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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暗线来报,他们有大动静。”
漆黑的夜,室内的房间里只开着一个只开了一盏橘黄色的落地灯,隐隐绰绰的照着老人的脸,使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闭着眼睛,把玩着手里的佛珠,一句话都没有应。
曹旺生低着头,只能从眼角看见他父亲的手,心里有些畏惧,却还是磕磕碰碰的继续道,“这,这事还跟洛河有关。”
半耷拉着眼皮的老人听到意料之外的名字,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继续。”
“他跑到源头工厂去挖到什么东西,引起了赵国庆他们的注意,那块场地被围起来了。”曹旺生顿了顿,决定还是加上自己的猜测,“我,我猜,他可能是挖到了污染源。”
曹旺生说完,没有等来父亲的回应,暗自咽了咽口水,悄咪咪的打量着老人,试图从他那里得到对方情绪的信息。
老人的半个身子在灯光下,半个身子在阴影处,而正好脸就处在阴影处的位置,让人没有办法看清他的表情。
曹旺生的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虽然父亲脸上一贯没什么表情,严肃的很,但是这种看不清他的脸带来的压迫感,比严肃的脸更让人感到忐忑。
“父亲?”他再次轻声的呼唤道。
曹老爷子这才半睁眼,看了他一眼,“你儿子,你自己都管不好?”
一滴冷汗从额角冒下,曹旺生都不敢动手擦。
“父亲,他,他……”
“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结巴。”
“洛河那孩子,儿子不熟。”
“怎么?你是真心不想认这个儿子么。”曹爷抬起眼皮,瞥着自己的儿子,语调中听不出来他的态度。
曹旺生低着头默认,像是个主动认错的孩子。
“我不想再跟许家有牵扯。”
本以为会父亲会生气,曹旺生紧张地等着他的怒火,但是奇异的,父亲竟然没有生气,声音听上去很是平和:“既然如此,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就不过多干预了。”
“我想最后见这孩子一面,你安排一下。”
直到退出房间,曹旺生才抹了抹被汗水打湿的手心。
我倒是小瞧那小子了,他居然竟然跑到那里去了,还误打误撞被他碰到了污染源么?
曹旺生望着被关闭的房门出神,他从来都不喜欢被保护得不谙世事的许檀,就更加不喜欢她的生出来的儿子。
许檀,许家,曹旺生想起来就恶心,当初若不是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可,需要借势力,他又何必去接触许檀,难道许家真的觉得养出那样一个自私得天真的女人,是件很光荣的事情吗?
想起他们曾经一起相处过的日子,自己明明厌恶得不行,还要笑脸相迎的哄着那个自私又伪善的女人,即使现在已经站在了权利顶峰的曹旺生,还是忍不住犯恶心。
另一边,洛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吃饱喝足,又戴上手套,与陈淑阳,娄尚他们一起,驱车到了距离这里一千米处的秘密基地。
夜色不明,路况看得不清楚。
但是洛河隐隐约约还是觉得这个地方他分外熟悉,他好像无数次路过,竟然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一个基地啊。
穿过树木丛林,扒开几个偌大的土包,一条通道,便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过了鼓包,一个开阔的平底被树林包围,平地上有几个被刷成绿色的小房子,明亮的灯光照射着周围,每个房子旁边各立着几名守卫。
“到了。”娄尚率先下车,在前面领路。
“这地方还真隐秘。”老教授笑呵呵的说道,“这是大隐隐于林啊。”
洛河连连点头赞同。
“滴滴滴滴滴————”
手机的铃声响起,洛河抬头望了一圈,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这铃声最近刚刚换,一时之间还不习惯。
他尴尬的笑了笑,拿出手机,接通,
一个非常陌生的声音以命令式的口吻出现在他耳边。
“你明天来我这里一趟。”
洛河听得发懵,觉得对方莫名其妙。
“请问你是谁?”
“……”
对面一阵沉默。
良久,就在洛河以为对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那声音才再次道。
“是我。”
“你是?”
曹旺生黑着脸,不甘不情不愿地介绍道。
“你生物学上的父亲。”
曹旺生???是他?洛河望了望外面漆黑的夜色,又看了看手机,这么晚,曹旺生这个大忙人居然来找他了,还真是稀罕。
“明天来我这里一趟。”曹旺生再次重申,没有等待洛河回应,下命令式的说完,便把电话挂了。
嘟嘟嘟……
挂完电话的声音还在手机上空响着。
苹果心情复杂的收起手机,一抬头,发现周围的人都看着他。
“嗯?我脸上有东西吗?”他伸手在脸上抹了抹,黑色的手套,衬得他的脸色格外卡白。
众人纷纷摇头。
“咳咳,好了,来检查吧。”老教授咳嗽几声,率先走到了一个巨大的仪器旁,他倒腾了几下就顺手了,好像对那个机器了如指掌似的,“把手套脱掉,手放到这里来。”
洛河按照它的指示,走到相应的位置,脱下手套。
像个放大镜一样的镜子架在他的手骨上方。
原本在实验室里不明所以的科研人员们,对这一伙突然过来的客人们远远观望着,直到洛河站在仪器面前脱下手套,把裸露的手骨摆到仪器上时,瞬间就像是被磁铁吸住了磁石一样,翻翻靠拢过来。
洛河这边什么都看不见,他对面的仪器显示屏里,正在解析着他手舞的成分。
“筋脉真的融化在里面了,跟骨头融为了一体。”陈书阳惊讶且不可置信地感叹着。
“最奇怪的是筋脉已经融入进去了,居然还可以正常运行?”
围观之中不知道谁接了一句,这句话就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惹得众人一时之间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弄的?”
“太奇怪了,皮肤呢?”
“我是眼花了吗?人手可以变成这样?”
还有人胆子更大,好奇的直接伸手过去,戳了戳洛河的手骨,“什么感觉?”
“呃……没感觉。”洛河回道。
然后的然后,不出所料的,洛河的手又一次成为了众人的把玩物。
东摸摸,西看看,上瞧瞧,下按按。
洛河感觉,以后自己要是出行不带手套,估计走到哪里都是这个待遇,他已经心里默默把各种各样花色的手套都偷偷的在心里纳入了购物车。
虽然他自己一开始也很震惊和难以接受,但是,没办法,谁让他的接受能力这么强呢,就这么一会儿,他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白骨手。
因为人的手指屈关节都是靠经脉的连接,所以经脉融入到了骨头之中,他的手骨还是可以自如的活动。
“这个看上去应该是,有一股强压,不不不……”陈淑阳驳回自己的话,继续道,“这种整齐的平滑的边缘度绝对不是强压,倒像是,细胞分子在触碰到什么的一瞬间……消散了?”
她惊愕的望着洛河的脸,又望了望他的手,一股后怕深深的袭入了她的脑海。
如果,如果他们当时再去得晚了一点。
如果,洛河的接触面积再大了一些,他们赶到的时候,可能会看见一副白骨!
这幸好是手部,如果接触到眼睛?胸脯?陈淑阳都不敢再想下去,内脏是不是也会瞬间被消散掉?
这些后果简直无法预料的可怕,她都感到恐惧,那洛河呢?
陈淑阳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洛河能不明白吗?但是已然发生的事情,直面结果就行了,他不想有太多的情绪,最恐怖的场景发生也不过是瞬间自己死了,既然死了,那就已经是结果了,没有什么可谈。
如今他没有死,手指虽然难看了一点也不影响正常使用,这不就是最好的结果了么?
洛河脸上倒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曲了曲自己的手指,“可以撤了吗?”
老教授点头,他这才放下了自己的手。
剩下的什么研究啊,分析呀,论证呀,这些他也听不懂。
不过从刚才之间的互动,洛河已经猜测到,陈淑阳他们与赵国庆他们一定达成了某种和谐的关系,谁也没有再追究他擅自闯入这里酿成的后果,虽然这后果也是他自己一个人承担。
他们进入了专心致志的试验阶段,洛河却是不想待在这里了。
他现在想迫切的找个没人的地方,用白皮书看一下自己的手,在白皮书的透视中变成了什么样子。
“我可以告辞了吗?”他找到站在最边缘处的娄尚问道。
“啊?”
娄尚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你要回去?”
“对啊。”
“你……现在,就这样,”他指着洛河的手,“就要回去吗?”
“有什么问题吗?”
洛河点头,迷茫的望着他。
“没有,没有。”只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绝对不是想着回家,而是想着逃避回家,但是娄尚也觉得自己的想法或许太过于狭隘了,没必要说出来,“你等等,我去找队长请示一下。”
说完,他便匆匆跑了出去。
留下洛河茫然的站在原地,挠了挠头,望着他消失的背影。