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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秋的清晨有些冷意,带着些许苍凉。
安儿醒来时,便见如锦穿着单薄的衣服站在屋门口,顾不得穿鞋,起身去拿了外衣为如锦披上。
“小姐,你穿得这么单薄,怎么能站在门口吹风,若是染了风寒如何是好!”
如锦转过身来,看向安儿,眼光不经意瞄见她*着的双脚,心中一暖,笑道:“傻丫头,我不冷,你快些将鞋穿上。”
安儿这才发现自己没穿鞋子,脸一红,急忙回去穿了鞋。
“小姐,安儿,快些用早膳吧,昨个夜里一点都没吃,定是饿了吧。”青碧和绿瑶端了早膳进屋。
如锦看向绿瑶和青碧,想必昨夜让她们两人担了心,微微一笑,坐到桌边:“确是饿了,这早膳来得正是时候。”
绿瑶和青碧见如锦恢复了,又肯用早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也不枉两人天还没亮就在厨房里忙活了。
如锦见两人松了的脸,心中又是一暖,昨夜自己又犯蠢了,早就明白了不是吗,她要护着的人只有父亲和这三个姐妹。
绿瑶将手中的盘子放到了桌子上,盛了一碗清粥给如锦:“小姐,先喝碗粥填填肚子。”
如锦淡笑着接过粥,眸光一闪,放下碗,朝着绿瑶吩咐道:“使人去请几位江南名医来,再将平管家调回来,还有青嬷嬷和强子…去寻寻看,不管能不能找到尸首都要风光大葬,照顾好两人的亲人。”说到这里,眼中泛出浓浓的自责。
“小姐,这事不是小姐的错,小姐无需太过自责。”绿瑶宽慰道。
如锦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朝着三个丫头:“这么多,你们一同吃罢,不必理会规矩,我一个人吃显得太过冷清,一起吃多些胃口。”
绿瑶三人犹豫了片刻,青碧是个直爽的,道了声是,便坐下了,接着是安儿,绿瑶想了想也是坐下了。
如锦暖暖一笑,端起粥,缓缓的喝了起来,心中想着接下来要做的事,珺林苑的丫环要全部换了,府上萧氏的人也要换了。还有父亲的产业,那些庄子和店铺的管事,她若要主事,怕要费些工夫。又要去寻个好宅子,搬家怕也是要费些时日。最重要的是要等父亲醒来,身子好转,她才能放心往盛京,如此一来,再进盛京怕是还要好些时日了。
吃完了早膳,如锦先去珺林苑瞧了沐老爷,然后让青碧搬了软椅到院中,叫了珺林苑全部的婆子丫环来。
香梅与婆子丫环跪在如锦面前,虽然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却隐约知道夫人得罪了沐氏三位长老,已是彻底失了势。如今整个沐家都是二小姐做主,想起以往自己为夫人做的事,心中便害怕发抖起来。
如锦倪眼瞧着一众丫环婆子,目光在香梅面前停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缓缓开口:“香梅,你多少岁数了?”
香梅愣了愣,随后嗑头回答:“回二小姐,奴婢十五了。”
“嗯,十五…”如锦点点头,又道:“可以许人了。”
香梅眼光一闪,抬头疑惑的望向如锦,不知如锦说的话是真是假,做为奴婢,虽不奢望自己可以离府嫁人,想却也是想过的,只是香梅还没缓过神来,又听如锦道。
“侍从强子无故失踪,想来已是失了性命。”说着眼光有些暗淡,紧接着道:“听闻他家中还有老父老母无人供养,香梅便嫁给强子,为强子抚养一双父母吧,让安管家为你和强子举办冥婚。”
香梅脑海轰的一声,冥婚!让她和一个死了的人成亲,那和守一辈子活寡有什么区别!
急忙朝着如锦嗑头,慌乱无措的道:“小姐,奴婢不想离开沐府,奴婢是沐府的丫环,奴婢…奴婢的卖身契还在夫人那…”留在沐府做丫环总比嫁给一个死人,去伺候老头老太婆的好!
如锦瞧着香梅,眼眸深处闪过嘲讽,道:“沐府不缺你一个丫环,卖身契我会叫人送去给强子的老母亲。”顿了顿,朝着绿瑶吩咐:“绿瑶,使人去人牙子那买个男童来,祭拜到香梅膝下,给强子留下香火,再去寻个可靠的奶娘和丫环来,帮着香梅照顾强子的老父老母和孩子。”
“是,小姐。”绿瑶明白如锦的用意,应了声便退出了珺林苑,寻的奶娘和丫环马虎不得,小姐的用意是要奶娘和丫环瞧着香梅,制住香梅,又得是良善之人,约计不能让香梅害了强子的父母。
香梅已是软下了身子,以前为夫人做事不过是为了博得夫人信任,好巴着夫人,为她寻户普通些的人家嫁了,若是给了哪位小姐的夫君做姨娘…可是如今,却要她给一个死人做妻子,还有照顾两个老不死的!摇摇头,看向如锦:“二小姐……”话还未说出口,却见如锦冰冷的眼光,那股威不可言的气势,一阵心惊,生生将话吞了回去,不敢再言。
“好了,你退下去吧,三日后便为你和强子举办婚事!”如锦挥了挥手,面无表情。
香梅摊在地上,动了动,爬向自己的屋子,不敢在这里呆下去,她不是愚钝的丫环,若是她不肯嫁给死人,那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如锦瞧了眼香梅,眼眸微微敛下,瞧向面前其它的丫环婆子。那些个丫环婆子都是低着头,连大气也不敢出,此时的二小姐,便是不瞧她的面容,也让她们觉得无形的迫压。她们其中大部分是萧氏的人,还有些许是被如锦之后买通的。
“你们每人到账房取十两银子,离开沐府吧,卖身契稍后也会拿到账房。”如锦淡淡的道,这些丫环婆子毕竟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她却不能再用,打发了是最好的。
丫环婆子们纷纷抬起头来,面面相觑,不敢相信如锦说的话。
如锦伸手,让安儿扶起了身,往珺林苑外走去了。
青碧朝着身边的两名丫环道:“你们留在主屋伺候老爷,不能有丝毫差错。”这两名丫环是让沐安去外面买来的,身世都很清白,且瞧着也是憨厚的。
待两名丫环应了,往主屋去了,青碧又朝着院里的丫环婆子道:“半个时辰之内可以领取银子,半个时辰之后只能拿了卖身契走人。”说罢,便追着如锦而去了。
“小姐,我们要上哪去?”安儿走在如锦身边问道。
如锦抬眸,淡淡的回答:“去账房。”安管家已经去请了各个庄子和店铺的管事,近的大概三日之后都会到齐,这三日她必须做好应对各个管事的万全之策。
安儿愣了愣,却没有再问,她相信小姐做什么事都有理由,她只要跟着伺候好小姐就行了。
青碧也跟了上来,静静的跟在如锦身后。
到了账房,如锦朝着守门的侍卫道:“去请安管家前来。”有许多事她必须请教安管家。
侍卫应了声,急忙去寻安管家了,这些重要地方的侍卫昨夜便让安管家换了可信之人。
“青碧,你去婉锦苑,将那丫环婆子打发出府,再去府外买些可靠可信的丫环婆子,不需要太多,够用便可。”如锦又朝着青碧吩咐。
青碧道了声是,眼光一闪,问道:“小姐,那沐如婉的丫环?”
“不必去管。”如锦淡淡回答,沐如婉在沐府的时日也不多了。
青碧点点头,转身往婉锦苑走去。
如锦进了账房,账房很大,分成东西格局,东面有桌子,桌上放着几本厚厚的账本,想来是萧氏没看完的,西面的做着许多格子,上面放了许多账本。
安儿瞧着愣了眼,她是第一次进瞧见账房,没想到里面竟有如此多的账本。
如锦刚坐到桌前,随意番了几本账本,沐安便赶来了。
“小姐,有何事寻沐安。”沐安见如锦翻阅账本,大约猜到了如锦的用意。
如锦瞧向沐安:“安管家,如今爹爹昏迷不醒,丢下沐家这诺大的产业无人管理,如锦为爹爹女儿,不才,想替爹爹暂管这些产业,只是有许多不明白之处。”顿了顿:“安管家是爹爹最为信任之人,且对沐家产业知之甚多,所以如锦想请教安管家一二。”
安管家拱了拱手:“小姐若信得过沐安,有什么事吩咐即可,沐安定当尽力帮助小姐!”
如锦微微一笑:“那便好,三日之后各处管事大概都会到了,我必须保住沐家的产业,所以要安管家告知我沐家产业的分布地,各个状况,还有各处管事的性子爱好。”
重生一世,如锦多少知道些,要掌管沐家的这些产业并不容易,产业太大又分布各处,父亲一人定是管不过来,因此提拔了各个管事,如今父亲昏迷,若是忠心的管事倒也还好,若是遇到个些不忠心的,想利用此次机会私占沐家产业也是有的。萧氏和沐继通还没来得及见各处管事,而她却要动作快些,已经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那些管事都是如何想如何做的。
沐安自也是知晓这些道理的,朝着如锦道:“小姐放心,沐安定会尽全力助小姐压下那些管事,保住老爷的产业。”
如锦点点头,眼光一闪,朝着安儿吩咐:“使人去将陆姨娘和范姨娘请来,便说我有要事相商。”
安儿道了声是,到门口,让侍卫按着如锦的话去请陆姨娘和范姨娘前来。
沐安瞧向如锦,有些疑惑,莫不是小姐想让范姨娘和陆姨娘一同瞧这些账本?!虽是个法子,能尽快查完这些账本,可是…范姨娘和陆姨娘毕竟只是姨娘…想着,便拱手道:“小姐,范姨娘和陆姨娘怕是不适合查这些账本。”
如锦知道沐安的顾忌,摇摇头道:“安管家,你是父亲的心腹,应该知道父亲不会在乎这些,不瞒安管家,如锦打算将沐家产业分成三份,父亲养老留有一份,陆姨娘和正彦留有一份,还有便是范姨娘和正青如默留有一分,想必父亲醒后也会赞同的。”
沐安愣了愣,问道:“小姐不算自己一份吗?”
如锦淡淡的笑了起来:“荣华富贵不过过眼云烟,活得逍遥快活过是正理。”顿了顿又道:“况且父亲有的,不便是我有的。”
沐安瞧着淡笑着的如锦,讶异她说出口的话,此刻才发现小姐不仅是变了,还似换了一个人。
如锦指了指桌上的账本,道:“安管家,劳你一同先将所有的账本整理清楚,按年份和地方罗列出来。”
沐安缓过神来,点点头,道:“小姐坐着罢,这些账本沐安熟悉,一个时辰之后便能全部罗列出来了。”
如锦顿了顿:“好,那便劳烦安管家了。”
沐安点点头,到了西面,便整理起来了。
一刻钟后,范姨娘和陆姨娘也先后到了。
范姨娘本是商人之后,陆姨娘也是饱读诗书,查这些账本定是难不倒她们。
待两位姨娘行了礼后,如锦便道:“如锦请两位姨娘前来,是要两位姨娘帮个大忙,一同查清这些账目。”
范姨娘自是很快应下了,陆姨娘却是有些犹豫不决。
如锦瞧向陆姨娘,面色正穆的道:“姨娘,父亲还在昏迷,三日后管事们就会到达沐府,为了父亲,我们必须在这三日内查清所有的账本,姨娘能明白吗?”
陆姨娘顿了顿,想起沐老爷的恩情,只能应了。
待沐安全部将账本罗列出来了,四人便从头开始查看起来了。
安儿也已让人搬了软椅来,又去端了热茶和点心来,不敢过多的打扰如锦几人,便默默的守在门口,账房内只有翻书的声音,偶尔传出一声讨论声。
时辰过得很快,转眼便至用午膳的时候了。
“小姐,该用午膳了。”安儿出声打断了几人。
如锦抬头,放下手中的账本,揉了揉眉头,朝着其余三人道:“两位姨娘,安管家,辛苦你们了。”
三人皆是摇了摇头,却是看向西面格子内那一叠叠的账本,有些头痛,半日才瞧了这么些,三日怎么能瞧完全部。
如锦站起身:“两位姨娘,安管家,你们先去吃午膳,休息两个时辰再来罢。”
“是,小姐。”瞧了半日,三人确是累了,沐安在外院也有事要处置,便纷纷告退了。
待三人走后,如锦便朝着安儿吩咐:“安儿,我再瞧一会儿,你将饭菜端来账房吧。”
安儿见自家小姐如此拼命,有些心疼,道:“小姐,先休息一会吧,不差这会了。”
如锦已是又低头瞧起了账本,淡淡道:“能瞧掉一些便是一些,快去吧,告诉绿瑶和青碧若是办好了事情,吃过午膳都来账房,还有,若是大夫请来了即刻通知我。”
安儿见状,无奈的应了声是,退了出去。
绿瑶和青碧本已办好了事情,又被吩咐去寻合适的宅子,待午膳过后方才回府,正巧大夫也请来了。
安儿急忙禀报了如锦,随着如锦到了珺林苑,是一位中年大夫,是侍卫从较远处寻来的,在江南甚有名气。
如锦在外屋等着大夫为沐老爷诊治,等了半个时辰后,那大夫便出来了。
“大夫,家父如何了?”
“姑娘的父亲连日来服用迷药,导致药物积于脑中,暂时还不能醒来,在下开服药,服上十日,姑娘的父亲大概就能醒了。”大夫拱手道。
如锦眼光一亮,屈了屈身:“多谢大夫,请问大夫能否停留数日,待家父完全好转再离去?”
大夫却是摇了摇头道:“姑娘,在下原先就答应了别人去诊治,不过顺道途经此地罢了。”
如锦听大夫如此说,也不能勉强他,便道:“小女子明白了,多谢大夫。”又朝着安儿吩咐:“带大夫去账房,使人去把药熬了。”
安儿道了声是,引着大夫出了屋子。
如锦坐到床边,看向昏迷着的父亲,微微一笑,柔声:“爹爹,快些醒来。过些时日我们便要离开这里,搬到新家了”
沐老爷依旧没有反应,气色却比之前好上许多了,大概是因为这些日子如锦都有亲手灌他喝下燕窝粥。
“你们两人好好照顾父亲。”
“是,小姐。”两名丫环屈身应道。
如锦又对两名丫环嘱咐了一番,才往账房去了。
三日后,沐府大正厅内。
如锦端坐于上首,边上站着绿瑶与青碧,还有沐平与沐安。而下首,则坐着神色各一的中年男子,偶尔有有几个年轻男子。
“各位,想必大家都已知道家父昏迷的消息。”如锦淡淡的开口,嘴角噙着一丝笑意,镇定稳重的姿态,淡淡的妆容显得清艳脱俗。
“是,二小姐,我等都已知晓老爷昏迷的消息,原便想前来探望,只是各有掌管事务,因为脱不开身,正巧三日前二小姐召我等前来,大多事务有了安排,便立即动身前来了。”
开口的是坐在下首第一位的管事,年岁最为大些,听沐安所说,这位管事姓吕,仗着自己辈份大,这些年管理的丝绸店又有很大的盈利,便是连主家老爷沐继林的话也不太听了。
吕管事又紧接着道:“不知二小姐召我们前来所为何事?按理来说,二小姐身为闺阁小姐,不应参与外宅之事,二小姐总不会召我们前来谈论刺绣内宅之事吧?!”
如锦眼光一敛,闪过冷意,看来她想得不错,确是有管事想借父亲昏迷做乱,这吕管事便是首当其充。一上来便给她一个下马威,讽刺她一个闺阁小姐不应管外宅产业。
想着,却是微微笑了起来,淡淡的道:“吕管事,如今父亲昏迷,幼弟尚小,不能主事,我沐家只余女流之辈,如锦不才,想为昏迷不醒的父亲分担一二,方才请来了各位管事…”顿了顿,眼光含冷的瞧向吕管事,悠悠道:“莫不是吕管事以为父亲昏迷,外宅的产业沐家便无人管得了,或是沐家管不得了,还是要我沐家就此将产业拱手让人了!”
句句直逼吕管事,周身散出怒不可威的气势,叫人瞧了不敢小觑,那些没有开口的管事都是心下一惊,庆幸自己没有先开口。
如锦的一番话下来,吕管事的脸已是青一阵白一阵了,即惊又慌又恨,咬了咬牙,起身朝着如锦拱手:“二小姐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不等吕管事说完,如锦就问道:“那请问吕管事是什么意思?”
吕管事又是顿住了,从来不知道沐继林有这么个伶牙俐齿的女儿,低下头,道:“二小姐,我只是奇怪如何是二小姐唤我等前来,二爷和夫人何在?”适才慌乱之中想起了那个所谓的二爷,想这小女娃还有何话好说。
如锦佻眸,回答道:“母亲有孕在身,需要好好调养身子,无法顾及其它事情,大姐要准备与秦家大公子的婚事,所以只得如锦出面来见各位管事。”顿了顿,眼中浮出浓浓的疑惑,瞧着吕管事:“只是如锦不知,吕管事所指的二爷是何人?”
吕管事老脸一皱,道:“二小姐难道不知?老太爷在外的儿子,前些日子方才回沐府,来前来拜访过吕某,前些日子,我等的账本都使人送给二爷了。”
其他管事也纷纷应和起来。
“是啊,我也将账本使人送给二爷了。”
“这些日子我所管的桩子上都是二爷前来查看的。”
“前些日子我还将收益的银两交给二爷了。”
……。
如锦瞧着下面一个个争首欲言的管事们,微微笑着,也不语,只是周身的气息却愈来愈冷。
沐平与沐安对视一眼,点点头,沐平上前一步,开口道:“大家静静。”
管事们这才缓缓静了下来,看向沐平。
沐平见众管事静下来了,又道:“各位管事,对于二爷一事,想必大家都误会了,那位二爷是个冒充的,老太爷只有老爷一个儿子…”
沐平的话还没说完,管事们又耐不住了。
“怎么会?那夫人怎么会承认,还让二爷住进了沐家,而且当时平管家也没出声阻止啊!”
“当时府上之人都被所谓的二爷欺骗了,后来经沐氏几位长老,方才知晓真相,那人并非老太爷的儿子,更非沐家的二爷,各位管事如若不信,可去寻问沐氏的大长老!”
沐平此时真正佩服起如锦来了,他当时并不愿承认那沐继通是沐家的二爷,毕竟老太爷和老太太生前将全部都寄托在老爷身上,只有老爷才能守住沐家的产业。可是那时他独木难撑,根本无法与夫人和沐继通抗衡,而青嬷嬷也无故“失踪”了,他被派到关城的外桩上,本想联系几位忠心老爷的管事,却无奈夫人派了人日夜瞧着他,他根本没有机会。
没想到,二日前,突然有侍卫到了关城的外桩上,说二小姐回来了,还除去了沐继林,请他回府,他原是将是将疑,昨个夜里回到夜上时,方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今日他所说之话又是按着二小姐交待的,没想到平日只懂抚琴风雅的二小姐竟会有此一面,欣慰的想着,虽然二小姐是女子,却也可以继承沐家家业,想来老太爷和老爷后继有人了。
管事们听了沐平的话,都是面面相觑,只是沐平又说到沐氏长老,这话说出来定是事实无疑了。
如锦瞧着管事们都沉默了下来,方才开口,只是语气不似先前那般淡,而是带了无形的威严,道:“各位管事还有什么疑问吗?”
管事们又愣了愣,纷纷起身拱手道:“二小姐,我等没有疑问了。”心中皆是暗自想着,没想到听闻这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姑娘竟会有些威势的一面,还将吕管事压得一句话都辩驳不了。
如锦这才勾起一抹笑意,道:“既然如此,各位管事都坐下吧,接下来如锦想与各位管事谈谈账目之事。”说着,朝绿瑶和青碧使了个神色。
绿瑶和青碧会意,往侧门到一边的偏厅去了,不一会儿,各自捧着一叠账本摞到了桌上。
如锦指了指桌上的账本,开口道:“这是在坐其中几位管事的账本,一些前些年的,一些是最近的。”美眸在各位管事的脸上来回扫视了一圈,又道:“如锦这些天查看下来,发现这其中大有问题,不知是不是哪几位管事犯糊涂记错账了,若是哪位管事此刻提出来,如锦可以将账本归还,待拿回去理清了再交递上来也无妨。”
厅下除了个些对沐继林忠心耿耿的管事没有在账目中做手脚,其余的或大或小,多少做了些手脚,心中都是微微惊慌,特别是那些做手脚做得离谱的几个,吕管事又是首当其中的一个。
只是没有一个管事出声承认自己记错账了,这不是等于自己打自己巴掌吗。
“如锦再问一遍各位管事,若是哪位管事觉得自己可能记错账了,便提出来,如锦不会追究。”如锦又是开口道,只是沉默了片刻后,还是没有一位管事开口。
如锦扬起一抹淡淡的冷笑,又道:“既然没有管事开口,那便由如锦来说吧。”伸手拿起放在最上面的账本,翻了几页,瞧向吕管事,道:“吕管事是江南丝绸店铺的吧?”
吕管事心中闪过一阵惊慌,却是强定心神道:“是,二小姐。”
如锦将账本首页朝向吕管事:“这本是吕管事十日前递上来的账本。”随手又拿起另一叠最上面一本,接着道:“这本是吕管事一年前的账本…如锦都是查看过了,吕管事所掌的店铺大约有十间,一年前,吕管事账目中所记的每间店铺盈利大约平均是每月五十两,而十日前的账本所记,每间店铺的盈利平均每月只余二十五两…整整少了一半,吕管事做何解释?”
不待吕管事辩解,紧接道:“是吕管事做生意的本事愈来愈差了,还是吕管事一时糊涂,记错账了!”
吕管事额头已冒出了一层细汗,没想到如锦会查得如此仔细,顿了顿,强自镇定的起身拱手道:“二小姐有所不知,这一年丝绸生意难做,可以说是每况愈下,江南又新开了好几家丝绸店,盈利减少是再所难免的。”
如锦佻眸:“哦…是吗…”接着又是笑了,那笑意让吕管事汗毛直竖,不禁一阵胆颤。
“据如锦所知,吕管事所管十家丝绸店铺每家都有掌柜的,而每家掌柜的也要记账,吕管事是十家店铺的总管,在十家店铺之间来回寻查,也要负责查账,每个月将十家店铺的账本汇总,再做出一本账目来……”顿了顿,瞧着吕管事惊慌的神情,接着道:“若要知道吕管事所管的十家丝绸店铺这一年的生意是不是难做,盈利是不是减少了,到那十家丝绸店的掌柜处一查账本即是……或者,可以至进货处一查,这一年丝绸店的进货量是多少,再去瞧瞧店铺的存贷有多少,也可查清楚各家店铺的盈利……”
吕管事听着如锦的话,差些软了脚,伸手抹了抹脸上的冷汗,根本没想到如锦这个闺阁二小姐会有如此厉害一面。得知沐老爷昏迷,他确实改了账本,本想那新进府的二爷根本没读过几年书,定是查不出里面的差错。而且近年来他不断减小账目上的盈利,老爷也没有说什么,便是愈来愈大胆了。却没想到……若是证实了他做假账,这后果…怕是他再也当不成那十家店铺的管事了。
“吕管事,你可还有话说?”如锦的声音虽小,却带了摄人的威势,冷睨着吕管事。
吕管事再也支撑不住,跪下了身子,朝着如锦抖声道:“二小姐,是小的不小心做错了账,二小姐原谅小的这一次吧。”态度立即转变了,即小心又谦卑,连“吕某”也变成“小的”了。
如锦冷笑,却不打算饶了吕管事,方才已是给了他们一次机会,谁叫他们自己不懂得珍惜,吕管事既然事事首当其充,那便拿他来开刀,用来震慑住其他管事。
冷淡的开口:“吕管事,方才如锦已问过了,哪位管事觉得自个儿的账记错了,便取回去,重新整理过再交递上来,只是没有一位管事出来将账本取回去的,此刻吕管事倒怎么说自己不小心做错了账。”
顿了顿,不待他开口,又道:“吕管事,莫要以为近年来你做的账目父亲瞧不出端倪,如锦知晓父亲只是念吕管事是沐家的老管事,年数大了,也算为沐家挣下许多盈利……可是吕管事不该得寸进尺,愈来愈过分,竟将盈利生生减了一半,吕管事是打算将这一半银子留有私用还是如何!”
吕管事连跪着的力气也没有了,瞧着满是威势的如锦,早已经没了刚来时的锐气傲慢,只有满心的惧怕,这十余岁的女娃竟有这般敏锐的心思,更有这般迫人的气势,不禁害怕的嗑起头来求饶:“二小姐…是…是小的…小的犯浑…求二小姐饶了小的一次…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如锦瞧着发拌的吕管事,道:“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方才我已给过你一次机会,你却不珍惜,此刻也不能怪我无情,沐家不能容下这般做虚伪弄之人,吕管事还是回家养老去吧。”顿了顿,道:“念你为沐家做了大半辈子的管事,那些让你私扣下的盈利我便不追究了,当做沐家给你的养老银子吧。”
吕管事猛得摊软在地,这些年来因着管着沐家的十家丝绸店铺,那些掌柜的都是巴着他,在自家亲友面前也甚是体面,若是丢了这管事之位,那他在自家亲友面前怎么还能抬起头来!想着,急忙朝着如锦大声哀求:“二小姐,求求您,求求您,饶了小的吧!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小姐姐,求求您…求求您…”
如锦却不愿在听,或许前世的沐如锦瞧着吕管家此刻如此模样,会软下心肠,可惜她已经不是前世那个沐如锦了。瞧了眼青碧,青碧会意,即刻唤了侍卫来将吕管事拉下去。
吕管事大喊着出了正厅,余下的管事们都是一阵心惊,没想到这二小姐的手段比老爷更为凌厉。那几个做了假账目的管事更是出了阵阵冷汗,害怕不已。
如锦瞧着厅外众位管事,在一些管事的惊慌害怕中开了口:“我可以再给个别管事一次机会,谁现在站出来领去做错了的账目,只要他补上该有的盈利,往后不再做错,我便既往不咎…”
“二小姐,小的一时犯了浑,做错了账目,请小姐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小的回去即刻重新做好账目,补上盈利!”出来的是沈管事,管着江南的两个桩子,百亩良田。
如锦瞧了眼绿瑶,绿瑶即便寻出沈管事的账本,上前递给沈管事。
紧接着,管事们一个一个的站了出来,不管是多多少少做了假的,已是瞧过了如锦的厉害,怎敢再造次。
一下子,原本二十个管事,坐下的倒只余下了七个。那七个管事都是忠心或是憨厚之人,没有错一丝假账。
如锦瞧过那七位管事,道:“还有七位管事,随安管家到偏厅去吧,为了奖赏七位管事的忠心正诚,如锦备下了些奖赏,七位管事随安管家去领了吧。”
七位管事一愣,转头互相瞧了几眼,随后纷纷起身,朝着如锦拱手:“谢二小姐奖赏。”
如锦点点头,沐安上前,带着七位管事往偏厅走去了。
那些个从绿瑶和青碧手中接过账本的管事一阵沉默,或跪或站在正厅中央。
“都站起来吧。”如锦开口,待管事们都站定了,又沉声道:“此次我可既往不咎,但是若有再犯,休怪我新账老账一同算!”一双眼眸扫过厅中的管事,带了凌厉之色。
“是,小姐,小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管事们纷纷低头拱手答应。
如锦正才松了眉头,语气平和了声,又道:“你们有些是远道而来,都吃了晚膳,歇息一晚再回去吧,我进盛京带了些盛京特产回来,你们都各自带些回去。”
管事们都没想到,自己做了错事,主家还会招待自己吃晚膳和住宿,且有盛京特产可以拿,虽是较寻常之事,但在管事们担心惊惧之后,只觉得像是天大的恩惠般,纷纷朝着如锦致谢。
如锦摆了摆手:“今日也算辛苦各位管事了,都随丫环前去歇息罢,稍后晚膳便在正厅,平管家和安管家会代如锦招待各位管事,望各位管事尽情享受。”
“是,谢二小姐恩赏!小的们告退!”管事们道了谢,纷纷随着丫环出了正厅,往准备好的客院去了。
如锦正才松了身子,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对付这么些管事真是累极,想来以往父亲都是如此应对的,甚至是比这累上几倍,这才支撑起沐家这么大的产业,而她前世却是…却是为了秦子明,让父亲不断拿出沐家家财替秦子明谋前程…真是愚蠢至极啊!
“小姐,喝口水吧。”绿瑶见如锦甚累的模样,急忙递上一杯茶,心疼的道。
如锦微微一笑,伸手接过茶喝了一口,再看向沐平,道:“平管家,往后还要劳烦你看着那些管事。”
沐平听见如锦的话,急忙上前拱手道:“二小姐言重了,这是沐平分内之事!”沐平心中直为如锦方才的一番恩威并重叫彩,没想到二小姐竟有如此头脑和气势,当真不能小觑!
绿瑶和青碧瞧着如锦,也是愈发敬佩了,想以往后进盛京要办之事,也愈发有信心了,定要让鸠占鹊巢之人露出真正的面目!
“小姐,庞大夫回来了。”安儿跑进厅来,高兴的朝如锦禀报。
如锦眼光一亮,急忙起了身,问道:“请庞大夫去为父亲诊治了吗?”
安儿重重的点头:“庞大夫已经去了老爷的屋子,奴婢前来禀报小姐。”
“好,去珺林苑。”如锦的神色有些激动,庞大夫来了,依着庞大夫的医术,父亲定能尽快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