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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世道病了,唯血与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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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子两人谁也没有想到会在此地相会,互相都以为对方已经死在了开封。

    陈有田哆哆嗦嗦的揉着自己眼睛,确认再三后,才老泪纵横问:“狗儿你跑到哪去了,我还以为……还以为……”

    陈恪亦是泣不成声,当初自己带着妹妹投奔无双阁,就是想给妹妹寻一条活路,没想到反而连累妹妹丧命。

    “对了,你妹妹呢?”

    听父亲问起妹妹,陈恪哭得更加伤心。

    见儿子哭得如此伤心,陈有田哪还不知道女儿肯定出了意外。他爱怜的摸着陈恪的小脑袋瓜,说:“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走,爹带你回家!”

    陈有田带着陈恪回到自己居住的地方,是在外城租的一间房子,地方不大,只能放得下一张小床,墙角用砖块垒起,搭上一块木板当做桌子,桌上还摆着一个菩萨像,菩萨像前用破碗装着些沙子,沙子顶上是一层香灰。

    整个房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可陈恪待在屋里,心中从未如此放松,他终于不是没家的孩子了!

    就是……

    陈恪看着逼仄又冷清的房间,问:“爹,我娘呢?”

    陈有田正在收拾屋子的手顿了一下,闷声闷气的说:“你娘没挺过来!”

    陈恪眼前一黑,想起母亲的音容笑貌,一时心痛如绞。

    陈有田问起陈恪这段时间的遭遇,陈恪没敢说自己是听到父母要拿妹妹和别人家的孩子换着吃,所以才带妹妹逃了。他只说是晚上饿得睡不着,带上妹妹想出去找吃的,结果碰上恶徒害死了妹妹,他自己则被庆余堂的人救下,然后一直待在庆余堂里。

    陈有田双掌合十道:“菩萨保佑,还好你遇到了余司令的人。”

    “爹也差点饿死,最后靠着余司令施粥放赈才捡了一条命。后来余司令要带大家南下找生路,爹也就跟着来了。”

    庆余堂是和余诚一起行动的,周围层层护卫,陈有田所在的难民营管理严格,也不能乱跑,所以虽然一路同行,却一直见不上面。

    “早知道你也在南下的队伍里,爹就找过去了,咱们父子俩早就团聚了。”

    “爹现在也算是给余司令做事。城里吴老爷开了一家被服厂,新军的被服有一半是从这儿出来的。爹的手艺好,混了个管事,一个月能有一块二毛钱呢。”

    “等攒够了钱,咱就在这江陵再开一家巾帽店……”

    陈有田喋喋不休的说着,这时外边有小贩叫卖吃食的声音传来,陈有田听到吆喝声,说:“哎呀,这也该到吃午饭的时候了,狗儿你待着,爹去买点菜给你做饭。”

    说罢留下陈恪在屋里,自己急急忙忙去买菜。陈恪看到房角有个米缸,揭开来看,里边估摸着有四五斤玉米掺子。

    想起来的路上有家猪肉铺子,陈恪便起了心思,想着买点猪肉吃顿好的。

    当初在无双阁救晴儿有功,余诚给他赏过五两银子,一直被他缝在衣角里,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陈恪去铺子里买了一斤五花肉,用草绳提着回到屋子里,将剩下的银子摆在桌上,焦急的等待父亲回来邀功。

    终于熟悉的脚步声响起,陈有田提着一小捆青菜、一块豆腐进了屋子。

    “爹,你看!”

    陈恪献宝似的将手中五花肉高高举起给父亲看,等待父亲的夸奖,然而等来的是陈有田惊恐的一巴掌,将猪肉直接打飞在墙角。

    青菜豆腐洒落一地,陈有田却顾不上这些,扶着墙壁就开始呕吐起来。直到将胃里酸水都吐出来,陈有田才摇摇晃晃走到菩萨像前跪下,口中不停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菩萨保佑!”

    陈恪呆呆的看着这一幕,不知道父亲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

    好久之后,陈有田才面色惨白的站起来,偏着头看都不敢看那块猪肉,抱着陈恪说:“狗儿,吓着你了吧?”

    “你从哪弄来的肉,快丢掉,爹不爱吃肉!”

    陈恪浑身僵直,想起开封时自家厨房那条被剃成白骨的人腿,大概知道父亲为什么会有这反应了。

    然而更令他浑身颤栗的是想起自己后来回到家看到的地上的那滩血迹,还有血迹旁的一片带血的衣角。

    那片水绿色的衣裙是他娘经常穿的。

    一个可怕的想法出现在陈恪脑海里,他颤抖着问陈有田:“爹,你是不是把娘吃了?”

    陈有田一把推开怀中的陈恪,脸色煞白,却嗫嚅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真的是……”

    陈恪手脚冰凉,浑身发软,嘶吼道:“爹,你怎么……你怎么能……”

    陈有田惊恐的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呕吐物里,崩溃道:“你还怪我?你还怪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带你妹妹跑出去的吗?”

    “要不是你带着妹妹跑掉,咱们一家就能扛到开封解围放粮,你娘又怎么会死?”

    陈恪愤怒的抢过菜刀指着坐在地上失声痛哭的陈有田,一边是生父,一边是亡母,这刀怎么也落不下去。

    排在队伍最后的杨展百无聊赖的跟着教官去往训练场,队伍里十几个孩子,父兄大多都是余家军里的各级军官。

    走着走着,杨展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跑来。他扭头去看,发现来的是陈恪。

    “哎呀,陈狗儿,你不是要去工科吗?”

    “怎么,不想当手艺人,要跑来当童子军了?”

    陈恪板着一张脸,眼睛红肿似乎哭过,面对杨展的调侃一言不发。

    杨展奇怪道:“你怎么啦?不会是工科太难学,被先生训了吧?”

    “不是!”

    陈恪学教官将脊背挺得笔直,目不斜视的说:“我想起司令说过的一句话。”

    “人要是病了,熬两副汤药喝了就能治,可要是这世道病了,该怎么办?”

    杨展总觉得今天的陈恪有些奇怪,他茫然道:“世道病了?世道也会病的吗?”

    “司令说要怎么治?”

    杨展稚嫩的脸庞此时满是坚毅:“司令说过,世道病了,唯血与火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