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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铺在一个公园附近,依山傍水,绿树掩映,鸟语花香。
公园前的停车位,停了长长的一排汽车,一辆接一辆,像一条笔直的长龙,前不见首,后不见尾。
孟琦是坐地铁来的,地铁口人潮涌动,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她在附近逛了一圈,有学校,有医院,还有一个非常开阔的休闲广场。
这里青山绿水、交通便利、人流量大,简直就是为旅行餐厅量身订制。
她又认真察看了店铺,上下两层共400多米,在十字路口拐角处,位置醒目,视野开阔,还附有停车场。
同她洽谈店租的是房产中介。空铺出租,无需转让费。因房东与李晨阳相识,只按市场价出租,并未因地段好就胡乱加价。
孟琦满心欢喜,只等与合伙人确认后,便可租下店铺。
谁料,房产中介中途接到一个电话,房东要亲自与她洽谈。
孟琦预感事情不妙,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在附近的咖啡馆等候房东。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墙面,洒在布艺沙发上。
咖啡馆里,有浓郁的咖啡香,和轻柔曼妙的音乐。
孟琦的面前,放着一杯卡布奇诺,棕色的肉桂粉和白色的牛奶,勾勒出两瓣叶形的花纹,飘香四溢。
没等一会儿,有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男子,款款而来。
他向孟琦做自我介绍,他叫李铭,店铺的产权所有者。
孟琦听房产中介提起过,他的生意主要在云海市,此处的店铺只是他在深圳的房产之一。
女侍者过来,请他点单。他轻声说了两个字“蓝山”,语音轻柔和缓。态度谦和有礼。
孟琦没料到,李晨阳的朋友会是长辈。
五十多岁的男子,保养得极好。身材修长,面容白净。温和儒雅,不像是精于算计的生意人,倒像是学识渊博的教授。
他轻抿了一口咖啡,双眉轻蹙了一下,随即又浅浅地笑,令人如沐春风,“真正的蓝山咖啡。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酸苦兼备且能让人享受的咖啡,就像人的一生,即便酸苦也要慢慢享受。”
孟琦不太懂咖啡,但也听说真正的蓝山咖啡产量极少。这家咖啡馆装潢高级。咖啡价格不菲,但也未必能供应真正的蓝山咖啡。
听他此言,此杯必不是真的蓝山,否则他也不会特地加上“真正”二字。
只是,她不是来与他品评咖啡。也不是要与他谈论人生。
孟琦直奔主题,恭敬地说:“李先生,我想房产中介王先生已经跟您说过了吧,我可以按您提出的租金租下您的店铺。如果您有进一步的要求,我们可以再谈。”
李铭将咖啡轻轻搁在一旁。并不急于回话,只静静地看着孟琦,目光温和如水。
孟琦不知自己的话有何不妥,低着头,静等待他的回话。
他忽然问:“你和阿阳认识多久了?”
孟琦愣了一下,想到他是李晨阳的朋友,便如实回答:“有五年了,他原本在我店里打工,后来我们成了合伙人,现在我们是好朋友......其实,我在学校的时候就应该认识他了,只是当时不知道他就是李晨阳.......”
孟琦最后一句话说得有些含糊,也不知他听明白了没有。
李铭轻轻地点了点头,又问:“听说,你还有一个女儿?”
孟琦十分讶异,只是出租店铺而已,他为何问起了小蝶?
孟琦谨慎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观察他。
他不像居心叵测之人,也不像窥视他人生活的狗仔。他的眼神,有长者的睿智,又透着一丝强者的锐利。他的笑容,有儒雅的风范,又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掩饰 。
看到李铭也在观察自己,孟琦歉意地收回了目光。既然他是李晨阳的朋友,她就不应该怀疑他。
李铭看了一眼她面前的咖啡,忽然问:“你喜欢喝卡布奇诺?”
孟琦有些郁闷,怎么又绕到咖啡上了?
但她仍十分认真地回答:“我喜欢上面的肉桂粉以及奶泡。喝第一口时,可以感觉到大量奶泡的香甜和酥软;第二口可以真正品尝到咖啡豆原有的苦涩和浓郁,最后当味道停留在口中,又会多了一份香醇和隽永……”
李铭接过她的话,缓缓道:“第一口奶泡的香甜和酥软,就像你们年轻人的轻挑生活;第二口泡沫破灭的苦涩和一点点浓郁的苦涩,就像年轻时梦想的破灭与现实的冲突。”
他善于从咖啡中总结人生,又似乎深有同感,感触良多。
孟琦啜了一口咖啡,回味着他说的话,赞同地点了点头。
“如果让你放弃开餐厅的计划,你愿意吗?或者,让你离开阿阳,与他断绝来往,你是否愿意?”他的语气很平和,眼神却很坚定。
孟琦眉头蹙起,不解地问:“为什么?李先生,如果您觉得店租不合适,我们可以再谈。而且,我们的餐厅会严格按环保要求来装修,不会对您的店铺产生任何影响。再说了,您是阿阳的朋友,我也是阿阳多年的老朋友,为什么要我与他断绝来往?”
李铭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徐徐道:“因为我是他父亲。我也跟他一样年轻过,年轻时喜欢上一个人,就会义无返顾地为她做一切事情,没考虑过她是否会接受、是否会影响到她的生活?”
他转头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中,他神色黯然,像有无数心事。
过了许久,他才回头看向孟琦,继续说:“阿阳这孩子,一旦认定了,就不会回头,我劝了他很多次都没用。既然他无法主动离开你,只能请你离开他。你也是有孩子的人,虽然你的孩子还小。但你应该也能体谅到为人父母的良苦用心!”
孟琦静静地看他,即便他保养得极好,即便他是一个历经风雨的智者。此时的他,只是一位父亲。鬓角微露白发的父亲,为孩子操心的父亲。
她当然能体谅,就像小蝶要吃垃圾食品,劝说又不听,她只能一把夺过垃圾食品,把它丢进垃圾桶。
对李晨阳而言,她就是垃圾食品。很显然。他还爱她,而她却心有所属。她岂止是垃圾食品,简直就是毒药。
孟琦低下头,绞着手指。满心歉意,“李先生,虽然我跟阿阳只是普通朋友,但你防患于未然也是对的。原本我已经跟阿阳撇清关系了,可是这次。我真的很想把餐厅开起来,这个餐厅对我来说很重要......”因为她要赚钱,要帮流氓马还债。
“孟小姐,据我所知,你已经开了一家餐厅。恕我冒昧。你最近是不是急需资金周转?”李铭说得很含蓄,但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
孟琦尴尬地点了点头,李铭既然能查到她和李晨阳的事情,或许也知道她和流氓马的事了,她没必要做无谓的否认。
李铭认真地斟酌字句:“我知道,你一个人拉扯一个孩子,非常不容易。如果你有需要,我愿意全力帮助你。如果你在资金方面有困难,我愿意出资帮你......就当是我借给你的,你可以慢慢还,不用着急!”
其实,说白了,他就是想用一笔钱买断她和李晨阳的关系。
只是,他说得那么委婉,语气那么轻柔,那么小心翼翼地照顾孟琦的感受,竟让她觉得好似一缕春风吹过,万物复苏,充满希望。
孟琦认真地考虑他的提议。
流氓马欠的是高利贷,利息绝对不薄,如果向李铭借钱,至少不用多还那么多利息。
只是,流氓马欠得的是多少?千万?是一千万,还是九千万?
李铭又能借出多少呢?李晨阳、林妍与流氓马从小一块长大,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林妍是银行行长的女儿,流氓马曾是富二代,李晨阳家里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
可是,既然李晨阳与流氓马曾是好兄弟,他应该知道流氓马家里出事后欠巨额债的事,他竟没有出面帮流氓马?
而且,如果她真的以这种方式接受李晨阳父亲的帮助,那么她真的就要与李晨阳断绝朋友关系了?
想一想,孟琦心里有些怆然。即使不做恋人,也不能做朋友吗?即使不做朋友,非要接受他父亲的帮助,以这种方式结束友情吗?
孟琦在心里挣扎了许久,终于抬头看向李铭,艰难地开口道:“李先生,谢谢您!请让我考虑一下!”
孟琦端起面前的卡布奇诺,把剩下的咖啡喝完。咖啡凉了,只余有浓郁的苦涩,哪来奶泡的香甜和酥软?
年轻的时候,她以为,感情是无价的,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她都不会被轻易收买。
现在,真到有人收买的这一天,那曾自以为的那份对感情的执着,如同浮在咖啡上的奶泡,表面香甜和酥软,可是一口之后,泡沫破裂,香软退却,剩下的只有苦涩。
而那所谓的真正的蓝山咖啡,不是她这样一个平凡女子能购买得到的。
或许品尝他的人会抱怨它的酸苦,可是能尝到那高处不胜寒的酸苦,就已经让普通老百姓艳羡不已,因此他们才会有站在高处俯视众人时的享受心态。
所以,真正的蓝山咖啡,人们喜欢它,并不是因为它好喝,而是因为它稀有,即使味道酸苦却让人享受到高高在上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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