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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芬这一病竟是四十多日,高烧了七、八日后玉体虚弱,又将养了三十日才堪堪恢复,以至于错失了太子妃遴选。
其间,由于皇帝优待老臣,令仪竟获仪嫔封号,两月后吉日入宫,宣旨的那天,最伤心的是老侯爷,众多孙子孙女中,他最疼爱的是令仪,平时大老爷不在京中,令仪几乎是在祖父母身边长大的,因此和祖父感情甚好!
而令尚的大婚之期,定于十二月,太子斯庙将于开年的农历四月与蒋巽大婚。
养病这四十日,因着太医说伤了头,不可随意挪动,便留在东府里治疗;二太太周氏拨了七八个人专门过来伺候,柳姨娘和令涵也是时常过来照看,此事令彤自然欢喜,她自己没有姐姐,却和令涵甚为投缘,二人天天可相见情谊更深。
病中的令芬常常默不作声坐在床上,不爱说话,就连母亲也不愿意多搭理。
令州每日来看令芬,见她下颌越发尖了,眼睛也见更大,甚觉楚楚可怜,他来时,必带些小玩意儿逗她开心,或是奇花异草,或是一幅新画,或是哪里新出的特色点心,或是集市上淘到的小玩意儿,家人都道令州友爱心细,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解释。
这日,令彤下学回来,本想来到厢房看看令涵在不在,却发现令芬已经搬走了,床铺桌案箱柜俱已收拾妥当,空气中还留着一点淡淡的令芬常用熏衣的香气。
撅着嘴退着身子出来,却冷不防撞上一个人,一看,却是令州负手站在门口廊下,扭着头静静看着厢房的六合窗,夕阳斜斜穿过窗棂,浮泛着细微的灰尘。
“二哥哥,令芬姐姐搬回去了吗?”令彤问,略有些怅然,自然不是为了令芬,而是令涵不能天天来了。
“是啊,终究是要回去的……”
令彤眼尖,看到令州腰间常用的一个秋香色香袋此刻已换了一个绛紫色的,绣着白色的木槿,那线脚比之前的更细密。
“二哥哥,你换了香袋?”
他低头看看不回答,神情中竟有着一丝的落寞的柔情。
郭府里大少爷娶亲,自然是头一等的大事。
原本婚事是定在腊月的,只是令尚少爷这几个月来神情倦怠,不似先前那样神采奕奕,太医说也许办喜事提提神便好了,于是提前至了农历十一月初五,这日子比令仪入宫早七天,这样令仪还可以赶上参加兄长的婚礼。
从十一月初五到初七大庆三天,往来庆贺的宾客络绎不绝,唱戏杂耍说书相声,整个郭府灯火通明,喜庆非凡,京城里街头巷尾,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升斗小民都在谈论此事。
再说苏府的大小姐瑷宁,长得端丽大方,一入府便深得老太太老侯爷及北府老爷太太的喜爱,年纪虽不大,对待令彤等年幼者十分慈爱,对于长辈则恭敬孝顺,对于下人宽严幷济,已颇有管家少奶奶的架势,因此上令彤令涵等十分敬爱于她。
府中人也在传说,说是老太太发话,婚后要她接手二老爷所管理田庄上的诸类事务,眼见便要当家了。
郭家第一代清远候是一等候,至二代郭坦途原已不能承袭,但郭坦途在查处吏部官员贪腐案中甚为得力,护国有功,加之郭坦途的姨母苏贵妃十分得宠,当时的皇帝便敕封了郭坦途一等候并许降等世袭三代,故长子郭祥楷为二等候,长孙郭令尚也是三等候,将来须得至少五成的家产。
这日,窗外腊梅开得正盛,令彤采了一大枝冻的脸红红的回来了,正要插在那只德化窑的梅瓶里,却见令涵也采了几支拿进来。
“我这里有,你却又送来了……”她俏皮道
“你那个是狗齿腊梅,我这个是糖心腊梅,哪里有的比啊?”
“哦?怎么看啊?”令彤好奇
“我的花朵圆圆的,像灯笼,你那个尖尖的,不像狗齿么?”令涵笑的咯咯的,只有和令彤在一起才显得活泼,在西府里,她常常是默不作声的。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玩?她不管你吗?”
“她今日不在府里,所以我就来了!”两人说的她自然是令芬。
“她还时常欺负你吗?”令彤问
“她这次大病之后,脾气愈加不好,常常自己生闷气,也更爱鸡蛋里挑骨头,母亲也受她的气”
“难道二伯伯都不管你们吗?”
“老爷太忙,又是收租放租、采办皮货,还有钱庄上的生意,根本不管府里的事情,即便在也只是在正房里,哪有功夫管我们啊!”
“那你告诉我,我帮你和她理论!”
令涵笑着说:“好了,好了,可不用哩,早就习惯了,再说,有凤雏护我,我什么都不怕!”她眼中亮晶晶的,和之前那无依无靠的样子大有不同。
“嗯,有蒋哥哥对你好,不用怕!”令彤开心的说。
“可是,将来有一天蒋哥哥把你娶走了,我可怎么办啊?谁和我一道呢?”小丫头转眼伤感起来。令涵不禁红了脸道:“你呀,这么小就知道乱说!”说着就去拉她的耳垂,令彤躲,她便追,两人的笑声满园可闻。
跑了一圈后令彤喘着气说:“好啦,我跑不动了,我们把糖心腊梅送给我二哥哥吧,他向来喜欢这花花草草的;我呢,还是同狗齿为伴吧!”
令涵笑着斜睨她一眼,两人捧着花来到令州的书房,只见他神情专注正在作画,于是轻手轻脚走过去。
令州在画美人图,用的是上好的洒金宣,还飘着淡淡的香气,笔下的美人身着绿装,衣袖翩飞,身姿神韵间竟有些眼熟。
“咦,二哥哥,这画的是谁啊?”
他似从梦里醒过来一般,“你自己看呢?”
一旁的令涵犹豫的说:“却有些像令芬姊姊!”
“令尚兄长大婚那日,她看见席上女孩们都着盛装,妖娆可人,就说了想要十二册的美人图,我答应了画给她,这已是最后一幅,明日便可送去装裱了……”令州说。
“彤儿你看,是裱成圆形的还是方形的?”
“好好的,画她做什么?再说,令涵姐姐比她好看十倍呢!”令彤不解说到。
令州低头,似乎仍在考虑要如何装裱。
只有令涵默默看着那美人图不语。
过了半晌,他忽然问令涵:“你姊姊最近怎样了?还是不爱理人吗?”
令涵点头道:“有时一人闷坐着,有时乱发脾气,尤其不许人穿绿色,上回见绿萄穿了一件宝石绿的衣裳竟然用剪刀在她身上剪了个口子,几乎不曾吓死她!后来竟连名字也换了,如今就叫做葡萄了……”
令彤在旁气鼓鼓的说道:“可见她这人不好!你平日里要躲她远远的,她若欺负你,就同她理论,不要怕她!”
“因此,令州哥哥这幅画恐怕要重画了……”令涵小心翼翼道
“这画上她还穿着那日的绿霓裳,若这样送给她,她可要着恼了。”
“唉……如此看来,这春莺啭竟是个不祥之舞……”令州放下笔叹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