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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林正卿长长一应,又笑嘻嘻道:“秦将军与汾阳王爷关系亲近,因而得以认识郡主的?”
“不错。”柳长妤点点头,她唇角的笑意化开很是娇美,“秦将军曾去过王府几回,与父王一道,本郡主因而与将军大人识得。”
这笑容看在林正卿眼里,便是确定了两人不但是相识,且关系亦然走得很近。那一日,他望见祈阳郡主坐于秦越的马车之中,想来也是因着两人私下的交情很深。
至于这深到何程度,林正卿只能说,这些年下来,他仅仅知晓秦越与祈阳郡主这么一位姑娘走得近,再未有第二人。
再想想早前秦越手背上的那道牙齿印,以祈阳郡主那素来娇纵的性子,是个会咬人的。
林正卿毫不怀疑,秦越心中的姑娘……是这位京城内传闻“霸道泼辣”的娇娇郡主。
“那郡主平日……”
林正卿还想问话,却得了秦越一记冷眼,“林正卿,你再问一句,我不介意封了你的嘴巴。”问东问西的,他好奇心未免也太重了。
“别别别,你不介意,我可介意了。”
林正卿眼珠子一转,一笑过后便闭口不谈了。
秦越护着柳长妤的心思太重,明眼人一看就是百般护犊子的那种。对秦越,林正卿可没胆子挑战,若得了一顿胖揍,可真是得不偿失。
行至宫门口,林正卿便与两人打招呼先离开,在与秦越擦肩而过时,他小声探道:“兄弟,你可要多加把劲儿!”
他暗道,秦越争取在祈阳郡主定下婚事之前,早日把美人拿下啊。
秦越拿冷眼瞪他,催促道:“你快去吧。”心里是半分不愿林正卿在自己与柳长妤之间,搅合来搅合去,耽误到两人独处的。
林正卿走了三步又回头嘿嘿一笑,这便转身跑走了。
终于只剩下柳长妤与秦越两个人。
秦越大步向柳长妤走来,他高大的身影罩在了她之上,唇角微微勾道:“长妤,我们也走吧。”
有那么一刹那,柳长妤以为他要牵起自己的手,但碍着在宫门前,光天化日之下,会被人瞧见,她想,他定是忍住了。
“好。”
柳长妤刚应下,便觉着自己的小指尖被秦越的末指勾住了。
秦越拉着自己的小拇指勾向于他,柳长妤脸红红的,再不信什么秦越会心虚被人发觉,从来担心会被发现两人私交的,只有她。
秦越缠着她手愈发紧了,柳长妤心跳都变为飞快。
两人隐在衣袖下的手,紧紧地缠在一起。
就见秦越脚步未动,他问道:“长妤,王府的马车离这儿可是还有几步路?”
他画中意思很明显,是想多与柳长妤多待片刻了。
“不太远。”
秦越别扭道:“不太远究竟是远,还是近?”
“不太远便就是离得有些近了。”
柳长妤嗤笑出声,见他脸部绷起的线条,当下不怀好意道:“嗯,仅五步之远。你自己瞧,丹胭就守在那儿等我呢。”
柳长妤说着,手指向一处便迈步要走,却被秦越指尖一勾,又将身带了回来。
他声量低沉,“长妤,那先等等。”
他是察觉到两人若再前走,便要即刻道别,心中因不舍而又缠住了她。
柳长妤又是一笑,站立不动,应了声“好。”
这时有微风吹拂起她的发丝,柳长妤的凤眸微微眯起,她唇角的笑很静谧,也很美,还有那面容上吹不去的红晕,粉嫩的唇瓣轻而翘起,这般看去可真是诱人极了。
柳长妤的眉,眼,与唇无一不引得秦越移不开目光。
他喉结一动,勾紧了柳长妤的手指,有一冲动没忍住便说出口道:“长妤,我昨夜做了个梦,梦到了你……”
说到这儿,话便止住了。
秦越惊觉自己在无意识间,贸然开了口,可真是将自己压在心底许久的话都说了出来。
偏偏这话里还又含了暧昧与旖旎,惹得他是满心的窝火与后悔。
“你说昨夜梦见我了。嗯?”
柳长妤却不明白,侧首凝在他面上,勾起他拇指反问道:“梦见我什么了?”
她眉眼都欢喜开了。
这个呆子,竟然做梦梦里都会有她,他心里定是太过念着自己了,无时无刻地在脑海里想她,才会有她的身影在夜晚入梦。
他是真的对自己意切。
这认知一出,柳长妤心窝都暖了。
这世间大抵没有什么,能比得知自己心上人,每时都无比牵挂自己,来得更喜悦了。
然而她这问话却令秦越窘迫难堪。
殊不知那话自秦越一说出口,便后悔不已了。可泼出去的水又如何能收回来,他瞥开脸,耳根红起,“其实也不是何事,只是梦见了你而已。”
“只是梦见,又有何。”柳长妤不以为然,因念着秦越她也常会做梦,于是她笑道:“我同样常常梦见你呢。”
语毕,她又痴痴一笑,“阿越,我梦里常有你呢。”
不论是前世的,今生的,还是她自己幻想的,里面都会有他存在。
“你梦里有我。”秦越低声自语。
这小声柳长妤可听见了,若可令他欢喜,她从不吝啬表露自己的情意。指尖勾着他的,晃了又晃,“是呀,有你,如你梦里有我一般。”
柳长妤只以为自己梦里与秦越相会,是与秦越那梦境一模一样的。
秦越耳根更红,他因柳长妤的话而抿唇,他手指又勾紧了她,“长妤,这不一样。”
秦越知晓柳长妤未想到那面上去,他所做的梦,可与她的,完全不一般。
“为何不一样了,这不都为梦吗?”
秦越一噎,差点咬了自己舌头,“因为……”
他虽心底窃喜柳长妤梦见了自己,可同时又有一股罪恶感徒生而出。
他如何能向柳长妤说,自己梦见的她究竟是如何的磨人。
那种浴着张扬明艳的缠人。
厮磨着他,无论说何话都不肯撒手。
“嗯……”秦越喉咙发出一声低音,他偏过头复而沉沉道:“是并未有不同,我……只是我想见你了。”
“嗯。”
柳长妤压根不知道他所想,只当是他平白生了个梦,向自己表达思念之情呢。
她最怕秦越直白的说出他想她,这会让她无比害羞。这时的她含羞笑道:“你若想见我,应设法寻我。”
“所以我才来见你了。”
柳长妤面上生红,手心捏着他大手,不知何时两人已从只勾着小指头变为了十指相扣,“我知道,因为我也想见你。”
所以两人才会躲在宫门外的谈话,明面上摆出一副商谈要事的模样,实际上暗地里两手早已紧密的不可分开。
相思之情太过折磨人了,饶是一心打定主意要等到选秀之后的柳长妤,都有些架不住了。
这一日比一日的思念,连待着缠绵的情意,皆化为了煎熬。
真是甜蜜又难耐的煎熬。
“秦越,你可知魏昭为何次次见着你,都会前来吗?”柳长妤一想到魏昭几番有意的靠近秦越,心头就不爽快了。
秦越此前不明白,可经由柳长妤五次三番的提点,他隐隐觉着不对劲,面色僵着回道:“长妤,莫非真的是……”
该不是临江公主,真的对他有意吗?
想到这种可能,秦越眉头都皱了起来。
而柳长妤的颔首,便是应了他的猜想。柳长妤勾着他手道:“我与你说了几次了,魏昭就是看上你了。”
那语气还带着小小的怨怪与埋怨,她压根不喜欢魏昭向秦越示好,即便秦越对她无半点意思,可一知晓自己的男人还被旁的女子瞧上,那感觉真的不好受。
柳长妤可不就是在吃味吗。
这吃味于秦越却很是好受,他长长一笑,应着回道:“我与她不会有什么的。”
“你敢与她有事儿!”柳长妤狠狠一瞪,哼道:“我才不允她对你如何呢。”
“嗯,我与她无任何事。”
即便知晓了临江公主的用意,秦越的心仍未惊起半丝波澜,他心中仅仅只装得下柳长妤一人而已。
但柳长妤不安,他便多补道:“你放心,陛下不会许配公主殿下于我。”
听着秦越的语气如此陡定,柳长妤疑惑询问道:“你为何这般说?”他怎就这般肯定,魏源不会将魏昭赐婚于他了。
“我想的是如此。”
秦越淡淡侧眼,“若陛下当真有意,何需等到这时。”
临江公主如此频繁地寻他,崇安帝身为大燕皇帝,不会不知晓这件事。
然以临江公主这唯一的公主来言,若她看上了哪家公子,崇安帝应是会应许的。
可是崇安帝却从未与秦越提及过此事,想必是没那心思的。
“陛下无意将临江公主许配于你。”
见秦越这一言,柳长妤觉得言之有理,她被说服了,“秦越,你说这其中可是有,陛下便不愿公主下嫁给你的缘由?”
秦越不在乎魏昭,他摇头道:“我不知道。”
柳长妤想了想,心想这可能极大。
魏源前世便不肯将魏昭许给朝臣,这一生定然也是不愿的,他看似就不愿意皇室公主,与臣子扯上半点关系。
想到秦越身葬崆峒山,柳长妤便心底发凉。
她抱以些许的怀疑,疑心魏源会不信任秦越,因而折了他臂。
柳长妤手微微发凉,下一刻却得了秦越温热大手的包裹,顷刻间便暖和了起来,“长妤,今日我入宫面圣,见到了章公公。”
秦越的大手紧握着柳长妤的玉手,这样的感觉他更为不舍,一刻也不愿就此放她离去。
“嗯?你见到了章公公?”章晓重伤之后,这都快能下地走路了?柳长妤好奇一问,“莫非他伤势已好了?”
“嗯,还并未痊愈就是了。”
柳长妤点头,“我就知道。”他那伤短期内是好不了的。
秦越那日是亲眼所见,章公公受了歹人一刀而入身内。
“章公公似乎已能下床行走,只是陛下不准。他恳请陛下应允,说想早日为陛下分忧,陛下心感宽慰,只嘱咐他,要他好好休养身子。”
那伤绝对是几近致命的,绝无可能一月便能痊愈,“章公公为表感激,起身要下床跪谢,又被陛下派人按回去了。”
“他倒是会做人。”柳长妤嘲讽。
章晓得了时机,便要在魏源跟前上眼药,又是以示忠心,又是做出一副感恩涕零。
原本章晓在魏源心中的信任便极高,如此一来,章晓便真正成了魏源的左膀右臂,与章晓之话,魏源怕是对他会深信不疑。
更别说在面对章晓所做之事时,十有八九魏源会站在章晓那一边,听信他诡辩,而非旁人的。
章晓究竟是哪一派的?柳长妤觉着,此人便是越来越以琢磨透了。
“那溧阳一案……”柳长妤压低了声音,这件事两个人只是私下交谈,若叫旁的人听去,说不准会治个大罪。
“嗯,我知道你想说何。”秦越颔首,他眼眸眯起来,语气多了分郁沉,“朝中是未有何进展的,我想若寻不到线索,此事便就僵着了。眼下陛下又因关恤宦官,而忽略了朝政,已引起了朝中数位大
人的不满。”
崇安帝这几日频频罢了早朝,亦或早早便下朝了,这在以往是极其罕见之事,朝中诸位大人,表达过此举的不该,然崇安帝听不进耳。
任已行事。
就这一回,秦越亲眼所见,崇安帝抱着一摞奏折,径直在侧殿边陪着章晓边批阅奏章了。
他毫不怀疑,就是这批阅奏章,所下的旨意之中,兴许其中还有不少章晓参合进去的影子。
崇安帝行事实在是太随心,太过荒唐了。
柳长妤眼光闪动,却听秦越继续道:“不过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何事?”柳长妤看了过去。
秦越侧过头,与她凤眼对视上,神情认真无比,“我本想走趟大理寺询问事关此事的线索的,却无意间在参与了溧阳一案的刺客身上,发现了一块符文。”
说罢,他又皱眉道:“这木雕藏匿于尸身的暗袖之中,未被人瞧见。只是这符文,我从未见过,并不识得,你瞧瞧看?”
秦越自袖中取出一物,是块小木牌。他递至柳长妤眼前,木牌之上画着符画,而在这符上刻有繁琐的花纹,花纹便如一朵花中穿过一丛草木。
这花纹是柳长妤并未见过的。
因而她摇头也道:“我也不认得。”
说罢,又递还给了他。
秦越接过后收拢回袖里,将物什收好,他沉声道:“我想,这应是线索之一,只是我们还需探清此物的来历。”
“你若想查,我不会反对,但你一定要小心。”柳长妤满眼担忧。
朝中一场腥风血雨,如今看似已是过去,然这平静表面下,绝对还隐藏着偌大的引动。柳长妤有预感,大燕不会再平静了。
“你放心。”
秦越抬手在柳长妤额前敲了一下,他目光宠溺又深沉,似在许下磐石般重的诺言,“我与你许诺过,为了你,我会小心行事的。”其实在秦越心中,他之所以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一出心觉章晓的可疑,以及章晓背后的势力,二来是那日溧阳一案中,被斩杀的皆为朝中清流,似乎是有人早已
将这些人瞄为了目标。
那股势力为的不仅仅是崇安帝,还有各派世家,更为准确的说,是曾忠于先帝,忠心耿耿的那几位大人们。
若事情真似他想的这般,那么如薛家,老郡王,王爷,皆是有危险的。
当然,这其中还包含了他自己。
他已经察觉到燕京城内笼罩了一股黑色的旋窝,愈发地向自己在慢慢靠拢。
这危险他还不知会是何样,但他已经起了警觉。
柳长妤眼里情深,“你也是为了你自己。”
“嗯。”
秦越目光微微沉下,在他与柳长妤单独相处时,他并不希望两人的气氛被染得严肃过了头。见时辰差不多了,他便勾唇轻笑道:“长妤,我送你回府。”
柳长妤回了一道娇笑,那笑容顿时令秦越郁结的情绪舒展,“好。”
她凤眸弯弯,似这世间最美的景致。
为这景致,秦越已决意要守护一生一世。
秦越今日是乘骑坐骑而来,他先去牵了银月,一人一马便就缓步走至汾阳王府的马车旁。
这时已端坐在车厢之内的柳长妤,挑开了车帘,向他作笑道:“那今日,便又要麻烦将军大人多跑一趟了。”
“不麻烦。”
秦越翻身上来,那动作流畅潇洒,看得柳长妤瞪大了双眼,那男人却登时回眸看来,“如何了?”
他似乎在问,柳长妤在暗自惊叹什么。
是因着英姿勃发的秦越,太得柳长妤的心,她面露浅红抚人一笑,含怯时不好意思多言,“未有什么。”
手里已连忙放下了车帘,她靠在车厢上,捂住胸口,试图稳住自己慌乱的心。
明明柳长妤早已确认了秦越对自己的心意,可每当见他的一举一动之时,她仍然止不住的羞涩。
这事莫不是太恼人了些吧?
柳长妤忿忿的想。
马车缓缓行驶,柳长妤忍不住慌乱的心神,她又微挑开车帘,探出眼偷摸着去瞧,车外那跟随在王府马车身侧的男人。
秦越身姿挺拔,高坐大马,双手执起马鞭,驱着马儿缓缓随着马车的步子。他不做笑时,侧脸面瘫十分冷毅。
柳长妤朝前一倾,凤眼挑起一时就完全落在他面庞上了。
她有心隐蔽着自己的身子,然而她的小动作却未能逃开秦越的双眼。他瞧出马车之内的人,正偷看自己,唇角微勾,微微一笑,不去打破柳长妤的小心思。
柳长妤收手用帘子隐了隐身影,她在暗地偷窥着他,却不知对方已察觉。
这一路下来,两人并未搭话,可却互相悄悄瞧看着彼此,有了一路。
待到了王府,柳长妤下了马车后,回身瞥见高头大马的秦越,笑意柔情万分,蕴含着今日与他碰面的欢喜,向他施礼道:“祈阳多谢秦大人。”
“嗯。”
秦越依依不舍地眼望着她入府,待她的背影再无处可寻了,他才掉头驭马离开。
……
在慈元殿经太后的那一惩罚,柳长妤到府后不得不即刻执笔抄写女书。
这抄女书本就是是枯燥之事,她写了几页纸张之后便不再乐意提笔写了,向外喊了迎春与丹胭进屋,而后便吩咐两人仿着她字迹临摹。
迎春与丹胭虽识不全字,可仿着柳长妤字迹写,还是能做到的。
太后有心多思量一番,想看看柳长妤是否真不适合入宫,因而在三日后她又遣了马公公前来王府,接柳长妤入宫。
这回柳长妤一入殿,便将自己所抄写的纸页上呈,太后接了过来,随意扫了一眼后,目光又直直落在她身上。
今日柳长妤来时扮得乖巧,与那一日派若两人,太后对她稍稍安了心。
“祈阳,坐下吧。”
太后唇角勾起了慈爱地笑意,抬手命她坐下。
只是太后这层安心放得太早,柳长妤坐下后便提了一句,“娘娘,不知公主的脸……可是当真不能愈合了?”
这语气怎么都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太后顿时心里不喜起来。
无论魏昭怎样,那都是她名下的女儿,又是御赐的公主,岂是任由一介郡主看笑话的。
“临江的伤势,有吴大夫医治,哀家想来,过些时日定是会痊愈。”太后的笑容转而凉薄了。
柳长妤听后便应了一声,不再多话了。
太后很明显也不愿多谈这个话题,待看过纸页,她又命巧姑姑呈了话本来,这回的书本是她亲自择的,再由不得柳长妤随心胡念。
巧姑姑交由给柳长妤后,太后淡淡瞥道:“祈阳,再给哀家念两则故事吧。”
“是。”
柳长妤翻开书页,一手指着字,一边默念出声。
这书里多为寓言,亦或是皆大欢喜的男女之事,是对着太后胃口而来的。
只是殿中念书人不大乐意念,而听书人又无心听,这念声便变得极为催困。
太后禁闭着双眼,单手支着脸面,也不知在思索何事。
一个时辰过去,宫俾连连为柳长妤倒了五次茶水,她仍是念得口干舌燥,好在这一本书,终于是念完了。
“这便好了?”太后微睁开眼,眼眸还含着茫然,看似期间已小憩了半晌,看得柳长妤一阵窝火。方才她念书究竟是念给谁听了?柳长妤合起书本,冷淡回道:“臣女念完了,太后竟才知
觉。”柳长妤将话本递给巧姑姑,太后因她话而直起身皱眉不快道:“祈阳,你这性子太过执拗。哀家为何唤你入宫念话本子?这一个时辰念下来,便是为了好好纠正一番你急躁
的性子!”
“那臣女谢过娘娘用心了。”柳长妤起身施了一记大礼,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绝非真心道谢。
她分明是不快太后的擅作主张,她也不稀罕太后矫正她的性子。
柳长妤,不是个凭听太后之言的。
这一点,太后忽然就明悟了。
太后刚要开口,殿外有一宫俾领着一位姑娘入内,柳长妤一瞧,竟是太后接了谢霏入宫来。
谢霏走至殿中央,福礼时一身标致的规矩,笑道:“臣女见过太后娘娘。”
“霏儿,起身吧。”
谢霏今日着一身素花长裙,袖口与衣摆皆绣着青色的莲花,看起来极为恬静淡雅。她的面容常以平和而对,笑容又是温柔的。
这般看在太后眼中,如一缕清新的微风怡人舒适。
“巧姑姑,将话本呈给谢大小姐。”太后抚着手背,勾唇笑着吩咐。柳长妤向谢霏作了个笑,谢霏轻步在她身侧坐下。待接过巧姑姑手中的书本后,便又听太后说道:“霏儿,方才你未到时,祈阳已为哀家念了几则故事。哀家还想听一听你
念的。”
“臣女领命。”
谢霏翻开书页,婉转而清丽的声色便在殿内回荡,她情感深入,令太后听得入神了。
而柳长妤便坐在她身边,默默小口品着茶水。
伴着念书声,太后细细打量着坐在下首的两位姑娘,比起柳长妤的毫不在意,谢霏所持的认真与端庄,才是太后所喜爱的。
她暗暗道,不愧是谢家所教出的姑娘。
“娘娘,故事念完了。”谢霏合起书本,她唇角的笑容便未散去过,一派静谧。
“这故事不错。”
半晌之后,太后吩咐巧姑姑将书取走,这才沉吟开口道:“霏儿,今日哀家命你入宫,实则是为了你之亲事。”
谢霏笑容顿住了。
“谢大人挂怀着将你许配到哪家,哀家便多思量打听。”太后垂眸,又似犹豫道:“只是近来却未寻着合适的。”这便是要继续再看了。
“姑姑!”谢霏唤了一声。
太后点头笑道:“哀家既身为你的姑姑,便会仔细打点你的亲事的。”原本她有意将谢霏许配给世家公子,现下她想,她还需再斟酌。
“谢霏多谢姑姑。”
谢霏心中大松了一口气。她最怕的莫过于太后请她入宫,便下懿旨赐婚于她。若真是那般,她当真是另无他法了。
“回府后,告于谢大人,只管他不必忧心,哀家心中自有数。”
谢霏笑回:“谢霏省得。”
两人的对话听在柳长妤耳里,却深感怪异。太后若今日命谢霏入宫来,绝无可能仅仅为了这么两句话。
那太后又是为何道出这一番话来呢?
柳长妤打量着太后的神情。太后在望向她时,已少了最初的那份热络,这令柳长妤稍感安心,但另一面,太后对谢霏的表现,十分地喜悦。
每每表示出长辈般的厚爱,似极欢喜着谢霏。
太后对谢霏的热络,谢霏似乎半点未察觉到。
柳长妤暗叹了一口气,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在离殿之后,柳长妤便将这事单独与谢霏挑明了,“霏霏,我瞧太后喜欢你,日后怕是会多唤你入宫来的。”
“这倒是不碍事的。”
“霏霏,你不介意多番入宫?”
见谢霏眉开眼笑,柳长妤微微诧异,她便多问了一句,“我记着你之前是不喜爱深宫的呀。”
柳长妤瞧着,谢霏竟是丝毫不在意自己会多入宫一样,况且似乎在听闻自己若能入宫与太后作伴,还更是心悦些。
谢霏又抿唇笑道:“许是来过几次之后,觉着还好吧。”
“可这宫里毕竟不似你我所想的那般。”柳长妤沉声提道。
谢霏笑着摇摇头,“祈阳,你可莫杞人忧天。我们先去福寿宫,拜见太皇太后吧。”
说完,她便不在纠于这话题,执起柳长妤的手,两人一同随着宫俾走向福寿宫。
谢霏执意的态度,令柳长妤再无话可说。她心生一股,自己即便再多好言劝说,谢霏亦是执意以为,宫内作陪太后,乃是一件趣事。
柳长妤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太皇太后有段时日未见过柳长妤了,早晨听向梅说柳长妤被太后接入了宫,便立即派人带她过来。
此时福寿宫外,向梅早早守在外头,一见着两人,便请两人入殿。
太皇太后问及起太后传唤柳长妤为何事,柳长妤笑回道:“不是何大事,只是太后想寻乐子,唤祈阳前去念书。”
“念书?太后还真是有兴致。”太皇太后暗讽一道,转而慈爱笑道:“祈阳可愿也为哀家念念?”太后恐怕是不在念书之意,而是想择看柳长妤是否堪为皇后人选吧。
选秀将至,崇安帝不操心此事,便轮到太后娘娘操心了。
“太皇太后娘娘也好听书?”
柳长妤皱眉,语气别扭回道:“莫非娘娘是想听祈阳念经文?那祈阳可来不了。”多有打趣的意味。
太皇太后笑开了,“那怎会呢?若叫你念经文,你还不得自己先睡去了。”
柳长妤陪着道:“那可不是。”唇角便都是笑意。
太皇太后又看向谢霏,问及她又是为何入宫而来。
谢霏淡笑道:“太后娘娘心系臣女的婚事,今日稍稍安抚了臣女的心。”
柳长妤在旁解释道,太后只是想谢霏稍安勿躁,日后定会为她择一门好亲事。
这耐人寻味的意思,太皇太后心里隐隐有些了悟。她眼里含笑道:“哀家想着,谢大小姐定会得一门好亲的。”
谢霏腼腆羞涩,“多谢太皇太后赐臣女大福。”
“你们都是好孩子,”太皇太后握着柳长妤的手,向两人笑着点道:“日后啊,定都会寻到一位好儿郎。”在太皇太后心中,重要的是柳长妤不愿选秀入宫。太皇太后原本思忖,有自己的打算,但经过今日太后那想法后,她又多扫了一遍谢霏,这姑娘举手投足皆显露端庄,唇
角便幽幽地笑了。
那后位,不定只这一人坐上去。不定是汾阳王府的祈阳郡主,还是谢家人,更或者是另一位名门姑娘。
以祈阳的性子,若真入宫,太皇太后还怕她受不住闹翻了后宫,她这般张扬的性子,确实不适合入宫。
这点还真继承了薛家人的执拗。
不过太皇太后想着,既然祈阳不愿意,那便也罢,左右不过再选个更为合适的。
在向梅送走柳长妤与谢霏折返后,她将见着的一幕说与太皇太后听,“方才是谢公子侯在殿外,谢公子与郡主像是交好,两人很是熟络。”
“谢公子?”太皇太后脑里浮起一道温和公子的身影,那孩子易给人好感,“谢公子与祈阳?”
“娘娘,您可是想到什么事儿了?”向梅问。
太皇太后却一笑,“并未何事。向梅,你觉着谢公子与祈阳郡主,可好?”
“谢公子待人和善,性子极包容,郡主虽在外张扬,可实则同样是个心善的。”向梅说完才反应过来太皇太后的意思,吃惊道:“娘娘,您是说?”
“不错。”太皇太后点头道:“哀家觉着这两人极配。”
因着柳长妤不愿意入宫,她的亲事太皇太后便会多帮着相看了。
谢公子家世好,容貌俊逸,又为气度温和之人。太皇太后对他十足地满意。
“若这事能成,粟文在天之灵会感宽慰吧。”太皇太后忆起大薛氏,眼底便染了伤感,“哀家想,雅隽定是会赞同哀家的。”
雅隽乃是薛老夫人的闺名。
早在太皇太后入宫之前,太皇太后与薛老夫人曾是闺中挚友,情如亲姐妹。直到太皇太后入宫,薛老夫人下嫁薛老太爷。两人便再鲜少见面。
只是太皇太后待薛老夫人的一双女儿极好,当年大薛氏的婚事便是太皇太后择的。
“娘娘,谢公子毕竟是谢家人。”向梅又点道。
谢开霁为谢家所出,这一点尤为重要。
太皇太后稍有浑浊的眼,突而清晰,“是啊……他是谢家人,谢大小姐也是谢家人。但哀家愿意信一回自己的眼,不会看错人的。”
虽太后为谢家人,可太皇太后并不好以一概全,偏见待人。
向梅却觉着应再看看,“娘娘,郡主的婚事并不着急,您再多瞧看瞧看,还有那些个时日呢。”
片刻之后,太皇太后淡应道:“嗯。”她也只是突然起了心,并未想因一时冲动,而定下柳长妤的终生。况且在这之前,还有一件极为重要之事,未曾解决,太皇太后唤道:“向梅,你走一趟慈元殿,哀家要见
太后。”
“是,娘娘。”
殿内终是安静了下来,太皇太后叹气低声喃喃,“红秀,你说哀家若再擅作主张,为祈阳赐婚,雅隽心里可是会再多怨怪哀家?”
她是与身边的老人红姑姑,红秀说话了。“娘娘多虑了。”红姑姑比太皇太后年岁还大些,是自小侍奉太皇太后的奴婢,自然见证了太皇太后与薛老夫人年少时的姐妹情意,“娘娘是真心为先王妃与郡主考虑的,薛
老夫人定是明晓。”
说起来,当年若非太皇太后赐婚大薛氏与汾阳王爷,大薛氏不一定会早早没了。
但这毕竟是大薛氏的命。
不是太皇太后能一手掌控的,因此红姑姑才想劝太皇太后莫多想。“哀家老了,糊涂了,早便该先出了这福寿宫大门的,又何苦让太后掌了后宫。”太皇太后过不去的,还是她闭了福寿宫,因而错过了大薛氏之死吧,这是她最遗憾的事情
。
太皇太后所出的女儿,仅一位公主,成年后便和亲别国。与太皇太后交好的薛老夫人,那时常来看望她,她是拿大薛氏当女儿看待的。
只是她与太后恩怨太重,以至于无暇顾及宫外了。
太皇太后又是一叹:“雅隽说得对,当年哀家若非择了这条路,便不会是如今这般了。还是雅隽聪慧,选了薛老太爷。”
当年薛老夫人本也是选秀之一,但她不愿入宫,便下嫁了薛家。而太皇太后便执意入宫,最后一步步走到了今日。
“娘娘,如今您已是太皇太后,一切皆不似以往了。”
红姑姑为太皇太后揉着额角,轻声道:“您想,祈阳郡主几近及笄,您眼下为郡主打算,不也是好事吗?”
太皇太后虽与薛老夫人分道扬镳,可对薛老夫人的用心,却不减当年。红姑姑是想劝慰她,太皇太后选择这条路是自己的决意,且对薛老夫人,一直是很好的。“祈阳啊……说的是,哀家只管想着祈阳的婚事。”太皇太后闭眼,声音弱了下来,“哀家要为祈阳相看好人家,这回……定要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