级,如同草原骑兵杀了学兵标长,那是何等的荣耀!高垣出人意料地将千夫长当人形兵器使用,偏偏无人能够抵挡,从而瓦解了敌人斗志,后半段突击如进无人之境,折返的学兵恰巧解掉护卫僵局,说是无意中的巧合,一切却又顺理成章。
回营后各巡各队清点人数,大多军官一时难从战友死伤的悲愤中清醒,而高垣带人将两名受伤亲卫送去医师处,未做停留便牵马去洗刷,看似不通人情,实战经验丰富的教官才明白,做为精锐骑兵,他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人马合一,说起来玄奥无比,绝大多数骑兵终生无缘,可有时就是那么简单,或许只是一个有意无意的动作,厚积薄发之下,就让战马从情感上接受骑手,而刚刚共同经历血战,从死神怀抱侥幸逃离,此时人与马相处,骑手精心照料,获得战马认同几率最高。这个道理每一个骑兵教官都会传授给学兵,尽管他们也未必人人能够做到,可真到了战场,能遵循教官训导的学兵屈指可数,运输营地五六百学兵近千名护卫,将战马当作兄弟伙伴照料的人超不过十个,其中就有高垣的狐朋狗友李长弓。
“高垣,你不觉得该给小爷有个交代吗?”
洗澡时高垣总觉得周围学兵目光复杂,他走到哪身旁的人都匆忙避开,好像在躲避瘟神,不由得想起儿时的经历,克父母害亲友,山寨的小伙伴起初谁不是这幅模样,后来随着残兵院爷爷们的化解,情况有些好转,但真心不当回事的也就豹子头和野猪皮两个玩伴,伤心往事勾动战友死伤的悲愤,高垣的脸色变得阴沉,让周围人躲得更远。
“我欠你吗?有啥可交待!”心情不好说话口气僵硬,对李长弓更无须伪装,过去就是一拳,打得他连退两三步才站稳,不等叫骂就冷脸骂道:“你躲在老子身后,怎么就不让流箭戳个窟窿,一点伤都没有,老天真个无眼。”
“看在是关心小爷份上,这一拳不与你计较,老实交代,什么时候练成三箭,竟敢一直瞒着小爷。”
高垣这才明白他要算什么帐,说来还真是欠人家,当初得到乱箭诀,李长弓就有言在先,拿他当开路先锋,草原侦查时更是明确要求,修炼有心得,必须及时转授,让他少走弯路。
“李长弓,我是不是你哥们,啊,你连一句问候都没有,光想着讨好处,就不担心老子受内伤,都升官当巡长,我要死了,难道你还想回来过把亲卫队长瘾。”
两人嬉笑怒骂是常事,但高垣从未疾言厉色过,今天一反常态寒着脸发火,李长弓不由愣住几息,很快恢复嬉皮笑脸的神态。
“你常骂小爷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这话还给你,继续骂啊,小爷权当听狗叫。”
高垣懒得再理会,对于好友的脸皮他是越来越没辙,气哼哼找片僻静的草地,仰面朝天躺下休息,权当听狗叫,说得好,老子不理你,你继续学狗叫。
李长弓在他身旁躺下来,丝毫不在意脸色,自顾自开口:“以前小爷承认是祸害,你是好人,今个起咱俩换个过,你都敢喝人血,不是祸害是——”高垣挺身坐起来,抓住他肩膀喝问:“谁喝人血?!你给老子解释清楚,要不休怪我揍你。”
李长弓一点惧怕之色都没有,躺着直视过来,说得平静无比:“老子亲眼看见,亲卫和骑兵不少人都瞅见,做不得假,你还装什么委屈!”
高垣举起拳头咬牙切齿:“喝人血,你当我是恶魔转世!亲眼看见,见了鬼了,老子忙着给你挡刀挡枪做肉盾,什么时候喝过人血?”
“那你杀人间隙,干嘛不停抬手抹嘴,嘴角全是血,嘿嘿,小爷不相信你在品尝鲜血,别人怎么看?知道人家为什么躲你了吧,谁他娘的愿意和吸血鬼呆一起!”
“这——”高垣气苦,放下拳头坐着发呆,李长弓静候下文,过了一会高垣幽幽叹气:“这事辩解不清楚,还是说正事,你是不是想学一弓三箭?”
李长弓双脚一弓一弹跳起来,兴奋地低声喊叫:“小爷要说不想,你信吗?”
“三箭齐发对内劲要求苛刻,你来打我一拳,全力出手,我看看能否达到要求?”
李长弓眼珠直转,盯着高垣不动手,怀疑地问道:“你确信让老子出拳,你不格挡躲闪,打伤了怎么办?当老子是泥捏的,还是梅英那样舍不得下重手。”
“不学拉倒,老子本来心情就不好,懒得教你。”高垣作势就要躺下,李长弓悄无声息一拳捣过来,正打在小腹,一声惨叫传出,他一手捂着拳头直哼哼,不住放到嘴边吹气。
“你他娘的使诈,在小腹藏着什么,看,让老子连拳头都打破,差点骨折,住嘴,别说是检验小爷修炼进境,老子不信!”
高垣解开长袍,从小腹掏出半尺方圆的铁牌,翻转过来给他看,里面是厚厚的皮层,李长弓彻底无语,这是跟他学来的绝招,前胸后背多加层防护,高垣做得更绝,伤人时尽量减弱自家承受的力道。
“咦,李长弓,你嘴角怎么出血了?”高垣装作好奇地问,李长弓捧着拳头直骂:“你他娘的震伤小爷拳头,我吹气自然沾了血。”
“这样啊,嘿嘿,老子还以为你跟我一样,也是吸血鬼呢。”
高垣说完继续躺下休息,李长弓眼珠转了几圈总算明白过来,打不过人家只好口头出气:“小爷本来就不信你喝人血,原来也是怕痛,这才弄得满嘴血,可你用刀杀人,拳头怎会受伤?”
“你拿拳头砸铁盔两下,试试什么滋味。”高垣没好气地解释:“当时老子弃枪引诱,赤手空拳没办法,这才两拳将千夫长打晕,你们倒好,将我当作吸血鬼。”
事实摆在眼前,自家刚刚尝试过,由不得李长弓不信,抱着拳头怒骂道:“那你说清楚不就结了,犯得着拿小爷做演示吗?医药费三百两,你的军饷以后归我领,还清为止。”
学兵军饷,比不上从他身上榨取来的零头,高垣哪会在意,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要拿千夫长当兵器使?”
“一来你小子当时确实没兵刃,敌人杀来顺手而已,二来,嘿嘿,你当大家是傻子,为何弟兄们不奇怪,都知道你是故意吓唬草原人,还别说,这一招真有效,以后小爷不妨试试。”
“你说,这样一来,我释放战俘还有没有意义?”
李长弓想了会回答:“两码事,战俘是失去反抗之力的敌人,战后构不成直接威胁,释放足显学兵是仁义之师。战阵间杀人,刀枪弓箭,棍棒斧头,死在那种兵器下都一样,我听老头讲过,守城关键时刻,不惜用战友尸体做挡箭牌,一切为了胜利,没人会责备。”
“这才像是哥们,不过三箭齐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练气突破后,回营练习时自然而然地学会,你让我怎么教你?”
李长弓瞪起眼:“少来,小爷刚吃亏,以后还得给你洗涮吸血鬼的恶名,这是应得的报酬。”说时眨眨眼补充:“你说不清楚,这话小爷真信,因为老头也说不明白,故作高深地说什么功到自然成,恰好与你说的一样。”
“那你还来强迫老子?”
李长弓诡笑道:“武宗帝国有一百多个,能称得上宗师的不过几个人,继承容易创造难,大多数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小爷这是在教导你,要探索武道奥妙,别人搞不明白,你去想,不定自然而然地就成为一代宗师。”
李长弓故意咬重自然而然四字,是在讽刺高垣假谦虚,没有下苦功,哪来的自然成,高垣气得不轻:“你干嘛不去想明白?”
“老子一直在想啊,就是越想越糊涂,这才拿你做试验。”
两人闲聊话题转换,可多年后这一幕成为武圣李长弓吹嘘的最大本钱,知道逍遥侯高垣怎会出凡入圣吗?那是让老子逼出来,千里马常有,慧眼识英雄的人不多,老子就是这方面的权威,当时高垣才是武士,谁会把他看成落凤大陆未来最年轻的武圣,只有我李长弓,不但看对人,还交给他可行的方法,我不称大宗师,高垣都不敢自认。
常云飞找来,报告统计出的伤亡情况,破阵之战,学兵死伤一百三十二人,护卫二百一十人,当场战死一百四十人,所幸亲卫队伤的不少没人战死。
“教练传令步弓兵防守,让我们骑兵休养三天,什么活都不派,用他的话说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像猪一样养膘,真气人。”
“哎,注意贵族风范,说话要文雅。”
李长弓出声打趣,三人躺在草地上再开话题胡吹,兄弟战死在疆场,那是武士的荣耀,心中倒不曾因此记恨,两军交战谁和谁都没杀父夺妻之仇,死了只怪武艺不精运道欠佳,报仇是以后战场上的事。
学兵营地加强防守,草原骑兵试探性攻击几次,没有沾到丝毫便宜,白白损失上千人马,二百架机弩对骑兵威胁太大,远远围住再不挑战,双方陷入僵持阶段,高垣吸血恶魔的外号从草原部落流出,让他哭笑不得,索性闭嘴不解释,总不能每人都像对李长弓那样变相用事实说话,那还不得累死。
先锋标队兵力不足进攻,和敌人陷入僵持,后方大部队决定战局的较量方才正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