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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有句话说得好,百无一用是书生。
钟允确然已感到吃力,他常年只知伏案读书,从不习武,一大男人手无缚鸡之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抱着锦鲤才一会功夫,就有些吃不消了。
他努力将锦鲤往上托了托,对黑鱼精道:“烦请让一让。”
黑鱼精咬着下嘴唇,盈盈双目死死地盯着他,身体如木桩子似得,一动也不动。
钟灵恨透了黑鱼精,见她不依不饶,抽出腰间的长剑就攻了上去:“你这妖精真不羞耻,勾引有妇之夫,破坏人家夫妻感情,我杀了你!”
黑鱼精眼见长剑刺了过来,却还是一动不动,任由剑身刺入胸膛,眼神极度悲痛,且生无可恋。殷红的鲜血汩汩而出,很快浸湿了衣衫,她却仍紧紧盯着钟允,对胸口的剑恍若未觉。
被杀的没反应,杀人的却吓了一大跳,钟灵哆嗦着嘴唇道:“你......你怎么不躲开?”她虽恨透了黑鱼精,却并不想真的杀了她。
钟允亦吓得面如土灰、魂不守舍,抱着锦鲤的手不断地颤抖,终于,再也支撑不住,手上的锦鲤“扑通”一声落到地上,滚出好远。他呆呆地怔在原地,只觉双腿发软,一时间竟不知道是去将锦鲤抱起来好,还是去扶住黑鱼精好。
最后还是瓦瓦走过去,将锦鲤捡起,轻轻松松地抱在手上,她对钟允越发鄙夷。
虽然那一剑对黑鱼精来说不算什么,但她一副求死的模样,倘若血一直流,弄不好也会出人命。医者仁心,天婈好歹也学了几天医,懂得这个道理,只得微微叹了口气,替她拔下剑,止了血。
瓦瓦实在是想不通这钟允有什么好的,值得她们这般不要命的爱他,想不通便悄悄问了出来。问的自然是天婈,天婈其实也不大明白,只得咳了一声,含糊道:“大约她们鱼类都偏好这一类罢。”
瓦瓦觉得有些道理。不久,锦鲤在她怀里幽幽转醒,她忍不住劝道:“天下男人何其多,依我看,这一个不要也罢。你若是喜欢这一类,大可再找个专一点的,何苦把自己弄得这么伤情?”
锦鲤茫然地睁大眼睛,嘴唇颤抖了两下,未开口,眼泪先簌簌往下直掉。
瓦瓦愣愣地看着她,良久,有些伤感地道:“从前我们一起玩耍时,你说想尝一尝眼泪的滋味,却无论如何都哭不出来,如今......”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为了这样一个男人,值得吗?”
锦鲤幽幽道:“等你遇到喜欢的人,你便能明白了。”
瓦瓦呆了一瞬,心惊肉跳地道:“你别咒我。”
场面有些僵持,两个女人,一个病,一个伤,钟允左看看,右看看,舍不得这个,又心疼那个,六神无主。钟灵因伤了黑鱼精,对她多了一丝愧疚,也默不作声。
夕阳西下,雁池水面披了一层霞光,远处炊烟升起,天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道:“你们三还是尽快做个了结罢,了结完该回去做饭的回去做饭,不用做饭的也该回去吃饭了。”
黑鱼精想起什么似得,连忙道:“钟郎,早上你说想吃桂花圆子,我已经吩咐下人准备了,我们回去吧。”
锦鲤不说话,只是大声咳嗽,咳得所有人的五脏六腑都在震动。
钟允额头上布满汗水,痛苦地闭上双眼,天婈以为他要装晕倒以逃避过去,谁想他忽地睁开眼睛,试探着问锦鲤:“要么我们一起去吃桂花圆子?”
众人皆一愣。
瓦瓦纳闷道:“那桂花圆子很好吃吗?”想了想,“你不先解决问题,倒急着去吃,想必应该很好吃。”顿了顿,“若不介意,带上我们三个吧,我们饭量很小的,额,它稍微大一点。”指了指扶摇,“若是分量不够,它可以不吃。”
扶摇恼羞成怒,张嘴去啄她的手。天婈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丢脸。
好在该明白的人看得明白,锦鲤满脸羞愤地道:“他是想二女共侍一夫,享齐人之福!”
瓦瓦不可置信:“想得真美啊!”
锦鲤冷笑一声,眼神冰冷,道:“成亲时,你答应过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绝不可能答应与他人共侍一夫。”
钟允面色一白。
黑鱼精接道:“你既不愿意,回头钟郎写封休书给你便是了,此后,莫再纠缠。”拉住钟允的胳膊,“我们走吧。”
钟允木然地被黑鱼精拉着走,眼见那双身影就要跃入水中,锦鲤忽然悲愤地大叫了一声,接着拾起地上的长剑,就往钟允背后刺了过去。
天婈忙施法阻止,可那剑身还是直直没入了钟允的背部,穿过胸膛。
“啊!”伴随着一连串尖叫声,钟允的身体扑倒在地,一动不动,貌似没了气息。钟灵跟黑鱼精双双扑了上去,锦鲤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手,眼神空洞。
天婈凝眉回头,看到一身白衣的苏夜黎从空中显出身形来,她有些迷茫,还有些气愤,问:“你为何阻止我施法?”
苏夜黎淡然道:“这一切,本该在六百年前就结束。”
“什么意思?”
苏夜黎伸手一挥,在空中铺开一面朴实无华的长形镜子,镜面光滑如水,却不能照出人影,天婈认出那是葭瑶宫的浮生镜。透过浮生镜,可以看到人间百态,也可看到过往记忆。
苏夜黎念了几句口诀,镜中出现了一个男子。那男子一身布衣,面容英俊、眼神纯净,天婈隐约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仔细看,那轮廓跟钟允有些像,不过并不是因为钟允,天婈觉得自己肯定在其他什么地方见过他,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男子扛着一个袋子出现在一个鱼摊前,那鱼摊又脏又乱,一滩血迹中胡乱扔着几个干枯鱼头,隔着镜子似乎都能闻到浓重的鱼腥味。卖鱼的是白胡子老头,约莫今日生意不好,他整张脸苦闷着,十分无精打采。与之相反,水桶里那些待售的鱼儿活蹦乱跳,悠哉畅快。
其中有一条通体赤红的鲤鱼,煞是可爱。
布衣男子将袋子往白胡子老头怀里一塞,指了指红鲤鱼,“金子凑齐了,可以把它卖给我了吧?”白胡子老头狐疑地打开袋子,见了满满一袋黄灿灿的金子,两眼直冒光,他将金子往怀里紧了紧,笑嘻嘻道:“卖,卖。”
天婈恍然记起,原来他就是用一袋金子去买一尾鲤鱼的那个人,怪不得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