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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晨辉开始撒满了大地,经过这一夜的雨润整座江浦城都大不同了起来,虽然还是那座城,但至少那股浓烈的血腥味被冲淡了不少。
从城南街巷望到东北西三处城墙时,此刻整座城池内已经见不到一个元卒了,到处都是穿着红衣不断打扫清理街道的朱卒。从那城门处还是很浪迹的元军军营来看,元军此刻已经撤退了……
朱元璋望着这片用来作战的战场,街道到处都是破砖烂瓦,各处房屋院墙之间都已经被元卒损坏过。那些个蒙古人果然都是些野蛮行径,走到哪里就会破坏到哪里。
其实也不用管这些东西,到时也只需修缮一下便可以了。朱元璋绕过这立于北城到处扎立兵营的军寨,一步步的登上阶梯,直至步上了那到处都是硝烟意味的城墙。
虽然死尸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但流淌在城砖之间的血渍还到处都是,靴子一踩上去直感觉黏糊糊的,仿佛那兵士们破碎的灵魂都是已经黏在了脚底一般。城墙间也都随眼可见着被刀斧狠劈下去的凹坑,一路望过这里还到处都充斥着战争的气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怎能把这些用人命堆积出来的东西给磨灭掉?
走到城墙间,朱元璋的手掌摸过那被劈砍出来的豁口,没准这每一刀下边都藏着一个不甘的魂魄。抬起头眺望那城下一望无际的原野上,见着那一匹匹奔腾着的战马时,朱元璋原本严峻的脸上也终于是露出了欢快的笑容。
王保保终于还是屈服了,两石一匹马这可是史上从来未有过的价钱,想到此刻朱元璋嘴角都快笑歪了。混杂了糙米粳米的粮食,就着城内那五万石的粮食朱元璋硬是凑出了二十万石来。
有了城下这五万匹的战马,朱元璋的那十万石粮食也已装运上船了,至于剩下的十万石,以后的生意也是可以做的么。朱元璋甚至都盼望起宋汉两国与着那王保保率领的元军再是经历一番旷世大战,粮食缺紧之下,又是有一番的生意可以做了。
其实朱元璋要是知道这些战马都是被元军阉割过,就如他在精米内混杂粗粮一般,都是些老弱马匹,他也不会有这么开心了。
朱元璋咂了咂吧嘴,对着一旁的亲卫吩咐道:“事不宜迟,你去叫俞廷玉赶紧用船只把战马都给我拉到金陵去,虽然南方不适合养马但在那马鞍山下凑合一下也还是可以的,把这么些战马放在江浦总是有一股不安心的感觉。”
在见着那亲卫领命离开之后,朱元璋不禁伸了伸腰板,这些天来因着大战吃睡不好,也是应该让自己暂时休息一下了。
还不待朱元璋眨着那困倦的眼睛下了城墙去,这时就有一兵士急忙上前报备道:“禀报吴王,刘尚书与大司农等一众文士将领现下已到了县衙处,请吴王移驾前去商议重要事情。”
朱元璋一听此话,忽的一下叹了口气道:“好了,孤知晓了。”
一路没精打采的走到了南城,还是那处低矮的院子,刘基等人早已焦急的等在门外了。
一见着朱元璋那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刘基赶忙上前道:“吴王啊!现下元军刚刚撤走,还不知会有多少探子留在了城内,这可是不能够随处走动的啊!况且吴王现下还是无后,怎可做如此危险的事情……”
听着刘基又是如以往一般絮絮叨叨的话语,朱元璋虽有些好笑但脸上也是装作不耐烦的样子道:“好了,好了!孤知晓了,有什么事情,到屋里去说吧!”
走进了这不算阔达的院子内,朱元璋却是有一股心旷神怡的感觉,本来么,自家住的院子建造那么大干什么,够住不就行了?大了走路还闲费脚。
朱元璋与着身后的众人,三两步便是走进了议事的大堂之内。说是大堂,但也不过就只能让着这二十几人坎坎坐满而已。
一旁站立的亲卫兵士支起了窗户,让着外边的阳光洒落进来,此时在于这昏暗的堂间内才算是明亮了起来。主臣各自落座,朱元璋在这里办事办惯了还不察觉,反而是一旁很是遵守古制的李善长皱了皱眉头。
刘基也是放浪惯了,可是不会管这些生活琐事,见着众人已然到齐,便是起身向着朱元璋鞠了一礼,便切入了主题道:“今日事情有些急迫臣也就不再客套了。先说今后的布局位置,在这汉宋等十几国南方诸国的夹击之下,元军粮草又不甚太多,所以我敢料定这元军必败。
以此类推下来,我等必然就是要料理些身后之事,才好应对之后突发的事情。元军现下所能动用的兵力全部已然集结到了襄河,而以往那些被他们攻破的城池早已无兵可守,已如空城一般唾手可得。现下便是大好的时局,趁着义军们已被王保保大军吸引过去之时,我等朱军便是可以集结部队先行攻城掠地,开疆拓土。
就如说这里的滁州府,便是与我们防御北方非常重要,再加上定远明光等府,都是交通便利人口繁华的大府,夺取了这些地方我吴国国力定可再上一层楼。甚至我等还是可以派兵继续北上,收取濠州、盱眙与着天长等处大府,就算是离得太远不好管理收拾,但能够裹挟来些百姓也是好的。”
说道这里刘基不免也有些口干舌燥了起来,一口喝尽了一杯茶水,转眼所望只见着众人都是点头兴奋的表情,笑了笑也就是继续分析道:“既然除了这元军,能把他们给赶到了北方去,那便也是不足为虑了。这南方便是吴王与着各路诸侯的角逐了。现下这江南各地就是一头鹿,各处义军首领都是那逐鹿者,谁要是逐到了,这天下便是谁的。所以我们这早做准备也不无不可,一场在元军南下之后的旷世大战便是要来临了。
而想比于其他各处的势力,就是我等吴地与那江州汉国最是强大了。以陈友谅卧榻之侧启容他人酣睡的霸道性子,两军接壤之下定是会大战一番……所以为了所有吴地百姓所系的希望,与着各地将士文臣的安心起见,还请吴王能够诞下诸多的子嗣,而不是专宠一人,以致于吴地无后!”
这说着说着怎么又扯回到这件事情上来了,自己纳不纳妾还要用他们来教我吗?虽然此时心里感觉被人逼迫下很是不舒服。
但朱元璋垂眼望着下方跪满了一地的人,也是知道他们确实是为了自己、为了整个吴地的发展好。毕竟守着这么大的地盘,而且随之元军的被杀退也会越来越大,整个吴国也会越来越鼎盛。而没有一个世子的诞生,是个忠心的臣子都不免有些慌急。
自己现下也是没有一个儿子,他们惶恐之余逼迫自己再纳妾也是必然的,朱元璋沉吟了一下便对着他们说:“这件事情,孤是会考虑的,毕竟是家内事,也不用诸位再是操心了。既然大事已经商议好了,那便是让常遇春为右路先锋领兵两万攻盱眙、天长等处府路。再命徐达为左路先锋,率领大兵三万向北而攻,直下元军身后的滁州、定远等处,一路随上可给他自由决断的权利。就这样吧,本王困了!”
对于纳妃之事,刘基见着方才朱元璋确实是要深思熟虑的样子,不禁为自己胆**宫而舒了口气。见着命令已然下达好了,便是起身对着众人道:“既然吴王已然下达了命令,我们便是去准备吧!务必要攻下这些大城。”
众人领命便是退下了。此时在于李善长的心中,王嗣的问题倒还不是第一位的,关键是这吴王府是要抓紧修建起来了。这可关乎着整个吴地礼仪脸面的问题,可是不能如往常一般,随处在金陵找一处府邸,挂上吴王牌匾便是吴王府了,这也忒够寒酸的。
至此,关于元军袭来,围困江浦的紧张战局确是告一段落了。只此一战,朱元璋的大军不但是在元军百万大军围城之下硬跟他耗了两三月有余,而无太大损伤并且随之声名远扬。与那在元军铁蹄下不断逃窜的宋国君臣相比,在于其余南方的起义军首领心中也是有了一定的分量。
众人也是感叹原本还是瞧不起的,这个方才及冠的小和尚,现下已然成了这南方最大的诸侯之一。在这场大战当中,对于吴地朱军最为关键的是,在这几月来不断抗战之中,那些个招募来只是在军营中训练过的新兵,通通都给锻炼成了浴血过的老兵,只此一战朱元璋所部的军队战力不止是上升了一个层次那么简单。
而且还在于元帅王保保手中夺得了五万匹完好无损的战马,终于是可以建立属于自己的骑兵队伍,加上还有那不断在完善的火器营,总之,对别人所说的灾难,在于朱元璋此次大战来说可谓是好处多多……
又是过去一日,朱元璋趁着这休闲的空挡,走遍了这江浦城的大街小巷,只要是见着一处伤兵营便是进去看看瞧瞧,陪着他们聊一聊,从而知道了他们的心中所想——田!稻田!
自从是知道这些,朱元璋便对着李善长说了自己的想法,便是把那些不老实的世家豪族手中的良田都查抄出来,第一部分便是分发给这些残疾了的老卒和那些战损士卒的家属。
就此一项,朱元璋就受到底层军士们越发的爱戴了,不少的家中甚至还立了长生牌匾,****不忘香火供奉。
原本朱元璋还是暗暗高兴的,可是在李善长报备而来世家大族中所占有的田亩产地后便是沉默了下来,总共一个县城内才是几万亩耕种田地,官府占半成官田,其余的四成多倒是在那些豪门乡绅手中,底下的万千百姓一成都占不到。
这便是现下的社会现状了,朱元璋既然起义了便是要打破这种现状,不然他所做的这些根本就没有用处。就算是最后当上了皇帝,反而过一段时间就会如这破损的大元一般,传承不了几代便会灭亡,所以这当务之急便是要做这分田的事情。
在于朱元璋体恤好了底层军士们的情形,就要回金陵有所改革之时,在于江浦两百里之外襄河城的旷野之上,元军与着包围在城外的各部义军相遇了。不过两军都只是排列好了阵势不曾作战,各部将官都在极力克制着自家暴躁的士卒。
元军这番是匆匆而来还不了解这战局的情况,加上后方朱元璋船队承诺所运来的粮食还没有到位,所以王保保才没有先行发起进攻。
而那些起义军所面临的困境便是更多,这军中一下子有了两个老大,就是汉宋两国战力相差无几的大军,两军平时间就是有些摩擦,军士之间的感情便是谁也都不服谁。两军所发将令总是有些南辕北辙,思维混乱之下底下一众的义军小弟一时间也是不知道到底听谁的。
要说起来这宋国才是白莲教的正统,而那汉国的大军虽然少些,但以军容来说好像是比乌压压一群的宋卒强些,在将令难以统一的情况下,反而让所有人抓瞎。
所以在宋国大帅见几十万的骑兵黑压压的袭来,正犹豫要逃不逃时,聪明的汉国将军张定边便是决定按军不动,势必要调整好了两军的从属关系,便是再与那元军的决战之日。
而此时的襄河城可谓是四面楚歌,虽然城内是有着二十万大军,可是城外驻扎的贼军更多。东门处便是围扎着汉国张定边的十五万大军,而南门则散布的是由江南各处小诸侯们组成的十万联盟军,北门和西门处便是由宋国楚王韩明最多的三十万大军攻打。
此时围在北门延绵不绝的宋军大寨之内,寨内到处堆积的是攻城用的用具,有鹅车、橹车、撞车等等,直摆满了军寨的一角。再沿着高大不绝的军帐行进,在整个大寨的中央处却是树立着一座更加高大奢华的大帐,大帐外的旗杆上便是飘扬着楚字的旗旌。
此时在这座用着绸布制成的大帐内,已没有了时时刻刻传来了歌舞之声,现在只有无限的寂静,除了隐约传来的粗重喘息声之外,再没有了一丝的声音。
“今日请诸位将军来,便是商讨一下怎么攻破王保保率领而来精骑?都是些友军,那便是…张毛子你说吧?”此时帐内坐于主位之上的一人发声道。
瞧着这人瘦颊高颧,眉眼峥嵘,倒是略带一丝古朴之意。底下的众位也都是穿着铠甲前来,也就是这人只是穿着一身红衣大袍,在这以灰暗为主的军营之内倒是显得鲜亮许多。
此时坐于右首座上的一位身材魁梧,留着三尺美髯的将军听见这话不禁要闭气眼睛来平复翻江倒海的心情。颌下美髯被说成张毛子,张定边抚须的手不禁微微颤抖了起来。
此时身为宋军副帅的刘全也不是第一回夹在这两位中间左右为难了,见着这气氛又是紧张尴尬了起来,连忙出声打岔道:“要我说这元军也定是没有什么好怕的。毕竟先前在江浦城中还是吃了朱元璋的败仗,就是这六十万大军连日攻打那只有十几万守卒的小城,也不是都下不了么。”
韩明原本还有些挑衅的脸色,听到这话不禁哈哈大笑道:“是极,是极!刘监军说的这话还是中听,本王听闻那江浦城中的朱军大半还是些新卒,百万大军围城啊,可是能见着这王保保的无能之处。”
张定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那脸色高兴的韩明,心中不快下不禁冷哼一声说:“再怎么无能也是能够把着一些军队追的上天无门,连跑了千里之地。想当初汇集在汴梁的百万大军还是何等的威风!”
听着这嘲讽的话语,韩明不禁脸色发怒,嘴唇抖动下就要转唇反击。刘全见着他们又是要针尖对麦芒了,连忙起身两边劝道:“呵呵,往事不可提,往事不可提了。都是自家的军队,现下应该是一致对外才是,不管元将再怎么无能,可还是屯有着五十万大军不是?”
张定边抚了抚又有些杂乱的胡髯,顿时起身肃然道:“摆资格来说,刘堂主说话,我还是要听的。既然如此,便也不再与小人斗嘴了,诸位请看这沙盘。现下王保保的元军正驻守于城南二十里之外的刘家堡处,距离我等城南大营就只有十里地,所以元军要是进攻的话,城南便是首当其冲。
现下元军只是驻扎而不攻,恐怕是还不清楚襄河形势,所以才没有趁着我军慌乱之际而发起突袭。想来这襄河城中还有蒙古指挥使巴布率领的二十万元卒,这里外加起来就是有着七十万之巨。”
韩明见着所有的将领听闻如此多的大军之后,都面露出沉思之色,暗恼张定边抢了自己风头,不禁冷笑道:“元军是有七十万,可是我等零零散散加起来也是有着六十多万大军,更何况元军远来又是些残兵败卒,我等有何可惧的?”
说是这样没错,六十万对七十万其实也未必没有取胜的希望,但可惜的就是江南大军之内人龙混杂,互相之间的配合不默契,加上各大诸侯将领们,领来的也大都是些新兵和老弱存的就是练兵糊弄的心思。谁也是没想到就是来对付些溃兵,结果把着七十万的大军给引来了,众人不禁慌乱了起来。
说来也是同为一些新兵,朱军为什么就能守住元军的攻城?自家军营之内也都不是精兵,在见自己的话语得不到众人的认可之后,韩明在讪讪之下也是把这个问题给问了出来。
“因为在于朱军在战前都是会经过一段时间的集训,直至最后各军士卒之间能够默契的协同作战,团结友爱,互帮互助才是能够称之为卒,才能够上战场作战。所以以我见到的情形来说,总感觉的到朱军军队之间直透露出一股说不出来的精神之气。在所有兵士都能令行禁止之下,战力自然是强悍。”刘全作为去过金陵的见证者首先发言道。
张定边点了点头也是认可的说:“不管如何练兵的,朱军能守六十万元军的进攻定是有他的过人之处。而现在我们要面临着城里和城外两面夹击的危险境地之下,依我所见便是先行攻取这襄河城,待平定了后方,再是据城守门还是与着元军野战,我等也是有了回旋的余地。”
见着众人逗死点头认可,韩明想了想顿时不以为然的说:“就说这元军已是到了我寨十里之外,就是这么些距离,战马冲锋之下一盏茶时间便可到达,怎可能够坐视我们攻取襄河?依本王之间还是趁着元军远来疲惫,就此前去截营一番,到时的胜望还是大有可能的。”
虽然这韩明平日里仗着王爷的身份胡作非为不着调了些,但以这个计策来说还是可行的,到底都是同为宋军刘全当即便表示了支持。见着大部分的将领都是支持自己,韩明向着张定边挑了挑眉毛,挑衅的意味十足。
虽然张定边也是认为韩明所说的计策相比自己的来说可行性要大的多,可是他总是感觉这元营之中有一股古怪之处,加上以往形成的对韩明的厌恶心理,定是不能够把汉国十五万的大军交到他的手上的。
所以不论众人如何的劝说,张定边便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死活都不答应去截营。
以往宋国在汴梁大军鼎盛之时何从会有这般的小将忤逆自己,韩明怒火之下当即掀翻了身前的桌子,自此这一场的商议便是在如此不和的气氛之下不欢而散。
在于韩明聚集了周围诸侯加自己所部三十万大军,就要去截元营之时,张定边已是回到了位于东门处的大寨之内。
到了大帐,想来想去,不安心之下,张定边还是想依着自己的计划,趁此夜色攻城,如此就算是他们截营不利,也好有一条退路。而就在做完决定之时,张定边却是收到了一封神秘的来信。
张定边在这空白的信封之中看不出什么名堂,好奇之下便是拆了开来,只见着在一张大纸之上写着:元军缺粮,十万石粮草尽在泽西口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