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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余诚不良于行,所以由崔应朝将顾君恩一路送到码头,还从无双阁挑选了十几样礼物送给了顾君恩。
两人在码头依依惜别后,顾君恩才命船夫扬帆起航。他此行的任务目标除了余家军,还有远在武昌的张献忠。
如今罗汝才已死,与李自成同一时代的义军渠帅只剩张献忠一人。两军以往就有颇多龃龉,而今势力范围又犬牙交错,闯营在安陆的驻军就与张献忠所部有过几起冲突。
顾君恩随身带着的就有李自成写给张献忠的书信,目的是说服张献忠停止义军内讧,团结一致打官军。
船只顺江南下,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将荆州远远抛在身后。
顾君恩一直站在船头,回想着在荆州这两天的见闻,不禁感叹难怪李岩会将余家军视作大敌,确实是有他的道理。
不过,余家军在这里发展的再好又如何?按照自己的策略,等闯王拿下关中,收三边精兵后直下京师,届时大势在我,天下传檄可定。
那时余家军老老实实归顺则罢,如若有异心,便可命大军分路会剿。余家军以一隅之地,难道还能和天下大势抗衡吗?
送走了顾君恩,崔应朝也急匆匆回城复命。走进王府,发现广场上一片喧哗,十几人跪倒在地不知在哀求些什么。
自己出城不过一个小时,这边又闹出什么乱子来了?崔应朝指示护卫前去打听,护卫很快就回来禀报,原来是有几户人家哭着喊着要认亲。
当初开封被围,城内粮食告竭,有一些人家的孩童养不活,便遗弃了,其中有部分孩童被庆余堂收养。
后来余诚率开封百姓南下,庆余堂的孩子当然也在其中。一起南下的百姓中就有当初遗弃孩童的父母亲人,现在日子能过了,就想将自己的孩子重新认领回去。
护卫骂骂咧咧道:“当初把孩子扔到庆余堂门口的时候怎么不说孩子是自己的心肝宝贝,现在跑来跪求司令将孩子还给他们,都是哪来的脸?”
崔应朝听了也是无语,不过想到此事的影响,还是吩咐护卫道:“让卫兵把他们先驱散了,让外人看了还以为司令怎么着他们了。”
余诚此时正在书房,整个人蜷在罗汉床上捧着本书正看得津津有味,装腿伤用的夹板随意的扔在鞋边。
听到崔应朝回来,余诚才穿上鞋坐直了,面对自己手下的谋士,尤其还是以心思比较传统的封建文人,自己那散漫的模样说不定就会让他们觉得自己不被尊重。
崔应朝汇报完顾君恩的动向,又说起自己回来时的见闻。
余诚听后笑道:“庆余堂的人已经来找我汇报过了,那些能证明是孩子亲生父母的,就让他们把孩子接走吧。”
崔应朝就是想劝余诚放孩子回去与亲生父母团聚的。虽然他也不齿于这些父母的所为,不过此时的社会,最重人伦。崔应朝就怕余诚心中不悦,拒绝放孩童与父母相认,有损仁德之名。
听到余诚爽快答应,崔应朝感叹道:“司令宅心仁厚,真是荆州军民之福!”
余诚只是笑笑,那些孩子多是幼童,离能为自己抛头颅洒热血的年纪还远着呢。再说能和亲生父母相认的又有几个,没必要为此砸了自己仁义的招牌。
庆余堂。
陈恪看着四个幼童被找来的亲生父母抱在怀中,一家人抱头痛哭,一时感觉自己心里也酸溜溜的。
撤离开封前,他央求庆余堂的护卫大哥带着他回到自己家里,发现已经人去楼空,只在地上发现一滩暗黑的血迹。
那个黑夜,他带着妹妹逃离家中,想要为妹妹寻一条活路。深夜之中每一个漆黑的巷口都像是张着巨口择人而噬的怪物,显然,在他逃离后父母很可能也遭遇了不测。
在庆余堂的孩子中,陈恪的年纪算大的。他们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每天都和原田庄子弟一起读书。
陈恪以前家中经营店铺,生活还过得去,早早就送去私塾读书,学习底子比其他同学都好,如今在学堂中成绩也是名列前茅。
来到学堂中,老师还没有来。陈恪没精打采的趴在桌上,后背突然被人重重拍了一下。
陈恪回头,看到拍自己的是同班的杨展,便没好气的问:“做什么?”
“这次预科班,你想去哪里?”
陈恪道:“工科,学点手艺。”
有感于手下人才的匮乏,余诚将眼光盯向了这些半大孩子。只要年龄达到十三岁且完成了扫盲,识字率能读得懂文章,会查字典,就开始进预科班。
预科班其实类似于兴趣小组,加入预科班后,每天下午都会有相应的实践课。像陈恪想去的工科,能够跟着大匠学机械加工、手工制作等等。
上次工匠来学堂演示的时候,带来过一个拳头大小的机器模型,十分精美,只要点起火就能运转,还能将水池里的水吸起来喷出一人高。
当时陈恪就看得目不转睛,尤其听说工科以后能亲手造出不用马儿拉就能跑的车,不用人划桨就能跑的船,更是让他心动不已。
“你呢,你去哪儿?”虽然能够猜出杨展的选择,陈恪依然问了一句。
果然,杨展垂头丧气的说:“去童子军。我爹说了,不去就打折我的腿。”
陈恪哈哈笑着,杨展他爹是司令元从,从预科班制度出来那天陈恪就知道,杨展肯定会被他爹逼着去当童子军。
每天在太阳底下跑步、练拳脚格斗、练阵列队形,哪有在工科摆弄各种模型好玩?
陈恪还记得他爹说过,这世上只有自己的手艺最有用。日子再苦,世道再乱,只要有手艺傍身,总归能填饱肚子。
上完课后,陈恪拒绝了杨展邀请自己一同去当童子军的提议,拿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准备再换一本。
陈恪出了王城,正往图书馆走的路上,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狗儿?”
陈恪如遭雷击,一转身就看到阔别数月的父亲站在路边,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